第9章 第七個丸子（2）

不明就裏的同事們，果然中計了。大快朵頤地吃著尹東推薦的那幾道特色菜。特別是小李和老何兩個大男人，進餐速度本來就快，半個小時就吃得差不多了。而那道手打牛肉丸，是四十分鍾後才端上來的。

服務員端上一個大盤子，上麵盛著六個如同小籠包大小的牛肉丸子。眾人吃了一驚，小芹拿出手機照相，驚歎道：“哇，這麽大的丸子，我還是第一次見。”

服務員不失時機地說了一句：“這是我們店的頭號招牌菜，手打牛肉丸，歡迎拍照發朋友圈哦。”

“頭號招牌菜？”主任問尹東，“剛才怎麽沒聽你提起這道菜呢？”

尹東在心裏暗罵這服務員多嘴，表麵上卻雲淡風輕地說道：“他們說的頭牌，不一定是我心目中的頭牌。我覺得這丸子太大了點，不夠精致，味道一般般吧。”

這番說辭，眾人倒也沒懷疑。服務員把丸子煮進鍋中，離開了。接下來，為了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尹東岔開了話題，並且又下了一些別的菜進去，想要盡量掩飾丸子的存在。但是幾分鍾後，煮熟的丸子浮了起來，飽吸湯汁後，個頭變得更大了，讓人難以忽視。

果然，小芹叫道：“呀，這些丸子煮熟後好大！”

小成皺起眉頭：“是啊，太大了，我連一個都吃不下。”

我就是希望你們吃不下！尹東欣喜地想道。他盯著在鍋中翻滾的丸子，暗暗吞咽著口水。

不料，小李說：“店家不是說這丸子是頭牌嗎？那怎麽著都得嚐一下呀，我來一個吧。”

說著，他夾起了一個丸子，放到蘸料碗中，咬了一口。品味一番後，表情誇張地睜大了眼睛，說道：“天哪，這丸子也太好吃了吧？！”

“真的假的呀？”小成懷疑地說，“戲份過了吧？”

“不信你嚐嚐！我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丸子！”小李不再多說了，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老何見他吃得這麽香，說：“我也嚐嚐。”他夾起一個丸子放入碗中，輕輕吹拂，咬了一口。“嗯……嗯！真的好吃！”

眾人遂不再懷疑，全都把筷子伸進鍋裏夾丸子。尹東慌了，他本打算讓丸子多煮一會兒，更加入味後再吃的。現在看來不得不下手了，不然別說多吃一個，恐怕連自己那個都保不住。

大家把丸子夾到碗中後，一齊吃了起來。結果每個人都被這丸子的味道驚豔到了，發出由衷的讚歎。小李說：“東哥，你說這丸子味道一般？我第一次有點懷疑你的品味了。”

尹東竭力掩飾自己的尷尬，說道：“可能是我上次來吃的時候，喝醉了，沒品出味來。今天這味道，確實是遠超上次……”

大家一邊吃，一邊聊著這丸子為什麽會這麽好吃，肯定是用木槌反複捶打多次，雲雲。這時，一個玉樹臨風的身影翩然而至，拍了一下小李的肩膀，說道：“我來了！”

眾人抬頭一看，原來是王珂來了。小成說：“你這麽快就陪完親戚了？”

“對呀，來的親戚都是長輩，主要由我父母陪。我陪他們象征性吃了幾口，就來找你們了。”

“耿直，太耿直了！”小李豎起大拇指，衝店員喊道，“服務員，加張椅子，再加副碗筷！”

夥計很快就把椅子和蘸碟拿來了。王珂坐下後，大家共同舉杯，幹了一杯啤酒。小李說：“你剛才沒吃多少吧？這家火鍋味道太棒了，你快嚐嚐。”

王珂拿起筷子準備夾菜：“是嗎？哪樣菜最好吃？”

“手打牛肉丸，味道絕了！我們剛才正誇呢，說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丸子——正好還有一個，你嚐嚐！”

說著，小李把鍋裏最後一個丸子夾給了王珂。後者吃了之後，連連點頭稱讚。尹東歎了口氣，暗忖想多吃一個丸子，是徹底不可能了。

須臾，他猛然想起了什麽，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吃牛肉丸子的王珂，又挨著打量同桌的人，數了一下人數。

等一下，丸子不是點的半打嗎？剛才6個人，一人吃了一個。應該就吃完了呀，為什麽王珂來了之後，還能吃到一個？

難道服務員上錯了，端了7個丸子上來？但是之前下鍋的時候，看到是6個丸子呀。要不就是，剛才哪個人沒有吃？尹東掃視除了王珂之外另外五個人的碗，此刻碗中都沒有丸子了。他竭力回憶——小李先吃了一個，接著老何吃了一個，然後主任、小芹、小成和自己一起把筷子伸進了鍋中。沒錯呀，是一人吃了一個呀。而且他們不是每個人都直呼好吃嗎？沒吃的話，怎麽會誇讚？既然如此，那王珂吃的這顆到底是……

這時，遲來的王珂端起杯子跟大家敬酒，打斷了尹東的思索。他木訥地端起杯子，跟大家碰杯，喝酒。之後又陷入到“多出一個丸子”的迷茫之中。

同事們開始互相敬酒了。主任發現尹東有點走神，問道：“尹東，你怎麽看上去有點不在狀態呀，想什麽呢？”

尹東還沒來得及說話，愛開玩笑的小李搶先說道：“我明白了，東哥肯定想起哪個妹子了，今天白色情人節，估計得跟人家表示一下。微信上問候幾句，發個紅包什麽的。要是能約出來，就更好了。”

同事們一起哄笑起來。尹東紅著臉說：“少瞎說！我才沒你那麽多花花腸子呢！”

“臉都紅了，還不承認？”

“那是喝酒喝紅的！”

同事們再次大笑。王珂端起酒杯跟尹東敬酒，尹東隻有又幹了一杯。其實好幾次，他都想提起多了個丸子的事。但終究還是忍住了，因為大家正在興頭上，又全都喝了酒，不大適合說這事；況且說出來，有可能遭到嘲笑——特別是小李那張不饒人的利嘴，估計會說出“東哥吃丸子可是數著來的，剛才還故意說這丸子味道一般”這種話來，讓自己淪為笑柄。思前想後，這事還是不提罷了。

這頓飯吃到了晚上九點過，大家都喝得有點“二麻二麻”（*四川方言，形容醉醺醺的樣子）的了。小李問去不去酒吧，眾人都擺手說算了。於是打車的打車，叫代駕的叫代駕，坐地鐵的坐地鐵——各自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