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永夜（9）
晚上九點過，李國軍從北京打來了電話，顯然他也聽說林泉鎮發生的怪事了，詢問哥哥和嫂嫂現在的情況。李國平說，鎮上除了陷入黑夜之外，並無別的不妥。他暫時沒有把身體發生改變的事情告訴弟弟。
李國軍說：“我剛才上了Twitter和Facebook，林泉鎮發生的怪事已經傳遍全球了。很多國外的學者明天就會趕赴中國，並直奔林泉鎮。哥，你知道他們現在最關心的是什麽嗎？”
“什麽？”李國平問。
“明天早上的太陽，會不會從林泉鎮升起。也就是說，這種異象到底會持續多久。”
“會一直持續下去的。”李國平脫口而出。
“你怎麽知道。”
“我猜的。”
“不，哥，你不可能是猜的。”
“你為什麽這樣說？”
“因為你之前跟我借錢的時候，說過一句話：‘最多到年底，我就能把這480萬連本帶利地還給你。’我當時認為這完全是癡人說夢，但現在，我一點兒都不懷疑了。如果真的照你所說，這種狀況會一直持續下去的話，林泉鎮會在短短幾天之內，成為全球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你的賓館會人滿為患。到時候，不管房費是多少錢一晚，都會有人來住的。哥，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李國平沉吟一下，承認道：“是的。但是國軍，別問我為什麽會知道。這事我連你嫂子都沒說。不是我信不過你們，而是我答應了那個向我透露信息的人。我必須信守承諾。”
電話那頭的李國軍沉默了片刻，說道：“好吧，那我就不問了，咱們說點別的。哥，你們賓館的房間，現在是多少錢一晚？”
“之前是一百五，我已經漲到三百了。”
“我猜，四十個房間早就住滿了吧？”
“是的，一個小時之內。”
“哥，我給你一個建議。”
“什麽？”
“如果明天早上，異象仍然維持的話，你立刻把房價調成2000元一晚。”
李國平是開著免提打的電話，梁亞麗也聽到李國軍說的話了。夫妻倆都嚇了一跳，李國平說：“這……會不會漲得太誇張了？客人接受得了嗎？”
“嫌貴的人，不住就是。但你相信我，一定會有人住的。而且你的四十個房間，仍然供不應求。”
“可是……如果物價局的人來幹涉怎麽辦？他們會允許我隨便漲價嗎？”
李國軍笑道：“如果是這樣，更好辦。”
“什麽？”
“你就關張歇業，不再營業了。但這些客房，仍然會有人盯著。到時候，你就以接待朋友的名義，‘免費’讓人住進來。至於住一晚的價格是多少，就隨便你定了。這屬於你們的私下交易，誰都管不著。”
李國平不得不承認，弟弟的腦子就是比自己好使。他點頭道：“好的，我明白了。”
李國平掛了電話，梁亞麗感歎道：“你這個弟弟，簡直是個人精，怪不得能賺這麽多錢。”
“但現在，他可能覺得我這家賓館更賺錢。”
梁亞麗掏出計算器：“如果我們真的把一個房間的價格漲到2000元，按39個房間來算，一天就是……78000元！”
“豪華套房價格翻倍，所以，其實是80000元。”
“天哪……如果一個月天天滿房的話，就是……二百四十萬？”
李國平點了點頭。
“我不是在做夢吧？”
“肯定不是。”
梁亞麗躺在**，雙眼望著天花板，神思惘然。似乎過於美好的前景，反而成為一種負擔，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李國平也需要時間來適應這個事實。他躺上床，說道：“別想這麽多了，睡吧，明天還要忙呢。”
梁亞麗點了點頭，關燈，睡覺。
半個小時後，李國平從**坐了起來，望向身邊的老婆，發現她也是睜著眼睛的。他問道：“你也睡不著？”
“嗯，按理說忙了一天，接待了這麽多客人，應該很好睡才對，但我一點都感覺不到疲倦。”
李國平打開床頭燈，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們不需要睡覺了，就像我們不需要吃飯一樣。”
梁亞麗也坐了起來：“而且我剛才發現，我好像有十個小時沒上過廁所了。”
“我也是。因為我既沒有喝水，也沒有吃飯，自然用不著排泄。”
“不進食、不睡覺，還能保持充沛的精力，體能也不會減少……這還是人類嗎？”
李國平說：“不是普通人，是超人。”
“我沒跟你開玩笑。”
“我也沒有。”
兩口子對視在一起。
“對了，員工和客人們呢？他們會不會跟我們一樣？”梁亞麗說。
李國平穿上拖鞋，打開通往陽台的門，對梁亞麗說：“你來看。”
梁亞麗走到陽台，往下一看，發現樓下的院子裏，此時站著二三十個納涼的人，毫無疑問，他們都是因為睡不著而聚集在一起的，此刻正在談論著什麽。李國平雖然聽不清，但是能大概猜到他們討論的內容。他說：“這些專家跟我們一樣，發現自身出現的變化了。”
梁亞麗說：“他們很多人都在打電話，應該是把這一發現，向上級或者有關部門報告吧。”
李國平點頭：“也有可能是告訴自己的家人或朋友，然後一傳十、十傳百，迅速傳遍世界。國軍說得對，很快，這裏就會成為全世界的中心了。”
“那我們做什麽？”
“什麽都不用做，等待這些學者公布他們的研究結果。然後，經營好這家賓館就行了。”
“我說的是，我們現在做什麽。漫漫長夜，總要找點事來打發時光吧？”
“你忘了那個豪華浴缸了嗎？”李國平壞壞地一笑，“你信不信，今天我能幹上兩個小時。”
梁亞麗的臉紅了，嬌嗔地拍打了李國平一下。李國平一把將她抱起，朝浴室走去。
第二天早上五點，李國平和梁亞麗早早地來到樓下大堂。他們發現，員工們也早就起來了，廚師們甚至提前做好了早餐。顯然，他們也全都“失眠”了。李國平讓前台小江把普通房間的價格改成2000元一晚，豪華標間4000。小江有些吃驚，但還是照做了。
之後，夫妻倆到鎮上去逛了一圈，碰到了一些因為睡不著而早起做研究的學者，以及部分留在鎮上的人。逛到六點過時，他們發現完全沒有天亮的跡象，天上仍然掛著日環食的太陽，便猜想這樣的狀況會一直持續下去了。
這時，梁亞麗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大家都不用睡覺，還有什麽必要住賓館呢？”
李國平一愣，停下了腳步，片刻後，他笑了，說道：“還是會有人住的。因為房子不僅僅是用來睡覺的，還有其他功能，比如遮風避雨、提供水電等等。家具家電也必不可少，否則的話，難道在街邊坐一晚上嗎？”
“嗯，你說得對。”梁亞麗點點頭，放心了。
逛完之後，他們回到賓館。客人們幾乎全都起來了，服務員詢問他們是否需要吃早餐，得到的是清一色的否定答複。廚師沮喪地對李國平說：“李總，我做了饅頭、包子，還熬了粥，可是沒有一個客人想吃早飯。”
李國平說：“我們都不餓，客人們也不餓。你也是如此吧？”
廚師點了點頭：“不知道怎麽回事，我昨天連晚飯都沒吃，但是既不餓，也不困。”
“大家都一樣。肯定是這異常的天象造成的。”李國平想了想，對兩位廚師說，“從今天起，你們倆就不用擔任廚師了。”
兩名廚師大吃一驚：“李總，你要開除我們嗎？”
李國平笑了：“不，你們倆從今天起，轉為做服務員。你們也看到了，40個房間，全都住滿了，原來的服務員肯定忙不過來。你們就調整一下職位吧，不懂的地方，就多問問他們。”
“好的！”兩個廚師一口答應，隻要不失業，做什麽都行。
夫妻倆回到房間，李國平對梁亞麗說：“今天來林泉鎮的人，會是昨天的很多倍。鎮上會擠滿了人，咱們賓館更不必說。房費雖然漲成兩千了，但一定會供不應求。登記住宿之類的事，就交給小江他們去做吧。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做的事情，隻有一件。”
“是什麽？”梁亞麗問。
“通過各種途徑了解關於林泉鎮的資訊。時刻關注手機、電腦和電視新聞上的消息；跟住在這裏的專家學者們接觸，獲知他們最新的發現和研究結果。”
“為什麽？”
“書上寫了呀，現在是信息時代，最值錢的是什麽，就是信息！咱們身處林泉鎮，近水樓台，當然要設法獲得最新的信息。”
“電視和網上的新聞報道，我倒是可以關注，但那些專家學者，我可沒把握能套到他們的話。”
李國平狡黠地一笑：“你不會跟他們做交易嗎？”
梁亞麗茫然道：“什麽交易？”
“隻要他們把最新的研究結果告訴咱們，就能獲得續住的權利。”李國平說，“對於他們而言，我們隻是鎮上經營賓館的普通人，又不是學術界的競爭對手，告訴我們也無妨——他們一定會這樣想的。所以要從他們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一點兒都不難。”
“好的，我明白了。”梁亞麗點頭。她現在越來越佩服之前被自己輕視的丈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