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犯規的遊戲·重啟

第16章 切除(尾聲)

陽光明媚的午後,一個打扮入時、留著一頭秀發的女性走進環境優美的花園咖啡廳。她尋覓到約自己的人之後,徑直走了過去,坐在了對麵的位置,她摘下墨鏡,把手機放在咖啡桌上,莞爾一笑:“真沒想到,你居然會約我出來喝咖啡,我還以為你恨死我了呢。”

路新平笑道:“這是哪裏的話,能約陳警官出來喝咖啡,是我的榮幸。”

“不要再叫我陳警官了。我早就辭職了,現在是專職作家。這都是托你的福,不過說實話,我應該感謝你,當一個可以自由安排時間的暢銷書作家,比當警察好多了。”

“看得出來。陳警官……不,陳老師轉行之後,比以前漂亮多了,女人味十足。這是由衷的誇讚,並非恭維。”

“謝謝。”陳娟撩撥了一下長發,舉手投足間,充滿成熟女人的韻味。她問道:“路醫生約我出來,所為何事呢?”

路新平說:“我想跟你聊聊,你之前的那篇小說。”

“哪篇小說?”

“《切除》。”

“這篇小說已經從網上下架了,也不能出版,還有聊的必要嗎?”

路新平說:“我個人以為,這是陳老師最好的一部作品,除了部分內容不實之外,故事情節實在是精彩之極。不能發表和出版,真是太可惜了。但是陳老師想過這種可能性嗎——保留這個故事的主要內容,修改部分情節和結局,再換一個書名,就可以再次發表了。而且這一次,絕對不會有人提出抗議,因為這個結局,是我本人告訴你的。”

“這麽說,你要告訴我的,是事情的真相了。”

“不,我隻是跟陳老師探討這部小說的劇情罷了。當然,你非要這樣理解,也是可以的。”

“但是,我為什麽要把當初引起爭議的小說再寫一遍呢?”

“因為你肯定想知道,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誰——讀者們也想知道。上次的小說被勒令下架,是因為其中的情節不實——徐浩天並非真正的凶手。那麽,凶手究竟是誰呢?你的微博下麵,留言最多的就是這個問題了吧?這麽多讀者都希望知道真相,陳老師難道不打算給他們一個交代嗎?我敢說,修改後的小說再次發表,一定會成為你最受關注的作品。”

“看來,你在暗中關注我嘛。好吧,那我就洗耳恭聽了,真相到底是怎樣的呢?”

“其實你那篇小說中寫的絕大多數情節,包括很多推理,都是正確的。但是,有兩個最大的錯誤,我必須指出。”

“哪兩個?”

“為了方便表述,我就不用你小說中的人名了,直接用真實事件的人名,可以嗎?”

“可以。”

“好。第一,這件事不是章曉慧跟我合謀的。她從始至終都不知道這個殺人計劃是什麽,頂多是按我吩咐的去做而已,比如幫徐宏達團購新疆燒烤店的單人餐。但是她根本不知道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麽,更不知道這家燒烤店,是我選擇的下手地點。”

“那麽,章曉慧的兒子徐浩天呢?他不會也不知道這個計劃吧?”

“是的。”

“你的意思是,章曉慧母子直到現在都不知道,是誰殺死了徐宏達?”

“章曉慧不知道,但浩浩後麵肯定猜到了。不過,我讓他不要再提起此事。”

“總之,他的確不是凶手?”

“對。這就是你的小說中第二個錯誤——你把徐浩天寫成了凶手,但實際上,他真的不是。否則的話,一個14歲的孩子,是不可能通過測謊儀和測謊專家這一關的。我早就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我不可能讓他去殺人。況且,還是殺死他自己的父親。正如網友們說的,雖然徐宏達是個惡棍,但是讓兒子親手殺死父親,也太殘忍了。我不會讓浩浩的手染上獻血。”

“這麽說,凶手是另有其人。他是一個從來沒露過麵的角色?”

“不,其實凶手早就露麵了,而且大大方方地出現在了你們麵前。隻是我玩了些花招,讓你們擺脫了對他的嫌疑而已。”

陳娟盯視著路新平:“是誰?”

路新平也凝視著她:“我現在就把整個計劃,全都告訴你吧。”

他們對視了一刻,路新平開始講。

“我跟章曉慧見麵之後,提出用‘意外事件’的方式殺死徐宏達,但是我沒有把具體的計劃告訴她,隻是說,我需要一個幫手,這個人就是浩浩。

“之後,我把浩浩帶回了家,因為我知道他並非真正的自閉症患者,隻是假性自閉症而已。跟他拉近距離後,我把計劃告訴了他。這個計劃是——由他假扮成另一個人,殺死徐宏達。浩浩同意實施這個計劃,但他不知道的是,這是一個‘假計劃’,我其實並不打算真的讓他這樣做。

“住在我家的那段時間,我給浩浩安排了一個任務,讓他每天都暗中跟幾個小混混接觸,特別是,模仿其中一個黃毛的言談舉止,因為他們倆的身高身材是最接近的。如果再讓浩浩戴上一頂幾乎把眼睛都遮住的黃毛假發,遠遠地看去,就沒人能分辨出他們倆來了,更別說夜間拍攝的監控器。

“十天的訓練後,我發現浩浩把黃毛模仿得惟妙惟肖,意味著,計劃可以實施了。於是,我用你推理出來的辦法,加上章曉慧的配合,把徐宏達引到新疆燒烤店來喝酒。

“之後,五個小混混出場了。其中的‘黃毛’,是浩浩假扮的。他們坐在徐宏達的旁邊,由於浩浩的樣子跟平時大相徑庭,所以徐宏達一開始沒有認出他來。一段時間後,浩浩故意大聲說話,目的是讓徐宏達聽出他的聲音。果然,徐宏達注意到了他,發現坐在旁邊的居然是自己的兒子,而且是一副小混混的樣子。他走了過來,像平常那樣打算教訓甚至毆打他,揪起他的衣領,把他拎了起來,破口大罵。但他用的是本地方言,新疆燒烤店的人,根本不知道他是在罵兒子,隻以為是兩桌客人發生衝突罷了。從監控錄像來看,亦是如此。

“接下來,便是整個計劃最關鍵的部分了。按照我之前跟浩浩交代的‘假計劃’:他們故意引發衝突,然後趁亂敲碎啤酒瓶,將徐宏達殺死,再迅速逃逸。但實際上,我跟另外四個人吩咐過,讓他們在衝突剛剛發生的時候,就把浩浩拉走。然後,其中一個人故意拋下狠話‘你等著!’

“氣急敗壞的徐宏達坐下來,跟章曉慧打電話,自然是質問她關於浩浩的事。這個時候,真正的黃毛登場了。他繞到徐宏達身後,將他割喉,然後逃到了小巷子裏。在某個角落,他找出我事先放在那裏的塑料袋,戴上帽子、披上外套,走出小巷子,融入人群。

“另一邊,浩浩假扮的黃毛和另外四個人一路走到了河邊的茶攤,有意製造不在場證明。我跟浩浩打了個電話,他以為計劃失敗了,殊不知這是我早就安排好的。我本來就隻想讓他參與‘演出’而已。我在電話裏跟他說,讓他馬上照我說的去做。

“當時他和另外四個人坐在樹下打牌。十幾分鍾後,浩浩去了一趟旁邊的公共廁所。在廁所的一個單間裏,跟真正的黃毛接頭,並披上了他的外套,戴上他的帽子。等於說,他們兩個人在廁所裏互換了身份。之後,真正的黃毛坐到樹下跟他們打牌;浩浩則回到了我家。十一點的時候,我把他送回了章曉慧的家。”

聽到這裏,陳娟打斷了路新平的話:“等一下,有個問題。真正的黃毛在殺了人之後,不是把帶血的衣服丟進了巷子裏的垃圾箱嗎?那他跟浩浩交換身份並坐下來打牌的時候,身上怎麽可能還穿著原來那件衣服?”

路新平說:“因為他割喉的動作很快,袖口上根本沒有被濺上血。或者說,我無法保證他割喉的時候,身上一定會被濺到血。但是我又必須用一件帶血的衣服來誤導警察,所以這件衣服,其實是事發那天晚上,我提前放在垃圾箱裏的。”

“那袖子上的血是哪兒來的呢?那的確是徐宏達的血呀。”

“當然是他的血。我給了章曉慧一個注射器,讓她頭一天晚上,趁徐宏達喝得爛醉的時候,在他身上悄悄抽一點血。再把這些血弄到跟黃毛同款式的衣服上,就製作好這件‘道具’了。”

陳娟徹底明白了:“真是一個大膽而縝密的計劃。這樣一來,就成功地轉移了警察的注意力。讓我們以為,黃毛和那幾個小混混隻是配合演出的,浩浩才是最有嫌疑的人。而真正的凶手,其實是我們誤以為‘被冤枉’的黃毛。這個瞞天過海、偷天換日的計劃,硬生生地把真凶掩蓋了起來,從而製造出了一個‘不存在的凶手’——實在是高明。但有一點,我很好奇,你是個醫生,又不是什麽黑社會的人,去哪兒找的這幾個小混混呢?特別是那個黃毛,他並沒有收你的錢,卻心甘情願地幫你殺人,你是怎麽辦到這一點的?”

“他是我的一個熟人、朋友,出於某種原因,他願意為我辦事。這個跟案件無關,我就不細說了。”

“好吧,我明白了,謝謝你把所有實情都告訴了我。不過,你就不怕我向警察檢舉你嗎?雖然我辭職了,但是跟前同事們還是有往來的。”

路新平笑道:“檢舉我什麽呢?跟你一起探討小說劇情嗎?我一開始就說了,咱們探討的,隻是你那篇小說的另一種可能性而已。再說陳老師現在已經不是警察了,想必不會這麽較真吧?”

陳娟也笑了:“是啊,我現在已經不是警察了。一個普通人,是沒有資格查案和辦案的。但是路醫生,你想過這種可能性嗎——如果我跟你一樣,也設了一個局呢?其實我根本就沒有辭職,這一切,都是故意做給你看的。我現在的身份,仍然是警察,而放在咖啡桌上的這部手機,從我進來那一刻,就一直處於錄音狀態,把我們的對話全都錄了下來。一般人錄的音,不一定能作為法律證據;但是一個警察錄的音,恐怕就不一樣了吧。”

路新平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了:“這不可能。沒有警察會這樣辦案的。”

“一般情況下,當然不可能。但如果一個執著的警察,遇到一起特殊的案件,就完全有可能這麽做了。”

路新平跟陳娟對視了好幾秒,說道:“陳老師,或者陳警官,你說對了,這的確是一起特殊的案件。它特殊在,警察或者法律,都無法讓一對母子擺脫一個惡魔般的男人長久以來的家暴和欺辱。殺死一個人,或許不是一件正確的事。但如果不改變這一現狀,最後可能出現的結果就是:一個14歲的少年,會形成反社會性人格。曆史上很多臭名昭著的連環殺人犯,都是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下長大的。他們為了發泄和報複社會,會殺死很多無辜的人。這樣的情況,是你希望的嗎?

“如果把社會比喻成人體的話,沒有人會願意把身上的器官割掉,但如果你的身體裏出現了一顆毒瘤,就隻能選擇切除,因為隻有這樣,才能保全正常的器官和細胞不受侵害,讓人體保持健康。當然正常情況下,要切除一顆毒瘤,應該去正規的醫院,進行規範的操作。但有些時候,當主流方法難以奏效時,人們會使用一些小偏方來解決問題。希望你能理解我說的意思,或者看看結果吧——現在的浩浩,轉變成了一個陽光少年,難道這不是切除毒瘤後,回歸健康的表現嗎?”

陳娟注視著路新平的眼睛,沉默許久,說道:“浩浩出現的變化,的確是可喜的。但你和章曉慧,似乎並沒有一個圓滿的結局呀。你們倆,始終還是沒能在一起。”

“你怎麽知道?”

“你會偷偷地關注我,難道我就不能悄悄地調查你、或者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從章曉慧那裏了解情況嗎?”

“這麽說,你已經知道我們分手的原因了?”

“是的。章曉慧都告訴我了。她說,她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我也覺得很意外。但是剛剛,我突然意識到事實並非如此。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也是你耍的一個小花招吧——故意讓你們的大學同學去找章曉慧,甚至P了一張假照片,把你塑造成一個居心叵測的可怕男人,好讓章曉慧對你徹底死心,對嗎?”

路新平沉吟片刻,問道:“你是怎麽猜到這個的?”

“就憑你約我出來聊天,不惜把犯罪事實告訴我,希望我能修改小說的情節,再次發表。你這樣做,無非就是想借助我的小說,還章曉慧一個清白,讓公眾知道,其實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策劃的,跟章曉慧母子無關,對吧?”

“是的,因為這是事實。”

“你會這樣做,證明了你其實是深愛著章曉慧的。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麽要設計這出戲,讓章曉慧產生恐懼和厭惡的心理,從而跟你分手呢?”

“因為我在探聽人們對浩浩的看法時,發現了一件事——好像大多數人都認為,這件事,章曉慧才是真正的幕後主謀。她知道我喜歡她,便故意到我所在的醫院,讓我知道她被丈夫家暴,目的就是想利用我來除掉徐宏達。這些人也許是被你的小說所誤導,也許是出於他們自己的理解,總之,他們誤會了曉慧,這是我不能接受的。”

“你真的這麽肯定嗎?萬一事實真是如此呢?我去過你們醫院,知道病人在掛號的時候,是可以選擇醫生級別的,這個時候,他們會看到醫生的名字。也就是說,章曉慧是專門挑選的你,而並非湊巧……”

“請你不要再說下去了,陳老師。”路新平打斷陳娟的話,“這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問我為什麽這麽篤定,但我就是知道,曉慧不可能是這樣的人!”

陳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說道:“好吧。我們不爭論這個問題。總而言之,你為了讓人們相信,你才是此事的幕後主謀,故意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可怕男人,獨自承擔所有的罪名和罵名。隻有這樣,才能徹底還章曉慧一個清白。為此,即便犧牲自己後半生的幸福,你也在所不惜。”

“我沒有你說的這麽偉大。”路新平緩緩搖頭,淡然道,“隻是比較起來,這是我更能接受的結果罷了。一朵開在雪域高原的花,我寧肯永遠站在遠處觀賞她,也不願把她摘回家中,沾染到我身上的汙垢。隻要她一直綻放在我心中,就足夠了。”

陳娟凝視這個男人許久,拿起桌上的手機,站了起來,說道:“好了,現在一切都弄清楚了,我要走了。”

“陳警官,你不會真的錄了音,並且要把這些錄音發給別人吧?”路新平問。

陳娟重新戴上墨鏡,表情冷酷地說:“要不要發給誰,是我的自由。你沒有資格管一個警察——或者前警察。”

說完這句話,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路新平望著她的背影出了會兒神,歎了口氣,也走出了咖啡廳。

他在街道上頹然行走著,形單影隻的身影,仿佛讓整條街都變得寂寥起來。他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終於在夜色將近的時候,步行到了家附近,走進了許久沒有來過的牛肉米粉店。

這家店的生意還是跟以往一樣冷清,老板看到路新平走了進來,似乎感到有些意外。他遲疑了一下,問道:“吃點什麽?”

“還用問嗎?清湯牛肉米粉呀。”

“要大蒜嗎?”

“要。”

“馬上就來。”

幾分鍾後,老板端著煮好的牛肉米粉過來了,他把米粉放在路新平麵前,自己坐在他對麵,小聲問道:“你怎麽來了?之前不是說,以後都不能來我這裏吃米粉了嗎?”

路新平用筷子挑著米粉,說道:“之前,我是不希望警察調查到我們的關係,才說不能來吃米粉的。但現在……無所謂了。”

“為什麽?”

“因為警察已經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了。”

“你是說,警察已經知道,小飛他們五個人,是跟你串通好的了?”

“是的。”

“他們怎麽會知道?都過去這麽久了。”

路新平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他沉默了好一會兒,說道:“老羅,如果警察真的把小飛抓走了,你會恨我嗎?”

老板說:“你以為我完全沒想過這個結果嗎?從你提出讓我兒子幫忙做這件事的時候,我就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了。但小飛的命是你給的,當初他跟人打架,被捅了一刀,要不是你及時幫他止血,並親自跟他做手術,這混小子早就沒命了。所以,這是他欠你的,還你也是應該的。”

路新平感慨地望著老板:“老羅,如果小飛真的被抓了,你也不用擔心。我跟你保證,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他早日出來的。”

老板拍了拍路新平的肩膀:“你不用告訴我,我也知道你會這樣做。但事情還不一定,對麽?”

路新平點了點頭。老板幫他剝蒜:“快吃吧。”

路新平咬了一口大蒜,嗦了一口米粉,眼淚都掉下來了:“真好吃,還是你這兒的牛肉粉地道。”

“怎麽還哭了?”

路新平抹了下眼淚:“好久沒吃蒜了,辣的。”他埋下頭,大口大口地吃起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終究是淚流滿麵了。老板坐在他對麵,點了支煙,猛吸一口,吐出的灰色煙霧模糊了視線,他望著外麵的燈火和行人出神。倆人都沒有再說話了。吃完了米粉,路新平照舊掃碼買單,離開了米粉店。

走進小區,乘坐電梯上樓,平淡無奇的歸家過程,浮現眼前的卻是跟所愛之人短暫相處的點點滴滴。昔日一起吃飯、散步、聊天的畫麵曆曆在目,如今卻成為過眼雲煙。一幕幕幻象走馬燈般經過,他的心一陣陣抽搐。想要趕走這幻象,畫麵卻愈發清晰起來。他甚至看到章曉慧站在家門口,等著他回來。

走近之後,幻象居然沒有消失,而且真實得纖毫畢現。路新平不由得停下腳步,仔細端視好一會兒後,他才驚訝地發現,這不是幻覺,而是章曉慧真的站在自己麵前。

“曉慧……你,怎麽會……”

章曉慧把耳機從耳朵中拔了出來,她好像剛聽完了什麽,兩行眼淚溢出眼眶。她對路新平說:“新平,我什麽都知道了。”

路新平呆立半晌,突然想起陳娟臨別之前說的那句“(錄音)要不要發給誰,是我的自由”,倏然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他難以抑製情緒,跟章曉慧一樣,眼淚奪眶而出。兩個四十歲的中年人淚眼婆娑地望著對方,佇立許久之後,終於走向了彼此。

(《切除》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