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麻雀生死戰(16)
又等了兩天,星期六中午一點十五分,武向南接到了費總助理打來的電話,讓他現在就前往浣花溪公園的老茶館,他們約定好的麻將賭約,將在一個小時,也就是兩點十五分準時開始。
武向南立刻打電話給李浩文,讓他前往浣花溪公園,最好是提前些到,不要跟自己同一時間出現,以免引起對方懷疑。李浩文一口答應,他住的地方離浣花溪公園比較近,打車的話,十幾分鍾就能到。武向南換上衣服,出門打車,半個多小時後,來到公園的門口,再步行到喝壩壩茶的露天老茶館,隻要十分鍾。費總和他的助理已經到了,占了一張機麻桌子,坐在一棵大銀杏樹下喝茶。武向南走過去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坐了下來。眼鏡男說:“你先休息一下,點杯茶喝吧。”
“好的。”
武向南叫來服務員,讓他跟自己泡了杯提神的清茶。一邊喝茶,他一邊注意周圍的人,露天茶館現在基本上是滿座的,人們基本上都在打麻將或者玩紙牌。打麻將的占多數。“抱膀子”的人有六七個,其中就有混雜其中的李浩文——他就站在他們旁邊的一桌,假裝看別人打牌,時不時幫上兩句腔,目的是引起費總等人注意,希望他們湊角兒的時候根據就近原則,選擇自己,
兩點十分的時候,武向南問:“費總,咱們可以開始了嗎?”
費總點點頭:“就按之前說的,你找一個人,我找一個人。”
武向南說:“行,那費總先找吧。”
費總對助理說:“你問問對麵那小夥子,願不願意陪我們打會兒小麻將。”
他說的這個人,正是李浩文。眼鏡男點了點頭,走過去詢問,自然是正中下懷。李浩文走過來坐下,笑道:“還以為今天下午打不成了呢,總算碰到一桌三缺一的了。”
“等會兒,我們還差一個人。”眼鏡男說。
“咱們不是已經有四個人了嗎?”李浩文問。
“我不會打,咱們還得再找一個人。”眼鏡男望向武向南。武向南立刻會意,說:“我去問問吧。”
他站起來,目光搜索了一圈,鎖定了一個麵相溫和的中年女人,走過去問道:“大姐,我們那邊三缺一,您能過來湊個角兒嗎?”
大姐說:“可以是可以,但我隻打小麻將哦。你們打多大?”
武向南說:“就是小麻將,兩元錢一顆。”
“哦,那可以。”
於是,這大姐跟著武向南一起來到他們這一桌,眼鏡男站在後麵看,四個人說好基本規矩後,開始打牌。第一把開始的時間,正好是兩點十五分。
武向南第一把起手的牌很一般,“兩室一廳”,標準的素胡牌。不過秉承“千刀萬剮不胡第一把”的原則,他覺得這把胡不胡牌倒不是很重要,他更關心的,是費總第一把會采取怎樣的態度。
武向南按常規打法出牌,七八手之後,費總喊了聲“自摸”,把牌蓋了下來。看來,他是不管這麽多的。由於他一搭牌都沒有碰下來,加上才打七八張就胡了,即便是經驗老到的武向南,也很難判斷他胡的是什麽牌。不過,想必能胡得這麽快,應該不是什麽大番吧?
過了一會兒,大姐也宣布胡了。武向南則是最後一家胡牌的。他們把牌倒下來,大姐胡的是兩番,武向南胡的是素胡,都是小番。費總淡然一笑,把蓋著的牌翻開,說道:“不好意思,第一把就自摸了三家五番——清七對。”
武向南的眼睛都直了。大姐也用成都話驚呼道:“哎呦,啥子運氣弄麽好哦,一來就是清七對!”
“承讓承讓,起手就好,沒辦法,嗬嗬。”費總笑道。
李浩文看上去也有些汗顏,他偷瞄了武向南一眼,倆人短暫地對視了一下,眼神中的意味心照不宣。看來,武向南猜對了,這個費總,果然是懂得掌控牌運的人。
接下來的幾把,進一步驗證了這個猜想。費總胡下來的牌,幾乎不會低於四番。並且,他要麽是自摸三家,要麽就是胡武向南的放炮,顯然是有針對性的——目的非常明確,就是要讓武向南輸。
幾十分鍾後,武向南兵敗如山倒,他默算了一下,自己已經輸了146顆籌碼了。而且這麽多把中,他胡得最大的一次,僅僅是一個放炮三番。李浩文和那個大姐雖然沒他輸得多,但他們每把也是毫無建樹,隻能勉勉強強胡個小番。毫無疑問,場上的運氣果然如之前預料的那樣,被費總一個人吸去了。
好不容易有一把,武向南拿到了一次好牌。這把起手就有8個萬子,之後碰了一搭八萬,又摸了兩張萬子,手裏就隻剩兩張廢牌了。關鍵是,這把費總也還沒胡牌,運氣好的話,可以自摸三家大番。武向南用腿輕輕碰了坐他上家的李浩文一下,左手食指敲了敲他碰下來的那對萬子。對方心領神會,打出一張九萬來,武向南喊“碰”,再打出去一張廢牌,還有最後一張,就要做成清一色了。
可惜的是,坐對家的費總又宣布自摸了。而且,他把牌蓋下來之後,走到了李浩文身後,看他打牌。在成都麻將中,這是很常見的事——先胡牌的人,可以去看另外三家的牌。這就跟李浩文造成壓力了,因為他不可能當著費總的麵“喂牌”給武向南,否則這“轎子”就抬得太明顯了。無奈之下,他隻有按手裏的牌型正常地開牌。這一把最後的結果是,武向南胡了一家放炮四番,但費總又是自摸三家五番。等於說,武向南還是損失了8顆籌碼。
一個小時後,武向南發現,自己已經輸了174顆了。照這個趨勢下去,這次的賭局,他必輸無疑。
“呃……麻煩三位等一下,我想去上個廁所。”武向南說。
“怎麽,小夥子,輸太多了,想要轉運嗎?”費總直接說出了他的意圖。
武向南也不否認:“是啊,今天太背了,挨了您多少個五番了?我去撒泡黴尿,看能不能轉點運。”
“去吧去吧,不過要抓緊時間哦,我們還剩最後一個小時了。”費總提醒道。
“知道了。”武向南朝廁所跑去。
“咱們隻打到四點過,就不打了呀?”大姐問道。
“對,不好意思,家裏還有點事。”費總說。
“也行,今天運氣全都跑你那兒去了。打得越久,受傷越深。”大姐搖頭歎息道,看來已經從心理上認輸了。
“這可不一定,那小夥子不是轉運去了嗎?說不定回來之後,運勢就發生改變了呢?”費總笑道。
武向南上完廁所後,並未坐到原來的位置上,對費總說道:“大叔,我今天輸得最多,能申請一下‘換位’嗎?”
所謂的“換位”,就是打牌中途改變四個人坐的方位——這是最典型的轉運方法之一。通常來說,坐某個方位的人如果特別紅的話,如果能通過“換位”的方式把他換到別的方位去坐,也許就能改變場上所有人的運勢。按照慣例,或者約定俗成,一場麻將中,最多隻能換一次位,並且隻能由目前輸得最多的這個人提出。現在,武向南顯然是有這個資格的。
“可以啊,你來按鍵擲骰子吧。”費總大方地說。
於是武向南按下按鈕,骰子轉動,七點。他們四個人分別在牌牆裏拿了一張牌,根據這張牌的大小來決定座位。一番操作之後,四個人的位置發生了改變:武向南和費總互換方位;李浩文和大姐互換方位。
坐上了費總剛才的“紅位子”,武向南信心大增,同時,他還必須注意時間,現在離兩個小時的時限,還有55分鍾了。牌局繼續。
大姐打出一張四筒,費總喊道:“碰。”
武向南打出一張九筒,費總再次喊道:“碰。”
不妙,這家夥又在做清筒子,必須阻止他!武向南正這樣想著,李浩文打出一張一筒,費總喊道:“杠!”
杠牌之後,他伸手摸牌,並沒有直接看,而是用大拇指來觸摸牌麵。隻見他露出笑容,說道:“小夥子,看來換位子也沒用呀,好運仍然在我這兒。”他得意地把這張五筒翻開,放到自己麵前,說道,“清一色杠上花,五番。”
武向南絕望地閉上了眼睛。這一把,他的信心似乎徹底崩塌了,連個素胡都沒有胡。現在,他已經輸了198顆,可謂是大勢已去。
費總看到武向南一臉頹喪,似乎已經失去鬥誌了,問道:“小夥子,如果不想打了的話,現在結束也可以。”
武向南神情嚴肅地搖了搖頭:“不,我隻是在想,難道必須使出‘那一招’了嗎?”
三個人都愣了一下,費總問:“怎麽,你還有什麽轉運的方法?”
李浩文同樣茫然地望著武向南,他也從來沒有聽說過,武向南還有什麽“最後的絕招”,不禁問道:“‘那一招’是什麽?”
“廬山亢龍霸。”
“什麽?這不是《聖鬥士》裏麵的招式嗎?跟麻將有什麽關係?”李浩文哭笑不得。
“就是‘禁忌的絕招’的意思,麻將中的究極奧義,被封印的招式。”
“你在瞎扯什麽呀……”
“名字是隨便取的……總之,就是不能輕易使用的意思。”
費總歪著頭看武向南,看起來有點嗤之以鼻。他譏諷地說道:“那你要幹嘛?設壇施法嗎?”
“這倒用不著,隻是要暫停一下,耽擱你們一分鍾的時間,可以嗎?”武向南說。
李浩文和大姐都沒有意見,估計他們都感到很好奇。費總說:“隻要你不認為這是在耽擱自己的時間,我就沒意見。”
“好的,謝謝。”
說完這句話,武向南雙手結印,擺出一個奇怪的手勢,然後閉上眼睛,口中默念著什麽。費總和站在身旁的眼鏡男狐疑地對視一眼,露出不屑的神情,似乎認為武向南是在裝神弄鬼。然而,半分鍾後,天色突然變陰了,太陽被雲層所遮蓋。費總抬頭望了一眼天空,在心裏想,這應該是巧合吧?
一分鍾過後,武向南睜開眼睛,說道:“好了,咱們繼續打吧。”
擲骰子、摸牌。
上一把的莊家是費總,他打出來的第一張牌是九條,武向南喊道:“碰。”打出一張六萬來。
大姐摸牌,打了一張四條,武向南再次喊“碰”,又打了一張六萬出來。
五手之後,武向南摸了一張牌,笑道:“自摸了。”
坐在他對麵的費總微微蹙了一下眉,暫時不露聲色。
這一局打完後,費總隻胡了一個放炮三番,他問武向南:“你是幾番?”
武向南把蓋著的牌翻過來,說道:“自摸三家五番,清一色雙根。”
費總臉上的表情發生了某些變化。不過僅僅一把,不能說明問題,他沒有多說,付了籌碼,說道:“繼續吧。”
下麵這一把,堂子裏才出了不到十張牌,武向南又宣布自摸了。費總問道:“幾番?”武向南說:“龍七對,五番。”費總吃了一驚,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他衝身旁的助理使了個眼色,眼鏡男心領神會,從下盤開始站到了武向南的後麵,看他有沒有搞什麽鬼。武向南絲毫不在乎他站在自己身後,把手拿開,大大方方地讓他看自己的牌。眼鏡男眉頭緊蹙,通過眼神告知老板,武向南並未作弊,至少他沒看出來有什麽問題。
接下來的幾盤,武向南幾乎每把都自摸三家大番。而費總則隻能艱難地胡個小番,形式徹底逆轉。費總的神情越來越凝重,最後徹底無法管控自己的表情了,驚愕得張口結舌,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樣的局麵一直持續到了兩點十三分。打完這一把後,費總長籲一口氣,對武向南說道:“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麽方法,讓你在幾十分鍾內贏了一百多顆。但不管怎麽說,最後的贏家還是我。因為——如果我沒算錯的話,你現在還輸46顆。而我們的遊戲時間已經結束了。”
武向南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說道:“大叔,你不會是在故意浪費時間吧?明明還有一分多鍾才到兩點十五呀。”
“你覺得一分多鍾的時間,夠打完一局麻將嗎?”
武向南開始按鍵擲骰子了:“打完再說吧。”
四個人分別摸牌。武向南是頭家,他看了一眼起手的牌,卻並沒有抓緊時間把牌打出來。費總看了一眼時間,說道:“還有最後五十秒,看來你也覺得太勉強了,對吧?”
“大叔,你承認還有五十秒就好。”
“什麽意思?”
“意思是,現在還在我們約定的‘兩個小時之內’,對吧?”
“對,還剩四十秒了。”
“不用計時了,我已經贏了。”武向南露出笑容。
“為什麽?”
“因為這一把,我是天胡。三家五番,每家16顆,加起來是48顆。我剛才輸46顆,算下來,就是贏了兩顆。”武向南笑道,“而我們的約定是,兩個小時內,我隻要能贏就行了。並沒有說那一局要不要打完。當然,你們要接著把這一局打完也沒問題,但是不管你們胡多少番,都不可能改變我的進賬,因為我是頭家!也就是說,不用打完這把,我就已經贏了!”
大姐莫名其妙地望著武向南:“你在說什麽呀,就算你這把天胡,也隻是贏了2顆而已呀。”
“2顆就夠了。”武向南咧嘴一笑,望向費總。“這是我們的另一個賭局!”
費總顯然沒心情打完這一把了,他臉色鐵青地說道:“你真的是天胡?倒下來看看吧。”
“沒問題。”武向南把手裏的14張麻將牌倒下來,展示在他們麵前。“不僅是天胡,還是對子胡,滿得不能再滿了。”
費總用審視的目光盯著這副牌看了許久,實在是找不出任何問題。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瞪視著武向南,問道:“你到底搞了什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