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湯姆和傑瑞（3）
三天後，崔誌成把出版合同發給了李先勇，李先勇也發來了新小說的內容簡介。崔誌成看了之後很滿意，當即打了十萬元預付稿費到李先勇的賬戶上，叮囑他好好寫。拿到錢的李先勇精神振奮，滿口答應。
過了一個月，李先勇把初稿發給了崔誌成。後者立刻在電腦上看了起來。
故事講述的是一家機構打算召集三個有通靈體質的人，前往某地一所廢棄的高校，調查這所學校的6個花季少女在同一個晚上集體自殺之謎。女主角其實並沒有通靈體質，但是經濟拮據的她，為了賺取高額的酬勞，假裝成靈媒師混進了這個團隊，希望能濫竽充數。然而進入這所廢棄高校之後，她才發現事情並不是想象中這麽簡單。6個花季少女為何會在同一個晚上集體自殺，這件事背後，隱藏著一個恐怖的秘密……
這篇小說，崔誌成是在公司的總經理辦公室看的。小說寫得很吸引人，懸念迭起，全程高能，讓人看得欲罷不能。雖然是在陽光明媚的下午看的，但是書中的靈異氛圍和作者陰冷的筆調，仍然讓他感到不寒而栗。五點鍾，崔誌成看完了全文，立刻打電話跟作者交流感受。
作為作者，李先勇對自己的這部新作是很有信心的。但是交稿後的幾個小時，他仍然感到忐忑不安，擔心自己覺得的“好”，並不是書商眼中的“好”。崔誌成打來電話，他既期待又不安，接起電話後，聲音竟有些發抖：“喂……崔總嗎？”
“是的，李老師，您的新作《死亡校舍》我已經看完了。”
“您覺得怎麽樣呢？”
“您想聽我說實話嗎？”
“當然……”
“實話就是——太棒了！”
李先勇猛然振奮：“真的嗎？”
“是的，我一口氣就看完了。第一感覺是，這絕對是我近年來看過的最好的一篇恐怖懸疑小說，沒有之一！”
“啊……能得到您這麽高的評價，我實在是太開心了！”
“題材是靈異的，結局也出現了真鬼，但是沒有關係。正如我之前說的，這部小說，我們直接在國外出版！”
“好的，崔總。那咱們先在哪個國家出版呢？”
“先在東南亞吧，我可以同時安排翻譯越南文和泰文，先在這兩個國家出版。反響好的話，就立刻出版日文版和韓文版。對了，您這個故事蠻有日式恐怖片的感覺，說不定能授權日本的影視公司，拍攝電影呢。”
“啊，那真是太好了！”李先勇激動得不能自持。
“那就這樣，李老師，我去聯係編輯和翻譯了，您等我消息啊。”
“好的，辛苦您了！”
崔誌成掛了電話，用打印機把整部文稿全部打印出來，親自裝訂成冊。然後，他捧著這本“新書”，手指敲打著桌麵，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
幾天之後的一個周末，崔誌成一覺睡到中午，起床之後，他自己做了點簡餐，吃完已經下午兩點過了。他摸出手機，打給公司的女編輯——胡文靜。
“文靜，你在哪兒？”
“崔總，今天不是周末嗎，我約了兩個閨蜜去逛商場。”
“我這兒有篇新稿子，想讓你看看。”
“好的，您發我郵箱吧。”
“不，我打印出來了，你直接看紙質版。”
“啊？為什麽？”
“因為這篇小說比較特別，看紙質版應該更有感覺吧。”
“那……我還得去公司嗎？”
“不用，你來我家吧。”
胡文靜猶豫了一下：“好吧，我大概五點過到您家。”
“就是鷺湖的那套別墅，你知道地址吧？”
“知道的。”
崔誌成掛了電話，走到陽台上抽煙。這套豪華別墅有五百多平米，陽台都有六十平，能看到漂亮的湖景。
五點半，門鈴響了，崔誌成把門打開，年輕貌美的胡文靜走進門來，喊了一聲“崔總”，問道：“您一個人在家嗎？”
“對，我老婆到廣州出差去了，下周二才回來。”
“哦……那，稿子呢？”
“走吧，跟我上樓。”
胡文靜跟著崔誌成來到二樓的主臥。崔誌成把放在臥室休閑沙發上的文稿遞給胡文靜，說：“這是我最近發掘的一個新銳恐怖小說作家，很有潛力。這篇小說是他的新作，你看看吧，然後告訴我意見。”
“恐怖小說呀，我最喜歡了！”胡文靜笑道，“那我到樓下的客廳去看。”
“不用，你就坐在這個沙發上看吧。這個單人沙發是意大利進口的，價值二十多萬呢，坐在這兒看書，非常舒服。”
“可是……這是您的臥室，不太合適吧？”
崔誌成笑了一下，輕輕撩起她左側的長發，說道：“裝什麽裝？床都上過無數次了，還在乎這個？”
胡文靜也嫵媚地笑了，雙臂勾住崔誌成的脖子，嬌嗔道：“那你又裝什麽裝？直接叫我來陪你過夜不就行了，還假裝看什麽稿子。”
說著，她把那疊文稿扔到沙發上，整個人都貼了上去，在崔誌成耳邊耳語道：“你太太不是有潔癖嗎？今天你膽子這麽大，敢讓我睡你們主臥的大床？不怕她回來後，發現端倪嗎？”
崔誌成搖頭道：“不，我當然不敢讓你睡這張床。她這個人的敏感程度，超乎你的想象。別說頭發絲之類的了，隻要有陌生人睡過她的床，她一下就能聞得出來。”
“明白了，那我們在哪兒‘做’？地板上、陽台上，還是廚房裏？”
崔誌成把胡文靜圈在他脖子上的雙臂放下來，說道：“等不及了嗎？”
“等不及的人是你吧？誰把我召喚到這兒來的？”
“是我召喚你來的。但是，我是讓你來看稿子的呀。”
胡文靜眨了眨眼睛：“不是開玩笑吧？真的讓我來看稿子？周末的下午，你一個人在家，把情人叫到家裏來，讓她躺在你主臥的沙發上看恐怖小說？”
“對。”
“那你下次會不會叫我來幫你清洗空調外機，或者做皮具護理？”
崔誌成笑了：“我就是喜歡你的幽默感。”
“但我不喜歡。我還是喜歡你‘**’。”
“一會兒肯定會的。但是在此之前，先把這本新書看完。相信我，你一定不會失望的，精彩至極。”
胡文靜突然有點明白了：“書裏有情色的描寫，對嗎？這是你想出來的新前戲。”
“看了就知道了。”
“好吧。”胡文靜坐了下來，拿起沙發上的稿子。“說得我也好奇了，到底什麽故事這麽好看，讓你把欲火都克製住了。”
崔誌成幫胡文靜打開台燈，暖白色的光線恰好籠罩沙發周圍，坐在這兒看書，實在是種享受。崔誌成說：“我先下去，不打擾你看書，等你看完後，咱們再交流。”
“好吧。”胡文靜捧著稿子看了起來。崔誌成下樓去了。
胡文靜的職業就是出版編輯，看稿子是她的日常。但絕大多數情況下，她都是在電腦上看電子版的文檔，然後進行文字校對。久而久之，閱讀對她來說已然成了工作內容，很少能享受到其中的樂趣了。
但今天這本書有所不同。也許是之前崔誌成就有所鋪墊，說“精彩至極”；也有可能是看打印出來的紙質版，比在電腦上看稿更有感覺。總之胡文靜看了一二十分鍾後，便進入狀態了。書中營造的恐怖氛圍令她寒意砭骨，某些恐怖元素的運用，即便是她這種閱稿無數的專職編輯，也有些不寒而栗。除了情節的設置之外，作者的筆力自然也是功不可沒。
看到七點過的時候，外麵天色漸暗。胡文靜閱讀了一半左右的文稿，已經被這個故事的懸念所吸引了，幾乎忽略了晚飯，以及樓下的崔誌成，非要一氣嗬成看完不可。
正看得起勁，旁邊高腳台燈的燈光突然閃爍了幾下，打斷了正在閱讀的胡文靜。她看了一眼台燈的燈泡，估計是電壓不穩或者接觸不良所致，也沒有太在意，繼續埋頭看稿。
又過了幾分鍾，胡文靜聽到房間裏傳出一聲若有似無的笑聲——仿佛是一個年輕女孩在捂嘴輕笑。她抬起頭來，左右四顧了一下，試圖判斷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一兩分鍾後，她再次聽到了這個詭異的笑聲，神經倏然繃緊了，感到毛骨悚然。
原因是，她剛才閱讀的故事中，有這樣的情節：一群人走進廢棄的高中，在淩晨十二點的時候，進行第一次降靈。儀式進行過程中，他們聽到了幽靈的笑聲。一開始以為是有人在惡作劇，後來發現，這真是鬼魂發出的聲音……
聽錯了嗎？這是胡文靜首先想到的。難不成剛才看得太投入了，產生了幻聽？
這樣想的時候，她又聽到房間裏傳出一聲淺笑，同時，台燈再次忽明忽暗地閃爍起來，還伴隨著電流嘶嘶作響的聲音。胡文靜驚恐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恐懼地縮緊了身子，她喊了一聲：“崔總！”
沒有人回應，也許是一樓的崔誌成沒有聽到。胡文靜打算離開這個恐怖的房間，卻又一次清楚地聽到了女孩詭異的笑聲。而且這一次，她能肯定聲音是從主臥的電視牆那邊發出的，可電視機是關閉的。那這聲音……她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掛在牆上的液晶電視。
就在這時，異常恐怖的事情發生了——電視裏，突然出現一個穿著校服的女高中生，她全身是血，睜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直愣愣地望著麵前的胡文靜，發出尖銳刺耳的恐怖笑聲。與此同時，台燈徹底熄滅了，房間陷入一片黑暗。
“啊——！！！”
胡文靜嚇得魂不附體，驚叫著朝臥室外衝去。她正要再次呼喊崔誌成的名字，走廊的角落裏躥出一個鬼魅般的黑影，一把將她抱住。胡文靜尖叫著，快要被嚇瘋了。這時，她聽到黑影說：“別怕，是我。”
這是崔誌成的聲音，胡文靜緊緊地抱住他，蜷縮在他懷裏，渾身哆嗦，語無倫次地說道：“剛才……房間裏，有……有一個……”
“女高中生的鬼魂？我知道。”崔誌成平靜地說，然後伸手按牆上的開關，打開了二樓走廊上的燈。
胡文靜驚恐萬狀地望著他：“你知道？”
“對，抱歉，這是我跟你開的一個玩笑。”
胡文靜怔怔地望了崔誌成許久，重複道：“玩笑？”
“是的。你是不是在電視裏看到了一個穿著校服的女鬼？那是我提前錄製好的影像。”
胡文靜愣了兩秒，氣憤地說道：“你太過分了！這叫什麽玩笑？我差點被嚇瘋了！這一點都不好笑！”
說著，她的眼淚掉了下來，看來的確被嚇得不輕。崔誌成不斷說著安慰的話，挽著她的肩膀，再次把她帶進主臥。胡文靜恐懼地望了一眼電視機，剛才那個恐怖的影像，現在已經看不到了。她問道：“你到底搞了什麽鬼？”
“很簡單。我先讓你看這部小說，讓你進入恐怖的氛圍之中。算準你‘入戲’之後，我在樓下操控在整蠱商店買的‘惡作劇燈泡’。這種燈泡是專門用來嚇人的（玩劇本殺時就會用到），使用遙控器或者設置定時，就能控製它閃爍或者是讓它熄滅。
“至於電視機，其實一開始就是開著的，隻不過畫麵一片漆黑，讓你誤以為它沒有開機而已。我用一盆植物擋住了電視機的電源指示燈，你就更看不出來它處於開機狀況了。這就像一部前麵80分鍾全部是黑屏的電影，在81分鍾的時候，才會出現你看到的恐怖畫麵。而整個畫麵，隻會持續一分鍾。”
“那我聽到的聲音呢？那詭異的笑聲是哪兒來的？”
崔誌成走到電視櫃麵前，打開抽屜，從裏麵拿出一個小型藍牙音箱，說道：“這東西更簡單，連接手機藍牙就可以播放了。當然，時間是算好的，跟閃爍的台燈、出現鬼影的電視相互配合。”
“原來是這樣。”胡文靜長籲一口氣，坐到床沿上，困惑地問道，“你煞費苦心搞這些名堂，就為了跟我開個玩笑？但是就像我剛才說的，這一點都不好笑。不但不好笑，甚至是危險的，換成有心髒病的人，被嚇死都有可能！”
“是嗎？你真的這麽覺得？”
“當然。”
“那就太好了。”
“太好了？”
“對，因為我的目的，就是要嚇死一個人。”
“誰？”
崔誌成凝視著胡文靜的眼睛說道：“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