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登高

第171章 找氣受

第171章

找氣受

張鬆節與孔令珊麵麵相覷的坐在炕上,孔令奇與孔令軍哥兒倆悶坐在炕腳底的板凳上抽煙,張元卻已經在熱炕上睡著了,頭枕著孔令珊的腿彎,唇角還有一絲涎水。

伸手把孫子挪了一下位置,孔令珊換了一個較為舒適的姿勢,然後滿臉愁容的道:“他爸,這麽多的罰款,咱們就是賣房賣地也賠不起啊,這可咋整?”

孔令軍悶哼道:“你這是自找的!”頓了頓接道:“就算是把罰款交齊了,張恪和王慧最低也還得坐十幾年的大牢,這都遭的是什麽孽喲!”

張鬆節握著旱煙鍋子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大兒子的事情急轉直下,讓他沒有半點的思想準備,若是受了什麽冤屈了,他便是搭上自己的老命,也要護得兒子周全,可張恪夫婦都幹了些什麽事兒嘛,那是讓人戳脊梁骨的事情,他連出去給人張口借錢都張不開口。

兩個他舅更絕,一句話就把他給噎住了:“你都不把我們當人了,這事兒我們也沒臉管!”

當初大兒子跟家裏鬧分家,就是兩個舅舅當的中人,結果自己連個招呼也沒有打,直接就把分家協議作廢了,還把張楓與另外倆孩子都淨身趕出去了,這事兒便是擱哪兒也說不過去啊,這時候就是跟人解釋,自己那天不過是在氣頭上的一句話,可也得有人信不是?

王家老兩口做得就比較極品了,直接聲明三個兒子已經分門立戶,跟他們沒有絲毫的關係,打也罷罰也罷哪怕全拉出去槍斃了,也跟家裏沒關係,指望他們賠償罰款,門兒都沒有。

實際上,王家三兄弟不但在家裏蓋了五間三層的樓房,縣城也都各自買了房產,真要賠付的話,也並不是賠不起,但幾個人耍小聰明,把分店全部推倒王慧的身上,固然是王慧與張恪的刑期加重了,他們哥兒仨也沒落到好處去,全部並案一起算了。

所以,王家那邊就是把所有的房產連同家裏的五間三層賣掉,也是不夠繳罰款的。

孔令軍這是忽然問道:“王家那邊是怎麽說的?”

張鬆節不提這個還好,聽孔令軍問起王家的人,氣得手都哆嗦了,正因為王家哥兒仨的胡攪蠻纏,張恪被罰沒的假煙假酒數量一下子攀升到了一個天文數字,最可氣的是,王家老二做了本地某個品牌白酒的總代理,結果還做這個品牌的假酒,光是庫房內堆了兩千多箱假酒,這些帳卻是都要算到一起的,想到這些,張鬆節也隻能罵一句“掃帚星!”了。

孔令珊忍了半天,終於還是說道:“要不,去問問阿楓?”

張鬆節臉上微微抽搐了一下,想起那天晚上張楓臨走時的神情語氣,長長歎息了一聲,輕輕搖了搖頭:“找他?沒用的,老大做的事情本來就是違法的事情,你能讓阿楓幫他們開脫嗎?搞不好還還得連累阿楓,至於錢財方麵就更不用提了,他那點兒工資……”

孔令奇重重的喘了口氣,道:“我知道張恪的窟窿很大,你們湊得比較困難,但作為舅舅,說實話,我私心裏麵是不想幫襯的,可又不能讓妹妹為難,所以,我拿兩萬塊錢出來給你們,以後跟張恪有關的事兒,就不要跟我提了,唉,明天我讓人送錢過來。”

孔令軍也是陰沉著一張臉,道:“按說,衝著你們重新分家這事兒,今天我壓根兒就不想來!不過,畢竟是親舅,我也不能做得沒有半點情分,明天我讓愛愛送一萬塊錢過來,這也是我眼下最大的能力了,唉,你們自己想辦法,我還要出攤做生意,不呆了!”

孔令奇與孔令軍哥倆撂下一句話,都起身走了。

張鬆節兩口子既沒有挽留也沒有相送,望著倆人的背影,坐在炕上的老兩口,神色愈發愁苦了,三萬塊錢,擱在平常,這就是很大一筆錢了,當個普通工人,一年下來不吃不喝上全勤,所有工資全攢下來,這年月一年到頭也就一千塊左右,所以,三萬塊很多了。

但與張恪的罰款相比,差了差不多近百倍,老兩口不發愁才怪。

目光在孫子張元身上盯了半天,孔令珊忍不住垂下淚來:“這都遭的是什麽孽啊,好好的一家人被糟踐成這個樣子,真不知道上輩子做了啥天怒人怨的虧心事兒!”

張鬆節有些煩悶的瞪了老婆一眼,隨後從炕上溜下來,趿拉著棉鞋,蹲到院子去了。

傍晚的時候,放心不下父母的張菁終究還是回到了羅村,不過卻是帶著女兒方茜回來的,方嵐已經去采石場準備安裝水泥磚設備的場地去了,還要招請人手,把水泥磚生產管理的架子搭起來,估計沒個幾天幾夜的忙活,是空閑不下來的。

見到父母的樣子,張菁心裏也是暗暗發酸,因而對於張恪夫婦的怨恨也不知不覺的增加了很多,在炕沿坐下,把女兒方茜放到熱炕上,張菁低聲道:“爸,媽,你們就別為弟弟的事情勞神了,這麽大的事兒,你們兩人也沒那個能力不是,車到山前必有路,等等再說吧?”

張鬆節籲了口氣,道:“再等,還能不給人家交罰款?”

孔令珊道:“交不交罰款最終都要判刑,有什麽分別麽?”

張鬆節歎了口氣,道:“交了罰款,刑罰總會輕些,不然的話,多半還要從嚴從重的。”

孔令珊道:“他們賺錢的時候,咱們連一分也沒見,全拿去喂了白眼狼,這會兒需要錢救命,咱哪來那麽多的錢?就是把藥鋪子、把祖屋全都賣了,咱倆以後去喝西北風,也不夠填這個窟窿,何況,還有孫子呢?你就忍心扔下張元不管?”

張鬆節動了動嘴唇,卻是沒有說話,不過他心思裏的那點兒打算卻又豈能瞞得過孔令珊去:“你是不是想,還有阿楓他們?你還好意思再去麻煩阿楓?那天晚上你是怎麽說的?”

張鬆節臉上湧起一層紅潮來,道:“到了現在,他難道還不想管?”

孔令珊道:“你讓阿楓拿什麽管?啊?非要讓一大家子全部家破人散上街乞討就舒心了不是?那還不如把這一個讓人槍斃了去!張恪是兒子,張楓、張逸、張文就不是咱的娃了?”

張鬆節有些痛苦的垂下頭,可讓他放棄長子,卻是無論如何也辦法做到的。

張菁此時卻道:“爸,你也不要難受了,張恪撐死不過受幾年的刑罰,對他們兩口子來說未嚐不是什麽好事兒,你要一再的包庇他,最終隻能助長他愈發的胡作非為,你想想,這麽多年來,家裏可曾有過對不起他?可得到了什麽?他又何曾把你們當父母了?”

張鬆節沉悶的道:“他不把家裏人當親人,家裏人卻不能不把他當親人,這是……”

張菁聞言有些煩躁了:“你的心情大家都能理解,可你也得考慮自身的能力吧?你就不顧及其他人了?好,你把藥鋪拿去賣了,把祖屋也拿去賣了,但你想過沒有,張元誰來管?指望他舅家那兩個老玩八蛋?啊?你是不是非得把全家人都害死才心滿意足?”

張鬆節道:“不是還有你和張楓麽,難道你們忍心張元沒人管?”

張菁冷笑了一聲,道:“爸,本來我是不忍心張恪坐牢的,不過現在看來,他最好進去一輩子都別出來!免得所有人都跟他受罪!你心裏難道不清楚,這祖屋、藥鋪,這家裏的一切,實際上都已經是張楓的了?你全部拿來給張恪還債,張楓還要擔負兩個弟妹的讀書你還指望他照顧張元,我就不相信,你的心長的是不是偏著的!”

頓了頓,也不想跟父親繼續扯這些道理了,張菁索性站起來道:“你們也別指望方嵐了,他手裏是有點錢,可那不是他的,我過的啥日子你們不是不知道,所以,你們二老沒地兒去的時候,我還能幫襯點兒,哪怕養老送終都認了,但要跟張恪的事兒有關的話,你們最好是提都不要提,我一分錢都拿不出來的。”

說罷,從炕上抱起女兒方茜,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她都有些後悔回來這一趟了。

回到縣城的時候,天已經黑下來了,本來張菁回去的時候就沒打算再回縣城,可跟父親爭吵了幾句之後,肚子裏就覺得氣鼓鼓的,在家裏是一分鍾都不想呆,連晚飯都沒吃,所以在大街上站了幾分鍾後,便抱著女兒來到小夜市,打算跟二舅嘮嘮嗑。

愛愛給方茜弄了些吃的,然後就帶著方茜在後麵一邊穿肉一邊玩兒,張菁則站在燒烤架旁邊,給二舅孔令軍打下手,順便就說起今天下午回家的事兒,孔令軍聞言哭笑不得,忍不住道:“你就是自個兒找氣受去了!”

張菁聞言也是歎了口氣,道:“真沒想到,我爸啥時候變這樣了!”

孔令軍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爸也沒錯,其實,這事兒發生在你們姊妹兄弟任何人身上,你爸都會這樣的,唉,可惜張恪太不爭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