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問斬

030:邀請

厚米一行人在成功渡過黑河之後,於這河邊對岸,他們繼續往前麵走著。張文亮的速度更快了一些,因為……在自己存留在丘晉大陸蠻行城內的那塊腰牌,傳來一種很不好的訊息。

有什麽人對那塊腰牌起了歹念。

至少不會是那家客棧老板。

單單是想著腰牌倒是沒什麽,就怕是李長源那小子,自己不在,他很可能凶多吉少,必須快點處理完這裏的事情,然後回去看看。

“這裏環境平坦,走快點。”

張文亮催促道。

厚米等人回應:

“是!”

這兒灰黑的土壤上沒有一點點的綠色植被,遠處的環境都被烏雲般的煙氣籠罩,隻有走近到十裏以內的距離,才看得清有什麽。

又是跋涉了有一天一夜時間,張文亮一行人走了上百裏路。

前麵,有一道用籬笆圍起來的村莊,相比於蠻行城的郊外那些農戶們的家戶,這裏的這些房屋裝飾看上去要更為的落伍。

就好像是古時代那些人們的建築,隔著一圈半身高的籬笆裏麵的那些房屋也是,皆是用一根根粗大的木樁子直接插在土裏、圍成一個方形做屋子的牆麵,然後用一些細小的木條,或是交叉成尖端的屋頂,或是直接橫著一條條壓在上麵,把屋頂鋪蓋滿。

沒有裝修、沒有裝飾,一眼就能看出是什麽樣的木材。

……等等,他們哪來的木材?

這荒蕪的貧瘠之地,一路走來,地上連一顆草都沒有見到,這些土著的房屋居然都是用原生木來建造的,有些說不太通。難不成是他們走得太久,或是這裏的環境有古怪,讓他們出現幻覺了?

“仙尊大人,前麵這些屋子……”

張文亮神色平靜如水,淡淡說著:

“進去吧,他們這裏應該就是星道宗的轄區了。”

厚米驚喜道:

“星道宗?”

“嗯,可以說,現在的你們,就算正式回歸到自己的故地。”

厚米跟他的同族夥伴們一起朝張文亮跪拜:

“謝仙尊大人!”

張文亮不以為然:

“都起來,我馬上要回去一趟,記得我吩咐的事情,三年之後,丘晉大陸需要這裏的幫助,那個孩子,也需要你們的幫助。”

“仙尊大人放心,我等灰熊部族的勇士,願成利劍,為仙尊大人陷陣殺敵!”

張文亮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漠然說了句:

“那就好,這裏隻是隸屬於星道宗山門腳下的一個小村莊,你們去報個到吧,說明來意,讓星道宗的山門好好接納你們。”

“是。”

然後,張文亮回身,朝著來時的方向,瞬間飛出萬裏。

他要回去了,那邊發生了什麽事情,張文亮覺得,自己的師弟可能會去幫一手,但說不定……不知來不來得及,或是說那個師弟能不能幫得上。

蠻行城,

城內,上村的某家地主屋子裏,一處豪華庭院中間的那間裝潢極其華麗的獨棟,裏麵幾些人在把酒言歡。

其中三人,居坐於正前中央的台中酒桌,左右手旁,寡衣輕薄的美人相伴,青煙嫋嫋從屋內香爐中飄出。廳內兩旁紅色的柱旁,各有兩桌,矮桌旁,一是此間的地主,二是當地的官衙知縣。

唯有知縣,是獨身一人,穩穩當當坐在一張桌旁,桌前擺著的美酒、果盤、肉幹,還有一些……幹草樣的黑色葉子。

當然,這個知縣為人厚實,不喜歡、也自然不會去碰這些東西。

反觀堂前上的那三個宗派之人,他們與台下對麵的那個圓挺大肚子的主,人手旁一個豐臀肥肉的女侍,有說有笑時,嘴角抿上一口煙,吐出口中的煙氣,一臉欲仙欲死。

“好!好!非常好,你這寶貝也不錯,上道啊!~”

鶴西樊讚許道,說著的同時,壞笑著狠狠一巴掌拍在一手旁的女妓屁股上,且不停**著。

那女妓一臉不覺然,仿佛也是享受著……

地主嗬嗬賠笑:

“三位大人滿意就好、滿意就好。”

鶴西樊一旁桌位前的胖子和瘦子根本沒理會地主的示好,身旁緊貼的女人,體香纏繞著他們,把他們迷得滿眼沉醉,胖子更是直接上嘴,在女人身上又舔又啃。

好一副猥瑣模樣。

但油膩豬臉的地主看到也是偷偷陰險地笑了笑,不說別話。

煙鬥吸著吸著,地主等了半晌,鶴西樊喝夠了美酒、賞夠了美人、吃夠了肉脯,才主動開口說起正事兒:

“聽聞你有我狂刀宗門人的消息,說來聽聽?”

地主諂媚地笑著:

“是,最近小人的手下替大人打聽到,在下村那裏,有個少年一直會去往那一片荒林中,好像是練劍,根據附近那些居民們說,前一陣在命案發生的時候,那少年也有在現場。”

“哦?可有查到那人叫什麽名字?”

“回大人,那少年不過十三四歲,名叫張文亮。”

這個地主實際上查到的這個名字,是李長源在客棧裏用的假名,雖說是假名,但‘張文亮’卻不是一個虛構的存在。

“張文亮?嗬,哪門哪派?”

“這……”

鶴西樊追問道,這地主犯難,他沒有查到這些信息,眼看地主皺眉苦思,鶴西樊眼神看到地主對桌的知縣那邊,知縣是一聲不吭,盯著自己桌上的青銅盞,一手拿著果子剝著吃著。

“你也不知?”

問到知縣,知縣搖搖頭:

“江湖之事,未有耳聞。”

胖子譏諷道:

“咦惹,什麽江湖之事啊,有人死在了你的地盤上,還隻算是江湖上的事情啊,這個當官的不要太糊塗,都被別人騎在頭上撒尿了,都不敢吭一聲。”

知縣也隻是怕自己頭上的烏紗帽髒了色兒,誰人不知,這知縣可是個老實人,家裏有老有小,全都等著知縣的銀兩生活,他哪敢這般胡作非為。

朝廷的官,不是這麽好當的。

皇帝遠,眼下地頭蛇當道,怕是得罪了這裏的地主,知縣還未來得及上報朝廷那邊,隔日的自己就會曝屍荒野……也能說是正常之事。

“大人教訓的是。”

知縣隻能點頭應許著。

“廢話少說,張文亮是吧,既然你們不知道,那就讓我等親自去問,那小子現在在哪裏住著,這點你們可該知道吧?”

鶴西樊神色稍顯迷離,語氣飄忽地說著。

地主馬上接過話茬:

“知道知道,那罪人近日一段時間,都是住在下村的一間客棧裏,且近來這一段日子都未曾走動。”

“嗯,幹得不錯,有賞!”

說完,鶴西樊給身旁一座的瘦子使了個眼色,瘦子抽出肥腿間夾著的手,從自己的腰裹中掏出兩塊藍色的、雞蛋般大小的晶石,丟到地主座旁。

地主聞聲喜悅,眼見丟來兩塊東西,他趕忙揚手去接。

正好一手一個,接住之後,仔細端詳一番,尚且識得此物,地主受寵若驚的喜悅言達於表:

“這、這是靈石呀,還是中品靈石!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鶴西樊愉悅喝道:

“小意思,本家且問你,那小子近來可還有去到那個地方練劍?”

“有的有的!”

“嗬嗬,真是不知死活,好了,你們倆先退下吧,等會兒我們三人完事之後便動身出門。”

如此一說,地主當然知道這三人是想幹嘛,也不好明說與打攪,畢竟人家地位高不可攀,不是光有錢就能衡量的。他們想做,讓他們做了便是。

地主頻頻點著頭,臉上掛著的笑就一直顯著,像是烙印一樣。

起身之後,地主小聲對知縣提醒道:

“喂,還坐著發愣幹嘛,走啊,別讓他們不高興了,不然事情就難辦了去,走。”

“嗯?”

“咱倆去屋外呆著。”

地主與知縣起身,走出堂房,且識趣地反手將門扇關緊,很快,房子裏麵傳來陣陣春聲。等了有些時間,聲響漸停,才等到那三人開門出來。

走出來的時候,身上的衣裳還整理得不是很規整,穿著匆忙,地主自然知道他們做了什麽,明眼人也不說破、甚是笑笑不提。

“味道不錯,事情辦完之後,有時間會再來光顧。”

鶴西樊一臉愉悅,笑著說道,且伸手拍了拍地主的肩膀。

說完,三人出門,揚長而去。

待那三人離開了地主家的大院,走遠之後,一旁的知縣小聲擔憂:

“老膘,這修行之人,都是這般?”

遙望那三人走出遠遠,感覺應當聽聞不見他們對話之後,地主這才一改臉上假笑,陰沉道:

“嗬,你懂什麽,修行之人肯定不全是這樣的德行,但你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像我們這種行當,想跟修士平起平坐談生意,就得鑽點兒空子。”

知縣聽完,也不再多說什麽。

“咱這些生意人,手頭上隻有錢,說來,我還比不上你呢,至少你除了錢,還有個官名。”

地主這般說著,臉上的笑意不太明顯,不知是譏諷,還是真情流露。

回頭透過門扉,知縣窺到了屋子裏橫躺在木板與桌台上的那幾個女人,衣衫不整的模樣,桌麵上弄得髒亂不堪。

地主則是沒有回頭查探,看著知縣臉上得來的表情反應,地主就已經確定了裏麵的情況。

遂而,他也是催促起來:

“別看了,那三個女的以後都會被我打發掉,最多都是去到後院燒火做飯的活兒。”

……

今日,李長源起晚了。

此間已是正午,李長源才下床,之前想起張文亮與自己喝酒,兩回啊兩回,都是李長源喝的爛醉,而張文亮喝得比自己還多,卻像個沒事人一樣。

‘一定要好好練練酒量!’

想著如此,於是乎,前一晚上,又是爛醉一宿。

最後客棧轉班,值夜班的小二在收拾完桌椅與地板衛生,費著勁兒的李長源搬上樓、搬去房間裏歇息。

“嗚嗚嗚,真的那位爺怎麽就來了興致,偏要喝酒的呀。”

小二下樓來就聽到掌櫃的在抱怨。

於是好奇著:

“咋啦當家的,喝了多少?”

“這喝個一次,你兩個月的薪水都不夠頂的。”

“嘶……呃,這確實有些猛啊。”

常人來喝醉買醉,再怎麽能喝,哪怕對方是個酒鬼,從進門到爛醉也不過是五六壇酒的量。但李長源可不同,可能是修煉的原因,前一晚,李長源不知不覺喝了客棧二十多壇子的酒。

若是估量不及,可知一壇多少酒?

一壇可倒二十碗!

……

今日,唔,天氣正好,去吃點兒東西吧。

時間久了之後,客棧老板對李長源的生活作息莫得清澈,每年無非就是:起床、吃飯、出門練劍,練完劍之後,……回來喝酒。

每次一說喝酒,客棧老板臉上一副揪心的表情,但又不敢被李長源看見,肉疼,

躲角落裏偷偷的肉疼!……

“掌櫃的,我先出門啦。”

“誒,好,您慢走哈~”

李長源吃完午飯,跟客棧老板打過招呼之後,出了客棧。

打算去外麵走走,散散心。

身上沒有帶多少錢,後背還是隨身的那一根燒火棍,纏著布條的樣子,近日太平,日子過得安逸,吃喝在客棧裏,客棧老板都不收錢,就算李長源主動給銀兩,那客棧老板都不肯收。

說來就是有些奇怪。

至於花銷,也就隻有在外閑逛玩樂的時候,會有一些。

比如在路邊攤上看見了什麽新奇的小玩意兒,或是玩具,或是吃的零嘴,李長源因為很好奇,都會問問上去價錢,如果不是很貴,那就花錢嚐嚐鮮。

今日,閑逛一圈下來,抬頭看看西邊太陽,差不多已是傍晚。

回到客棧,吃完晚飯,李長源去到了近來每天都會去的荒林。

今天有些不一樣……

這裏有三個人在等著自己。

李長源遠遠走來,看著遠處三個人影,起初是沒有什麽警覺,直到一定距離之後,李長源窺見他們三人腰後麵,掛著的大刀形狀是如此熟悉。

‘是狂刀宗的人。’

一邊放慢了腳步,一邊著手取下自己背後的‘燒火棍’,快速解著布條。

自然,端坐在樹樁子上的三人,也注意到遠處走來的人影。乍一看還沒有什麽異常,但那瘦小的身影,實在不想是哪個樵夫,或是誰家農戶。

鶴西樊一想起之前得到信息,對方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這大老遠看去,頗為幾分相像。

近到跟前,李長源一臉輕蔑:

“何人。”

鶴西樊還不打算坦白,想著對方是個小孩子,比自己小了六七歲不止,就算有實力,能強到哪裏去?

不如先問問事情,當個試探也不錯。

說實在的,鶴西樊真不信,這樣一個小屁孩兒,能一人幹掉自己宗門六個外門弟子,被人知道,豈不笑掉大牙?

“哈哈哈,小朋友,別害怕,我們是好人,隻是趕路的時候碰巧路過這裏,你瞅,這一片有這麽多樹墩,我們三人正好坐著歇一下。”

鶴西樊一臉的假笑,他身旁坐著的一個胖子和一個瘦子,也是陪著眼前這個花衣無袖的青年一起假笑。

李長源一如開始時的死人臉,冷冷道:

“隻是路過這裏麽,那,敢問三位俠士,你們打算去哪裏?”

胖子插嘴道:

“快到了,就前麵那個下村那兒呢。”

李長源額前又凝了幾道黑線:

“敢問可是下村的某一家客棧?”

胖子顏開得意,哈哈然:

“哈哈哈哈,是的咧,你這娃兒好聰明哦~”

錚——

近在十米的距離,李長源與此三人對峙之後,著手拔劍出鞘。

這一幕,看呆了三人,瘦子不言聲響,胖子麵容僵住,唯有鶴西樊明白,這是自己的裝模作樣被對方看破了。

不過,這也就說明,眼前這個小孩,確實就是自己要找的那個‘張文亮’,那個曾一人殺了自家六個同門的凶手!

“小朋友,報上名來。”

“李長源。”

鶴西樊有些詫異:

“嗯?你不是叫張文亮嗎?”

李長源不假言說:

“張文亮是個幌子,我真正的名字,叫李長源,記住了,記不住也沒關係,反正,你們三個今晚是走不出這裏的了。”

鶴西樊站起身來,歪嘴輕蔑一笑:

“嗬,好大的口氣!”

瘦子有些心計,他們三人成玩成一塊兒,大多時候是因為性格與能力互補,胖子有欲望,鶴西樊有實力,瘦子有頭腦。

很快,鶴西樊與李長源兩人立身當場、拔刀相向。

此時的瘦子卻站起身來,打岔道:

“慢著,”

他看向李長源,道:

“這位豪傑,你誤會了,我們不是來尋仇的。”

李長源不解,但心裏有底,表麵當做驚奇和疑惑,實際也是在注意著對方的體態變化。

“你們是狂刀宗門人,前些日子,六個前來挑釁的人死於我手,他們也都是狂刀宗門人,你們如不是來尋仇,又是來作甚?”

瘦子言笑:

“嘿嘿,誤會,誤會了。”

眼見瘦子擺手,鶴西樊才後知後覺的明白瘦子想幹嘛,遂而也是放下了闊刀,將刀插在立麵上立著,表示自己不想爭鬥的模樣。

瘦子接著解釋:

“少俠,我們狂刀宗是有好鬥的名聲,但也很惜才的,早聽聞少俠以一己之力贏得我宗六個外門弟子,所有我們狂刀宗愛才心切,願不計前嫌,隻要少俠拜入我狂刀宗門下,我們以後定是兄弟相稱。”

“……”

說是真誠的樣子,但李長源看瘦子表現沒什麽,看那個方才拔刀的腱子男也沒什麽奇怪,眼角餘光瞥見一旁的胖子,卻是感覺他有意在憋笑。

那種似笑非笑的臉色,讓李長源覺得有些端倪。

遂而,李長源試探:

“若是我拒絕,你們就要以‘殺人償命’為由,對我實行報複了,對吧?”

瘦子笑得那叫一個憨厚:

“哎喲,才不是,少俠多慮了,我等怎麽會是那種人,再說了,真的想要威脅少俠的話,我們怎會隻有三個人來呢,是不?”

“嗯……”

就李長源有所猶豫,瘦子靠前兩步,趁熱打鐵:

“少俠,你放心,待你拜入狂刀宗門下,不用參加考核,憑你的實力,就能直接成為我們狂刀宗的內門弟子。你可別小看狂刀宗,在這丘晉大陸上,咱宗門可算是五流宗門,以後你行走江湖,說出去都顯得有麵子。”

說到這裏的時候,其實……

這個瘦子就已經露餡了。

然而,他自認聰明,破綻被李長源發現卻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