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這是最好的事情
“嗬……你也不慢嘛！”
餘文溪的話音剛落，慕堇若身後也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她驚喜地回頭去看，果然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熟悉的幹練紅衣，熟悉的短短紅發，隻是他的肩膀上卻是空空的，那隻熟悉的、小小的紅色“翼火蛇”，再也不會出現了。
“球球哥哥……”
慕堇若百感交集，一聲呼喚之後就說不出話來。
王球聽到慕堇若的聲音，一改麵對餘文溪的譏諷，而是換了一張笑臉，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眾人這才發現，他那引以為傲的右腿，竟然已經無法彎曲了，甚至連動都動不了，隻能將全身的重量放在左腿上，邁開左腿，再用手將右腿挪著跟上來，每走一步，都分外艱難。
即使這樣，王球臉上的微笑卻是一如既往的明朗，在這黎明前的黑暗中，他就像是一個溫暖的小太陽一般，任何人看到他的笑容都會不由自主地被他感染，彷佛再大的困難在他眼中都不足為懼。
“球球哥哥，你的腿受傷了，我馬上就為你治療……”慕堇若說話間，已經舉起“馬良神筆”，柔和的粉色光芒從飽滿的筆尖溢出，一朵碩大的薔薇花繞著圈兒飛到王球的腿上，彷佛一隻貪婪的小寵物，攀上了就再也別想將它剝離開。
王球低頭看著自己腿上那層層疊疊的花瓣，好像走路也不影響它們為自己修複傷口。他索性單腿跳著，跳到慕堇若身邊，伸出手來似乎要像從前那樣揉一揉慕堇若那柔軟的頭發。慕堇若感覺就像是一隻小貓，甚至有種要去蹭他的手掌的衝動，隻是這觸感，好像不太對啊？
慕堇若睜大了眼睛努力往上看，卻依舊看不到王球放在她腦袋上的手。王球看著慕堇若那傻乎乎的模樣，忍不住粲然一笑，將放在慕堇若頭頂上的那團毛茸茸的東西——毛毛——又抓了下來，遞到慕堇若眼前，成功地看到慕堇若眼睛一亮，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來：
“是毛毛啊！”
王球點點頭，慕堇若將毛毛接了過去，王球這才騰出手來，這一次是真的可以撫摸慕堇若的小腦袋了。慕堇若蹭著啾啾直叫的小毛毛，沉浸在見到它的喜悅中，卻沒有注意到王球的另一隻手，一直藏在背後，沒有伸出來。
“在幻境中偶然發現了這個家夥，就帶在身邊了，還好它認得我，肯跟我走。”王球溫柔地說。
“咦，你的左手……”王球背在身後的左手還是被人發現了，是一直努力尋找這堵牆的“出口”的落榕。
“啊，這個啊，小傷，沒什麽的。”王球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笑得像是一點都不痛。他腿上的傷已經被慕堇若的“薔薇蕊”治好，對他來說，隻要腿踢還可以用，他就是最強大的。至於手上的小傷口，根本就無所謂。
慕堇若聽到落榕的話，連忙把毛毛頂在了頭上，去拉王球的左手：
“你的手怎麽了？為什麽藏著，快來讓我給你治療啊！”
王球也不再躲閃，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來，還說道：“堇若你不要看了，有點醜。你就直接把‘薔薇蕊’往我手上扔就行了。”
話是這麽說，可是慕堇若怎麽可能不去看？一直以來，王球給她的感覺就像是學校裏那些活力充沛的運動健將，就算是跌倒受傷，也要表現得滿不在乎，彷佛是一群不知道痛苦為何物的小怪獸。
慕堇若固執地拉著王球的胳膊，隻一眼就差點落下淚來。隻見那寬大的手掌上，竟然滿是煙熏火燎的痕跡，每根手指頭上都是。她將這隻手翻過來一看，發現那五個手指的指甲竟然全都不見了！血肉模糊的指尖已經結了疤，還掛著幹涸的血跡……慕堇若看得整顆心都皺在一起，十指連心啊，這麽嚴重的傷口，那要多疼啊！
“球球哥哥你到底是遇見了什麽人，怎麽會這麽殘忍？”慕堇若泫然欲泣，一邊為王球治療，一邊問道。
“呃，這個嘛……”王球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原本的微笑也變得勉強起來。
見王球不肯說，慕堇若嘟起嘴巴，換了個話題：“話說……你是不相信我的法術嗎？竟然還藏著掖著？我會生氣的啊！”
王球用完好的右手撓了撓頭發，笑著說道：“我是真覺得沒什麽嘛……”
“哼……真是一幅兄妹情深，感人至深的畫麵啊……”
陰陽怪氣的聲音再次響起來，慕堇若將目光從王球手上移開，怒視著不遠處的餘文溪：
“你閉嘴！”
餘文溪一愣，竟然笑了起來：“原來溫柔的小樹妖也有發飆的時候，真是見識了。”
慕堇若不想理他。她心裏有點奇怪，從前不知道這個人的身份的時候，就算對他沒好感，卻也沒有什麽惡意，甚至覺得他某些地方與五月國師有些相似。為什麽從幻境中走了一遭出來，他竟然變得這麽奇怪？他在幻境當中經曆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嗎？
就算經曆了再困難的事情，他都已經活著出來了，可是還有那麽多人死在了幻境當中，就算最終出來了，也會像樓十一一樣，以一個屍體的身份出現在這華麗的皇宮當中。生命已經不在了，空有屍體，有什麽用？難不成要讓她將他們變成僵屍嗎？！
慕堇若越想越氣，越發不待見那位右護法大人。餘文溪見那幾人都沒理他，不知道勾起了什麽不好的回憶，暗暗咬牙：“一群死不悔改的家夥……”
隨後，他竟然伸出雙手，直接對眾人發動了攻擊！
一連串的土係法術彈像是流星一般朝著幾人飛了過來，雪清泫立刻提起雙劍，一個“鳳凰遊”就朝著餘文溪打了出去。而夏喬笙更是在“鳳凰遊”離去後的瞬間使用了“琉璃火”，五光十色的屏障繞著幾人圍成一圈，形成了透明的屏障。
隻是他們都忘了，那堵看不到的牆壁，是無法用任何法術破壞的。
餘文溪的法術僅僅是帶來了一團煙霧，就被那堵牆盡數抵消，牆壁之內的法術亦然。
“這是……天然的屏障？”王球的手和腿都已經被慕堇若治好，除了被朱雀神君吸收掉的法力暫時還無法恢複之外，已經和平時沒什麽兩樣了。他摸著那堵“牆 ”，臉上滿是驚訝。
“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慕堇若說，“我們從幻境當中出來的時候，這裏還沒有別人，那個時候就已經有這堵牆了。”
“不管它是什麽，現在來看，它對我們是一種保護。”王球轉過身來，看著慕堇若：“既然這樣，堇若你就不要擔心戰鬥的事情，繼續召喚五行神女吧！”
慕堇若點點頭，隻是目光仍舊在王球的手上劃過。王球見慕堇若這麽擔心，笑了笑說道：
“這傷……是因為剛才那個‘此情可待成追憶’的幻境。在幻境中，我回到了朱雀山脈，和我的‘紅色軍團’們一起對抗金環蛇……”
王球的笑臉上露出了懷念的神色，隻是下一刻，那笑容卻變成了苦笑：“我們打得酣暢淋漓，把它們打了個全軍覆沒。隻是……”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被慕堇若治好的手，聲音也低了下去：
“隻是，當我從幻境中醒來的時候，那些堆積如山的金環蛇屍體，竟然是……翼火蛇……”
慕堇若心頭巨震，不敢置信地看著王球。
“那個幻境……讓我親手殺掉了自己的夥伴……”
“哥哥……”慕堇若嗚咽一聲，張開雙臂抱住了王球。王球仰起頭來，似乎想要把眼淚逼回去，它們卻不受控製地順著他的眼角流淌下來，順著鬢角流到下巴，又滴落在慕堇若頭頂的小毛毛身上。
雖然小毛毛不喜歡濕漉漉的東西，可是它這次居然一聲也沒吭，隻是抖了抖自己那軟蓬蓬的毛發。
“好了，堇若，還是先做正事吧。”王球拍了拍慕堇若的後背，將她推開了。
慕堇若咬著嘴唇，用力點了點頭，努力將心中的雜念驅逐出去，回到蘇菖蒲的棺材旁邊，繼續使用“招魂引”。她有一個預感，蘇菖蒲很快就會醒來的。她絕不會對現在的情況放任不管，畢竟，這可是她一手創建的世界，這些失去生命的，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她的孩子吧！
好不容易有了這樣一個不受打擾的環境，可以讓慕堇若靜下心來使用“招魂引”，可是沒想到天意弄人，繼王球之後，越來越多的同伴開始出現在這個透明的保護罩裏，而他們的共同點就是，每個人都受了不少的傷，有些人甚至是咬牙撐著最後一口氣，才得到了重見天日的機會。
一朵又一朵的粉色薔薇花被慕堇若釋放出來，在眾人傷痕累累的身體上綻放。慕堇若一時半會兒是無法繼續召喚蘇菖蒲的魂魄了，但是看著越來越多的同伴們被自己治愈，在這片不大的空間裏站起來，她心裏就覺得無比踏實。
相對的，屏障之外卻鮮少有人出現，直到現在，也僅僅是刷新了一批屍體而已。
說來奇怪，這個莫名其妙的屏障就像是擁有自己的意識，凡是屍體都被它排除在外，而活著或者昏迷的同伴，就會自動進入到屏障當中來，簡直就是特意來幫助慕堇若的。
看著失去聯絡的夥伴們一個接一個地出現，雪清泫也是鬆了一口氣。還好，慕堇若沒有將自己人都殺個幹淨，不然的話等她恢複了那段“殺戮”的記憶，他真怕她一個衝動，把自己也給殺掉。
大家都還活著，這就是最好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