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遊雲驚龍(4-5)
第二十一章 遊雲驚龍(4-5)
張月桐心中驚遑,暗忖寧死亦不願受辱,舉起玉掌,便待往螓首拍去。忽聽“嗚嘩”一聲,眾人耳鼓被震得嗡嗡作響,似被罩於銅鍾內被人用銅錘猛擊鍾身,聲音極其低沉雄渾。
張月桐身軀似融入大海,玉掌停於螓首七尺之處,想猛力拍擊,卻是不能。抬頭去看長白兩仙叟,發現他們俱是圓睜牛眼,呆立當地,心中不禁又驚又喜,難道真是菩薩顯靈?
這一聲吼叫經久不息,似天上撒下一張網,緊緊的罩住了地上眾人。良久,餘音仍在繚繞,鐵都凡卻已清醒過來,雙掌一錯,護住心口,厲聲喝道:“何方妖魔,敢壞仙翁好事,夠膽的出來相見。”
“阿彌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聲音似在大鍾內繚繞,雄厚莊嚴,卻不知出自何處。張月桐心中一喜,果真是有菩薩顯靈。
鐵凡都心內驚懼,扯著弟弟袖子,低聲說道:“這裏有些邪門,我們得罪神靈了,不如快些離開吧。”
鐵都凡用力甩開他的手,高聲喝道:“成他娘個屁,老子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今日誰敢阻擋老子好事,遇神殺神,見佛殺佛。”他一急起來,也忘了仙翁身份,口中句句是老子。話音方落,突聽嗤嗤嗤數聲,聲音細微,卻不雜亂,長白兩仙叟同時跪了下去。
原來是數片扁長似針的杉葉從天而降,分別打在長白兩仙叟的膝蓋上,那力道不慍不火,恰好令他們雙腿酸軟,跪倒在地。鐵氏兄弟已知杉葉是由上麵打來,呼的跳了起來,眼睛往上看去。
一棵高大的古杉橫椏上,畢挺的站著一個高大和尚,由下往上看,隻看見他那寬大的灰白僧袍和略微發白的長須。鐵都凡指著那和尚罵道:“禿驢,敢偷襲你爺爺,快下來磕頭賠罪,尚可饒你一命。”他叫得高聲,卻是有些心虛,相信寺既然能夠保存這些珍貴的佛器多年,必然有高手護寺,這一點他不會不懂。若非垂涎張月桐美貎,給他一千個膽子,亦不敢跑來這裏鬧事。
那灰袍和尚大袖一拂,細微的嗤嗤聲中,長白兩仙叟又跪了下去。仍是數片杉葉,隻是這次力道更重,長白兩仙叟跪在地上,發覺全身酸軟,想立即提氣跳起都不能,知道今日遇上高人,再不敢發話,乖乖的低頭跪著,仿似受罰責的小彌沙。
張月桐站了起來,抬頭看著古杉上的老和尚,驚喜之餘又好生奇怪,這樹上的究竟是人是佛?若是人,怎麽會有如此驚人的武功?若是佛,根本就不用杉葉作武器,隻須點點頭,任何人都會乖乖的動彈不得。
正驚奇之中,隻聽那灰袍和尚沉聲說道:“你們號稱長白兩仙叟,年紀都一大把了,卻還是惡習不改,今日本欲取爾性命,但佛門清靜之地不宜殺生,姑且饒過一次,向這位姑娘叩三個響頭,賠個不是。”
長白兩仙叟哪敢違命,對著張月桐咚咚咚便叩了三個響頭。方待起身要走,隻聽樹上的和尚又說道:“解開地上兩個僧人的穴道,向他們每人叩三個響頭,然後即刻離開本寺,若敢再來,定不寬恕。”
長白兩仙叟如獲大赦,解開躺在地上兩個僧人的穴道,分別向他們叩了三個響頭,然後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那兩個僧人忿怒難平,恨恨的說道:“這兩個狗賊太可氣,居然想在佛門清靜行那苟且之事,幻劫師叔因何不狠狠的教訓一下他們?”
那站在古杉上被稱作“幻劫”的和尚說道:“你們也是出家之人,因何說話如此不幹淨?那兩人固然可惡,但你們也有護寺不力之過,藏經閣乃本寺重地,你們輕易便被人放倒,如何跟方丈交待?”
兩個僧人臉上微微一紅,雙手合什躬身,說了聲“是”,便不再說話。
張月桐此時已知樹上的和尚不是神佛,對著他深深一揖,說道:“小女子張月桐,謝過大師救命之恩,方才多有得罪,萬望見諒。”
突聽嗬嗬一笑,兩個和尚從裏麵走了出來,當先一位麵如滿月,紅光泛溢,邊行邊撚珠說道:“卻因、卻果忠心護寺,隻是難敵世間奸狡之徒,事無可責。倒是這位張施主,秉性胡鬧,終究易惹是非,望以後改之甚好。”
兩位僧人垂首合什說道:“多謝師父。”古杉上的幻劫輕輕一躍,落了下來,對當先的和尚施禮道:“驚動方丈和幻悲兩位師兄,真是不該。”
張月桐被人教訓,心中有些不服,聽說那位紅光滿麵的和尚是相信寺的住持,當下也不敢造次,跟著合什施禮道:“謝謝方丈提點,小女子以後不再胡鬧便是。”
此人果真是相信寺方丈,法號幻元,那兩名被長白兩仙叟點倒的是他的弟子卻因、卻果,跟在他身後的是他的師弟幻悲禪師,而方才站在古杉上的幻劫亦是他的師弟。幻元方丈對張月桐微微一笑,說道:“施主麵帶澀晦,恐有災星纏身,凡事還應小心為上。”
張月桐有些不悅,暗忖這臭和尚胡說八道,但看在幻劫救命的份上,也不好翻臉,勉強施了個禮,說道:“承蒙大師指點,小女子就此告辭。”說罷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幻元方丈微微歎了一聲,雙手夾著念珠,似有所思。站在他身後的幻悲禪師,麵容瘦削,太陽穴深陷,雙目寒光流閃,令人望之生畏,看了一眼幻元方丈,輕輕說道:“師兄莫非覺得此女子不妥?”
幻元搖了搖頭,說道:“並非如此,我見她臉上紫影泛現,必有血光之災,隻是不好點破,何況她年少輕狂,即便說出,亦是不信。方才已暗示與她,聽與不聽,看她的造化。”
幻劫笑道:“我佛慈悲為懷,師兄既然看出她有劫難,何不施與援手?”
幻元微一沉吟,低喧一聲佛號,說道:“禍福本是天定,若強要去改變,便是違反天意,到最後禍福更不可測。”
幻劫有些不以為然的說道:“師兄此話差矣,上天有好生之德,若為善事而行,上天必不會責怪。”
幻元撚珠歎了口氣,說道:“你身為我佛弟子亦已多年,始終參不透塵俗之事,一人之福,千人之禍,其中千絲萬縷,緊緊相連,當年馬蓋龍救你一命,卻招致滅教之災,而有人將馬蓋龍兒子馬天佐救走,今日又造成江湖上的一場血雨腥風,這豈不正是一人之福,千人之禍?”
幻劫垂首說道:“師弟我天資愚鈍,若非師兄多番點破,斷無緣活到今日,但聽師兄之言,莫非當日馬蓋龍救我及馬天佐被救,一切均是天意弄人?”
幻元長歎一聲,半晌不語,然後說道:“事已至此,天意之事,非你我可參透,我想問你一句,你可是一意孤行要救馬天佐?”
幻劫神情肅然的說道:“然也,請師兄不要阻攔此事。”
幻元搖了搖頭說道:“緣份天定,各人如何行事皆有因果,我並非想阻攔你,隻是衙門戒備森嚴,你如何救他?”
幻劫抬頭看著方才站立的古杉,深吸一口說道:“我想在藏經閣開鑿一條暗道直通衙門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