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1991

第207章 姚家十個孩子

回家路上,姚麗問姚遠,“阿遠,遠大電器真的是你開的?”

“那還能有假,你就這麽不相信你老弟我啊。”姚遠說。

姚麗感慨著說,“不是不相信,是不敢相信。幾個月前咱們還在為媽的醫藥費和你的生活費發愁呢,一轉眼你就做了這麽大生意,誰敢相信。”

“姐,有句話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這句話是這樣說的,哪怕是一頭豬,站在時代的風口上一樣能起飛,你老弟我怎麽說也是名牌大學的大學生,總不會連一頭豬都不如吧?”姚遠說道。

姚麗頓時笑了,“那怎麽可能,可是總得有個過程吧,我聽人家說遠大電器起碼值好幾百萬,好幾百萬啊,跟做夢似的。”

“姐,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幾百萬的家電商場敢稱全國第一大嗎?廣告你看了吧,光是每年的廣告費就要三百萬。遠大電器上個月的銷售額達到了七百多萬,這個月和下個月因為有元旦和春節,預計會突破一千萬。月毛利潤大概是一百萬。”

姚遠說了一組相對保守的數據,盡管如此,依然讓姚麗目瞪口呆。

“你做生意要有本錢的啊,你哪來的本錢,而且肯定要很多本錢。”姚麗驚訝地說。

姚遠笑道,“一分本錢都不用,全靠你弟弟我領先於這個時代的銷售理念打動供貨商,隻要有貨,發展資金就不是問題。”

“姐,運氣來了誰都擋不住,機會來了要把握住,我恰好具備這方麵的能力,把握住了,一飛衝天沒什麽稀奇的。”

姚麗緩緩點頭,長長舒出一口氣,道,“也是,二隊有個人前兩年到處借錢買了個舊卡車跑運輸,聽說隻幹了一年,不但還清了錢,還起了一棟三層的樓,上次老爸還說起過。”

想了想,她說,“咱們家祖宗保佑,今天回去你得好好拜一拜。”

姚遠哭笑不得,“姐,你也是受過中專教育的知識分子,怎麽還搞封建迷信這一套呢。”

“別瞎說,那是祖宗,不是神佛。”

“對了,姐,我生意這些事別跟老爸老媽說,傳出去麻煩少不了。”

姚麗心領神會,“放心,我心裏有數,我誰都不說。”

姐弟倆東一句西一句的聊著天,半個小時後就回到了西海糖廠。

姚振華和張桂芳早早的就在樓下等著了,要帶回鄉下的東西全都搬了下來,不時的踮腳張望。

今天他們二位都穿得很隆重,因為光宗耀祖了。

女兒從縣裏調到了市裏,兒子不但考了狀元,現在還做了大生意,廠裏建的商品房一買就是兩套,尤其是後者,對姚振華、張桂芳夫婦來說,這就是大事,是要鄭重向祖宗“匯報”的大事。

姚遠姐弟二人一到,姚振華就直接把東西往車後備箱搬,一邊和左鄰右舍說著話,一邊催促姚遠動作快點。

“振華啊,姚遠出息了,姚麗也調到了市裏,你們兩口子可以享福了。”

“是啊,我說振華,你和桂芳幹脆辦停薪留職搬去市區算了,幫姚遠看著生意,過兩年帶孫子,多好。”

姚振華每到這個時候,都會謙虛的笑著說,“他還在讀書,還早還早,我還得幹個十年八年才退休,多幹點是點。”

張桂芳夫唱妻和,“是啊,等退休了再帶孫子,那個時候姚遠也畢業參加工作了。”

“還參加什麽工作啊,你家姚遠做生意這麽厲害,又是買房又是買小車的,做生意多好。”鄰居就會說上這麽一句。

姚振華就搖頭說,“那可不行,做生意不是長久之計,還是得找一份穩定的工作。”

他們兩口子知道兒子在課餘時間做生意,但是不知道做這麽大,姚遠之前的說辭是賣電子手表,而且林威和他家裏也是這麽說的,王建國那邊早就得到了交代,王建國把姚遠當財神爺,更不會亂說出去。

因此,廠裏的職工家屬們還不知道遠大電器是姚振華的兒子姚遠開的。

姚遠拿煙散了一圈,驅車帶著父母和老姐直奔鄉下——姚家村。

1992年的元旦,姚遠第一次回到闊別已久的姚家村。

這個人口足有五千多人的大村子,既是自然村也是行政村,管區就叫姚家管區,底下管著十幾條大大小小的村子,姚家村是其中曆史最久、人口最多的村子,但也是相對落後的村子。

從坑坑窪窪的縣道轉入機耕道,開了兩公裏就到了姚家村。

之所以選擇帕傑羅越野車,而不是不管開著還是坐著都要更舒服的轎車,正是因為南港地區四處可見的糟糕的路況。

市區裏的基礎設施正在大建設,目前來說也還不錯,但是出了市區、城區後,很少能看見水泥路這一類鋪裝路麵,絕大部分都是用黃土夯實的土路,除了國道。

用越野車跑這樣的道路再適合不過,而且不容易暈車。

事實證明選擇是非常正確的,老爸老媽和老姐都沒什麽反應,姚遠記得上輩子三人剛開始坐汽車的時候暈車很厲害。

姚振華還有一個弟弟,在市漁業公司當保衛,關鍵在於,姚振華還有三個姐姐和五個妹妹……

爺爺那一代人秉承的是能生則生多生多養,那個年代的人剛剛經曆了戰爭,處於缺乏青壯年的階段,國家要發展離不開人口構造的優化,青壯年又是國家建設的主力部隊。

教員一聲令下,全國人民多生多養。

於是,姚老爺子一口氣生了十個兒女。

到了姚振華這一代,國家號召少生優生全國一盤棋計劃著生——隻生一個好,男女都一樣,類似的標語隨處可見。

這大概是這個時代的特色了。

在這種情況之下,姚遠的出生入學是艱難的。

姚振華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把姚遠放到農村親戚的戶口下,而是生生交足了罰款把姚遠的戶口辦好,為的就是姚遠能夠在糖廠子弟小學上學,能夠在縣城上中學。

過去的十年裏,姚振華兩口子的工資,有一大半用在了交罰款上,每年都要交三千塊錢,姚遠記得有一年交了五千。上一輩子活了四十多年,他也沒搞清楚這個罰款到底是什麽情況。

可以說,為了姚遠,姚振華兩口子就差拿命來換了。

如今,兒子出息了,成了縣裏的高考狀元之後,計生部門就沒來找過,八月份的時候,全家人回村裏紮紮實實的辦了酒席,揚眉吐氣了一回。

現在,兒子又做了生意賺了大錢開上了小車,姚振華兩口子隻覺過去這些年的含辛茹苦得到了回報,那心情是相當激動的。

姚家老爺子有點厲害,戰爭年代是遊擊隊長,後來當了四十多年生產大隊書記,退下來十來年了還經常被喊去開會,在鎮裏都是比較有威望的,但人還是離不開田地的農民,老兩口一直伺候著二十多畝的地,主要種植甘蔗,和其他人家並無二致。

房屋有三處,都是“門”字型的農家院子,從小到大,現在主要住在姚振華結婚時落成的新院子裏。

說是新院子,也有二十個年頭了,但比較寬敞。

姚紅軍老兩口很是激動,一大早就忙活個不停,但是殺雞宰鴨這事是要等姚振華回來幹的。

殺雞宰鴨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一般需要家庭裏主事的人來操刀,鄉下的風俗如此。

姚振華結婚之後,這活就歸他了。

掌勺的事情則是張桂芳的活,嫁過來的那天起,也歸她了。

一到家,姚振華夫婦就擼起袖子忙活起來,姚麗打下手,姚王氏(奶奶)幫忙。

奶奶的名字從來沒有人提起過,姚麗不知道,姚遠也不知道。

姚遠記得,是奶奶去世後要做墓碑,老爸才告訴他,原來奶奶叫王秀林。

他搬出碗筷就在壓式水井邊上洗了起來。

奶奶急急忙忙的跑過來把姚遠拉開,說,“你去屋裏坐著,快去快去。”

堅決不讓大孫子幹活的,大孫子是大知識分子,一雙手是搞科學文化的,不是幹粗活的。而且,他們這一代人的重男輕女觀念非常重,再加上姚遠是他們這一代人裏唯一的男丁,在這個大家庭裏享受的是至高無上的待遇。

姚遠記得上小學的時候,當時幺姑在上高中,她有一支特別好看的鋼筆,姚遠想要,幺姑哪裏舍得給,姚遠就哭,姚老爺子知道了之後,把幺姑狠狠訓斥了一頓,然後那支鋼筆就歸姚遠了。

然而,姚遠卻用鋼筆在牆壁上寫字,幺姑心都碎了。

那是她攢了一個學期的零錢特意到縣城百貨公司買的,十塊錢一支的英雄牌鋼筆。

這件事情姚遠印象特別深,等到他懂事了,幺姑遠嫁外地,許多年也見不上一麵。

再加上那個時候姚遠家深陷困境,老爸的姐姐妹妹們,除了老九,其他人都袖手旁觀,讓姚遠對這幫親戚失望透頂,姚老爺子去世之後,姚振華這一家除了和老九家聯係,和其他姐姐妹妹的往來也就基本斷了。

家裏的這本經,尤其難念。

如果非要追究問題根源,和姚老爺子的重男輕女思想有關,和奶奶姚王氏故意挑撥兒媳和女兒、兒子和女兒之間的關係有關,尤其是後者。

直到姚王氏去世了,姚遠的母親張桂芳對婆婆的為人處世依然耿耿於懷,尤其是年紀上來之後,每每提起以前的事情,張桂芳都是怨氣十足。

這裏麵的事情,比姚遠知道的還要嚴重。

但也讓姚遠知道了奶奶是個什麽人,比如奶奶剛剛悄悄出去了一趟,回來之後,對姚振華這一家子人的態度明顯變熱情了很多。

車開不進來,隻能停在屋後的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