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來了
備戰之時,相當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疏散火燒營的百姓,由第一、第四軍的將士負責。
吳瑾帶領第二軍的將士緊鑼密鼓的開始布置防線,將前往居庸關方向的數裏山路擺滿了大小石塊。
本來就崎嶇的山路,現在更加難走,可以瓦解瓦剌騎兵威力最大的騎兵衝鋒。
“老鄉,瓦剌入寇,大戰將起,速速撤離!”
雖然大軍的動靜吸引了部分百姓出門圍觀,可畢竟已經到了晚上,村裏多數鄉親已經進入夢鄉,疏散工作推進的有些緩慢。
“不要拿沒用的,能帶走的帶走,不能帶走的就留在這,瓦剌見沒人也就沒了搶掠的念頭,過個三五日回來了還是自己家的東西。”
“老鄉,桌椅板凳就別帶了,你拿這麽多東西也跑不快啊!”
“那邊那個大爺,你抱著那堆柴火幹啥?現在是逃命呢!不能當成搬家搞啊。
人在就有家,活著最重要,趕緊逃命去吧!我們打贏了你們明天一早就能回來!”
一句沒有人問,也不會有人回答的話,好像在所有人心裏閃過:要是打輸了呢?那就在天上保護著你們的家產……
更甚者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舍不得自家的房子、家中的存糧,無論怎麽勸他們也不走。
“瓦剌一旦進村,到時候燒殺劫掠,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怎麽還不願意走呢?”吳瑾怎麽也想不明白。
回話的是第一軍的師長李端,李端嘴邊的話就梗在喉嚨裏,也不知道怎麽解釋,最後隻是說:“伯爺親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吳瑾被兩個副職搞的滿心火氣,被李端這麽一說,強勁就上來了,眼睛瞪的牛大。
“讓你們去疏散百姓,最後事事都讓我親自去看?要你們有什麽用?”吳瑾不滿的大喊。
李端也沒有辯駁,垂頭喪氣的模樣,好像是在發泄情緒。
朱祁鈺打圓場說:“本王也好奇百姓為何不願躲避兵災,不如一起前去看看。”
此時除了這些“釘子戶”之外,其餘百姓都已經帶著家中細軟離開,街道上空空****。
吳瑾強壓怒火,二人跟著李端一起來到了其中一位老人家中。
還未進門,朱祁鈺跟吳瑾就被這家人的窮困震的心裏一沉。
旁邊兩側的人家雖然不是什麽富貴府邸,但也最起碼都是用磚石壘砌出了院落模樣,破是破了點,總算是個家的樣子。
就算比京城的百姓不如,也沒有太離譜。
可這戶就不一樣了,院子是用樹枝插在地上畫出來的,說是牆還不如籬笆貼切。
能看得出來主人的用心,為了美觀有些地方還特意用繩子加固加固。
不過風一吹一陣亂晃,絲毫沒有防盜防災的功能,也確實沒有這個必要。
這戶人家裏沒有廚房,進了門之後是一片種滿了白菜的菜地,除此之外就是一間獨屋,離屋子越近,一股不知道哪來的臭味就越大。
正有一個將士在苦口婆心的勸著此間屋主:一位背都挺不直的老人。
“我不走!我能去那?沒有這地裏的白菜,我也活不成,你們讓我走,還不如現在就殺了我!”老人表情有些倔強。
將士臉上滿是無奈,卻也隻能耐心的勸道:“爺們,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您先往外躲躲,避避,等仗打完了再回來不就行了?”
老人瞪了將士一眼說:“你看看我能走到哪去?就我這身板,風一吹就倒。
走不出村去,這條命就得交代了,你這存了什麽心啊,這是在救我還是在害我?”
見將士詞窮,朱祁鈺強忍騷臭氣味走了過去說:“老人家,要不我讓人送你去親戚家,等趕走了韃子,您老再回來?”
“你是當官的吧?我老頭不是不當你們的好心是回事,實話跟你說,我也沒啥親人,過一天是一天,你們就甭管我了。”老人說。
朱祁鈺有些詫異的問:“既然孑身一人,為何不去養濟院中將養?”
老人撇著嘴說:“養什麽?老頭沒權沒勢的,那種地方能進得去?沒銀子啥也沒用。”
朱祁鈺臉色鐵青,養濟院現在是他管的,這話無疑是在打他的臉了。
吳瑾隻能擠上去勸:“殿下,墨吏之罪,與您無關,此處還是亂了些,您還是回去坐鎮吧。”
朱祁鈺隻是搖頭,並沒有離開的打算,吳瑾無奈,軟的不行隻能板起臉來硬的了。
“老丈,都是爺們家的,為了你的安全負責,給你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打贏了再接你回來你看行不行,爺們家咱就幹幹脆脆的。”吳瑾勸道。
“小娃娃年紀不大,官不小,是不是那家的公子襲職?”老人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
“這是我們軍長!老頭、老丈你別亂叫。”將士漲紅了臉,差點在朱祁鈺麵前說錯話。
老人臉一板說:“軍長怎麽了?老子打韃子的時候,你們還在娘胎裏沒出來呢。
當初跟著藍大將軍遠征漠北,大將軍睡蒙古王妃的時候,老子就在邊上站崗,跟我耍什麽官威?老子見多了!
哎!對了,這軍長是啥官啊?還能比藍大將軍的官大?”
吳瑾與朱祁鈺對視一眼,心裏同時冒出了個名字:藍玉。
沒想到在這也能碰見洪武年間的老兵,至於說老人為什麽過的如此的不如意,不管是什麽原因,都足以讓人唏噓。
見幾個人不說話,老人揮舞手臂,露出嫌棄的表情說:“趕緊去打韃子去,我大明什麽時候怕過他們。
還疏散百姓,;老子那會都是到草原上追著韃子跑,好好打,別給咱大明丟臉!”
見勸不動老人,幾人各懷心事的離開了老人的家。
房門關上後,窮的點不起蠟燭的老人,突然沒了剛才的那副輕鬆樣子,老眼流下兩行濁淚,口中自語不斷。
門外吳瑾有些尷尬的拍了拍李端的肩膀,想說什麽又開不了口,最後也隻能點頭示意。
“我也是軍戶出身,老家跟他一樣的不在少數,都是年少從軍當了一輩子的兵,到頭來,連個媳婦都沒娶上。”李端聲音沙啞。
朱祁鈺搖頭說:“不該這樣的!”
沒給三人太多時間感慨,一人跌跌撞撞的跑過來,大口喘著粗氣說:“韃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