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不願意
朱祁鈺不敢扯謊,也不敢說實話,露出一副低頭思索的表情。
“朕讓你說是實話,用這個樣子搪塞朕!”朱祁鎮板起臉。
“皇兄莫要生氣,臣弟實在愚鈍,不知道這天下有什麽問題。”朱祁鈺還是這麽說。
“我大明的商稅不像宋時,有住稅、過稅的分別收取,也沒有各級的層層加稅。
從太祖爺到現在,也隻不過加了一個市肆攤稅、鈔關稅。
至於門稅更是進京才收,三十稅一在曆朝曆代中也算是輕稅了。”朱祁鎮緩緩說道。
朱祁鈺自然也知道這些,“皇兄所言極是,我朝自太祖太宗朝以來,商稅征收就從簡從輕。
而且不管是太祖爺還是太宗爺、仁宗爺、先帝爺在位期間,都常派人暗查,但凡發現私征稅目者一律嚴懲。”
“這稅就是一個錢字,開國至今已近百年,大明的朝臣越來越多,官紳之家也越來越多,不交稅的人還是越來越多。
甚至於各地藩王,占據大片良田,朝廷還要給以俸祿,長次以往,朝廷如何能擔此重負?”朱祁鎮又問。
可涉及到藩王,就是涉及到朱祁鈺自己了,他張了張嘴,卻也說不出什麽話來。
朱祁鎮自然也知道,不過今天說掙錢難,說宗室耗費大,就是專門給朱祁鈺聽得,“怎麽?這是涉及到自己,祁鈺不敢接話了?”
朱祁鈺趕緊抬頭,“祁鈺雖然愚鈍,可也知道社稷為重,臣弟願意就藩之後放棄封地,放棄俸祿,自謀生路。”
朱祁鎮沒有著急說話,慢慢坐到了**,朱祁鈺沒有幹站著,跑過去給朱祁鎮後背墊了塊墊子。
“坐吧,你我兄弟,不容如此拘謹。”朱祁鎮指了指床榻。
見朱祁鈺坐下了, 朱祁鎮才緩緩開口:“祁鈺,你覺得成為大明的藩王對子孫而言如何?”
朱祁鈺本欲張口就答,可看著朱祁鎮的目光,又沉下心,開始默默思索朱祁鎮話裏的意思。
“臣弟不知。”良久,朱祁鈺還是沒有頭緒的說。
“祁鈺啊,太祖的規矩,是讓嫡子繼承王位,其餘人等承繼郡王之位,然後依次而減,到最後的結果是什麽?”朱祁鎮循循善誘。
朱祁鈺眼睛一亮,猛地開口答道:“每出生一個宗室子弟,雖然爵位再低,朝廷也要給一份終身的歲祿,長此以往,大明財政必定難以承受。”
朱祁鎮點點頭然後說:“不光是如此,幾代人之後,這些終身的歲祿雖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證宗室子弟的生活,可也隻夠糊口罷了。
說不得還沒有一個普通百姓家生活的舒服,想想劉備,堂堂皇室,之後直落個賣草鞋的營生,就算隔的再遠,我們這些先人怎麽想也不會高興吧?”
朱祁鈺深有感觸的點頭,“皇兄說的是,臣弟也覺得這樣不妥,皇兄天命所歸,又英明神武,是不是已經有了對策?”
朱祁鎮看朱祁鈺一直不主動獻策,知道還是害怕自己說出來的朱祁鎮不認可,便不再賣關子。
“祁鈺,朕以為,以後不再分封諸王,而是讓所有宗室之人可以平等的參與朝政。
當然,不能以皇家的身份,而是參與科舉或者武舉。
也不再限製宗室行為,不管是做生意還是種地都由他們去,你覺得如何?”朱祁鎮緩緩開口。
“這、會不會引起宗室子弟的不滿?”朱祁鈺心中忐忑,也怕自己以後沒了依靠。
“祁鈺放心,朕肯定不會一刀切,隻有輔國將軍以下的宗室想入朝為官者,或是專心經營者可以自請放棄歲祿。”
朱祁鎮看了看朱祁鈺的臉色,“祁鈺,你不用擔心,若是你還想就藩,那天下還由你挑一處喜歡的所在。
咱倆是父皇唯二的兒子,無論你決定如何,朕都支持你。”
“皇兄!”朱祁鈺有些急切的想解釋一二,可說道最後也沒個一二三出口。
“若是你想成就一番事業,那朕也支持你,而且正有一青史留名之事沒有合適人選。
若是你有意,功績超過朕也不是沒有可能。”朱祁鎮終於將話題引到了自己的最終目的。
剛才的宗室煩惱隻是以後逐漸實行的策略,眼下最重要的事還是開海。
朱祁鈺聽了意動之色明顯,雖然有了之前的幾次暗示,可還是心裏沒底,不知道朱祁鎮的真實意圖,也怕是一個試探言語。
“朕也不瞞你了,現在財政赤字,朝廷沒有多餘的錢去改進民生,朕想效仿太宗和先帝,出使西洋,將我們大明的瓷器、茶葉、絲綢拿出去,換外藩的真金白銀。”朱祁鎮道。
朱祁鈺猛地抬起頭,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皇兄,“皇兄,出海之事,已經停了十幾年了,您現在要開海?可這麽一大筆錢糧從哪來?恐怕朝臣不會同意……”
“今天不是剛下罪了一百多個,阻力自然就小多了。
而且在三寶太監的手劄中,朕看到遠在世界的另一頭有一塊神奇的大陸。
上麵滿是畝產數十石的作物,隻要將其帶過來,我大明的子民將再也不必為生計發愁了!”朱祁鎮滿是憧憬的說。
“皇兄所言是真的嗎?臣弟失言,實在是這種神奇作物是在出乎臣弟的認知,簡直是匪夷所思一般。
真有這種東西,那三寶太監當時為什麽沒有帶回來?”
朱祁鈺平複心情之後,總覺得朱祁鎮說的不靠譜,自己怎麽也是個親王,從來沒聽說過有這種傳說。
朱祁鎮眼睛一瞪,皇帝威嚴出現:“朕難道會誆騙與你?朕現在隻問你願不願意替朕出使西洋!”
臉不紅心不跳的朱祁鎮扯起了慌,甚至還義正言辭的逼問朱祁鈺。
朱祁鈺怔在原地,似乎沒想到朱祁鎮找他是這個原因,“可、臣弟還有養濟院要管,恐怕沒有更多的精力用來大航海。”
聽朱祁鈺這麽一說,朱祁鎮就懂自己這位弟弟的意思了,“看來祁鈺是不想出海,那就算了,朕再找合適人選就是。”語氣中總是難掩失望。
“不不不,非是不想,隻是……唉,大海莫測,一去就是幾年,母妃年事已高,臣弟實在是怕萬一,那臣弟真的是枉為人子了。”
“原來是因為太妃,倒是朕疏忽了,那……”
“皇上,皇後娘娘求見。”金英打斷了兄弟二人的談話。
朱祁鎮有些意外,自從因為楊采薇皇後來了一次兩人鬧得有些不高興之後。
錢錦鸞這些日子除了打聽自己的身體狀況外,就沒有再來見過自己。
今天的突然造訪,又在他斥責過朝臣之後,不得不讓朱祁鎮多聯想些什麽。
“請吧。”朱祁鎮心裏思忖,倒也不至於因此就拒絕皇後的探望。
“那臣弟就先告退了。”朱祁鈺說了一聲向門外退去,正巧碰見錢皇後,“皇嫂萬安!”
“郕王殿下!”錢錦鸞見禮。
朱祁鎮看著有些慌亂的朱祁鈺,雖有些失望,可也不至於生氣,交待一句:“祁鈺,記得去太妃哪裏坐坐,今天若是不想回府,住在宮中就是了。”
等到朱祁鈺徹底消失在乾清宮,錢皇後終於開口:“皇上聖安!臣妾聽說您這陣子老是頭疼,特地準備了些安神醒腦的熏香,給您送來。”
說著,錢皇後身後的煙寧端著一個托盤上來,上麵根根黑褐色的線香雖然離朱祁鎮還是老遠的距離,可依然能聞到那股沁人心脾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