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緣分啊
朱祁鎮定睛一看,這幅海圖繪製的相比《天下諸番識貢圖》更加詳細。
其中甚至補全了《天下諸番識貢圖》中缺失的澳洲一角。
其中比例之精妙,跟後世的地圖已經沒有太大的差別,當然上麵專業的水文詳情已經遠超普通人的知識範疇。
馬歡湊上前來,想觸碰一下自己的老朋友,卻被費信隨手打開,甚至還用手輕輕撫摸自己接觸到的地方,好像哪裏有什麽塵土。
“皇上,這可是《鄭和出使水程》?”費信終於確認無疑。
朱祁鎮壓下心中的激動,淡淡點頭。
“真的是它!真的是它!已經二十年不見,老夥計,你還好嗎?
隻是可惜,英雄再無用武之地了……”費信遺憾的說,眼睛卻不住的朝朱祁鎮身上飄。
看來這老將還想再戰風浪啊!
朱祁鎮終於可以確定,費信二人還沒有失去遠洋的心思,或許大海真的有那麽大的魅力吧,讓人害怕的同時,也讓人不住地想接近。
“朕欲重啟西洋之行,不知二位愛卿可還能忍受遠航之苦?”
朱祁鎮這話倒不是白問,馬歡還好,費信年齡著實有點大了。
麵對大海中動輒二十米高的巨浪,就算心裏素質夠好,可身體素質也可能跟不上,要不鄭和也不會死在歸國的途中。
“皇上真要遠洋,臣哪怕拚了這條老命也要助陛下功成!”費信斬釘截鐵的說道。
馬歡又是趕緊跟著說:“俺也一樣!”
朱祁鎮終於可以安心,口頭嘉獎道:“二位愛卿雄心不減當年,尤其是費信,年近七十還有如此壯誌,不輸任何朝臣。”
“謝皇上誇獎,隻是臣有一要求,若是不能達成,恐怕出海之事還是空中樓閣不能成行。”
都已經準備開踐行宴了,費信又突然潑了一盆冷水。
朱祁鎮心突突跳了兩下問:“費愛卿所言何事?”
“臣等二人雖然跟著鄭公出過幾次海,卻主要做的是翻譯之事,雖有經驗,可不比鄭公,對一些航行的事還是一知半解,若要出海,還需一個掌舵人。”費信解釋道。
“是啊皇上!”馬歡附和一聲。
朱祁鎮一聽這個要求高懸的心也落了地,爽快的答應下來:“費愛卿說的是誰?朕馬上就傳人去找。”
哪知費信搖了搖頭說:“早先都是鄭公找的人,臣雖跟他有幾麵之緣,可隻知道他不是朝中人物,至於他在哪更是一無所知。”
合著您什麽都不知道,在這逗朕玩呢?
朱祁鎮笑容一僵,“那總知道叫什麽在那個船廠吧?”
費信竟不說話了,一張老臉漲得通紅,似乎也知道自己說這話不靠譜。
“皇上恕罪,費信年紀大了點,事也記不太清了,臣隻知道那人姓俞,船上所有人都叫他俞老大。
至於地址,他也不是什麽船廠的,好像是鄭公從什麽地方請來的,原本就是個打漁為生的漁民。”馬歡趕緊接住話頭說道。
“既有了些消息在,總比一頭霧水的好,臣弟也曾打聽過當年的事。
鄭和當年多是從太倉劉家港出發,多在福建等地補給,想來在南直隸尋的船老大可能性較高。”朱祁鈺分析道。
朱祁鎮麵色這才緩和,不管怎麽說也知道了一個姓氏,想來再找找當年參與的舊人,總能找到那個船老大,就是希望,船老大此時還健在。
大致商量了個章程的時候,熊宗立帶著上好藥的俞鑒回來了。
俞鑒原本煞白的臉色現在也多了一絲紅潤,就是虛弱的感覺還要慢慢修養才能彌補。
“俞鑒,現在感覺怎麽樣?”朱祁鎮見俞鑒進殿竟起身相迎,嚇得二人趕緊跪倒在地。
“臣等惶恐!”
“好了,就別在乎這些虛禮了,熊宗立,俞鑒傷勢如何?不會留下什麽痕跡吧?”朱祁鎮扶起俞鑒問道。
熊宗立點點頭,說起治病沒人比他更自信,“皇上放心,絕對不會讓俞大人留下一絲疤痕!”
朱祁鎮這才將目光轉向俞鑒說道:“正統八年,俞愛卿奉命清理調度大同等處軍政,處置縝密得當,取舍合乎情理。
後又在土木主持軍務更是甚和朕心,本來說忙過這段時間,找俞愛卿聊聊當時得失,卻沒想到再見是在如此尷尬境地。
俞愛卿最近如何,職事上可還順心?”先說能力,再說交情,後麵就是直接問你要官不要了。
不知道俞鑒是沒聽懂還是在裝糊塗,竟然搖搖頭說:“自從於大人主理部事,各處井井有條,臣也學了許多辦事方法。
隻要於部堂不嫌棄臣愚笨,臣惟願繼續做好本分之事。”
於謙一聽也是露出讚賞神色,手撫胡須微微頷首,“俞鑒辦事得力,臣本就想重用,正愁沒有機會,臣鬥膽在這裏請皇上允準!”
投桃報李、順水推舟……
朱祁鎮沉吟片刻就說:“那就等楊善二人熟悉好部事,空出來的位子你好好看看,有合適的報送司禮監就是。”
“是!”於謙領命。
“謝皇上隆恩!”俞鑒激動地臉色又紅潤不少。
因為《鄭和出使水程》整整跑了一天,事情說的差不多了,幾人也就順勢告退。
費信上了年紀,又驟逢喜事,就有些亂了方寸,退出大殿的時候,嘴裏也不枉念叨。
“俞老大俞老大,你可千萬別死了,老費還要找你出海呢!”
馬歡聽在耳朵裏,雖然知道不妥,可也隻能苦笑,勸也勸不住。
反倒是俞鑒聽了有些好奇的問了一句:“俞老大?可是家中叔祖俞海?”
原本已經準備回暖閣休息的朱祁鎮,也停下腳步靜靜傾聽起來。
費信眉頭一皺似是在想那俞老大是不是叫俞海,馬歡卻道:“不可能,那俞老大是早年間跟著鄭公下西洋的船老大!怎麽會是俞大人的叔祖。”
俞鑒驚喜的說:“對啊,我叔祖就是早年間跟隨三寶太監下西洋的船老大,小時候,我還長聽家中長輩提起呢!”
朱祁鎮心中一喜趕緊叫住幾個人,“俞鑒,你所言非虛?”
“皇上明鑒,臣所言句句屬實,萬萬不敢欺君!
隻是因為兵亂,叔祖遷出浙江祖地,我雖沒見過叔祖他老人家,卻沒少聽家中長輩談論,都說他從小就開的一手好船。”
“哈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若不是誤會了你俞鑒,也不會將你帶回來診治,也就見不到費信二人,恐怕還要多出許多波折才能找到你這位叔祖。
這緣分果真妙不可言!俞鑒,你這位叔祖在哪?朕馬上派人去請!”朱祁鎮越說越興奮。
俞鑒馬上就給他潑了一盆冷水:“皇上,臣也知之不多,恐怕還要問過家中長輩才清楚。”
此時的朱祁鎮也從剛才的驚喜中回過味來,有了新進展已經是意外之喜,見俞鑒這麽說也知道事情是急不來的。
“俞鑒你回去之後,要盡快跟家中通信,確定你叔祖的所在!”朱祁鎮命令道。
“是,臣遵旨!”
俞鑒朗聲答應,隨後幾人快速離開乾清宮,隻有於謙被朱祁鎮帶進了暖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