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失望,希望
一路龍行虎步的朱祁鎮在見到於謙二人之時,他們已經在乾清宮中等了多時。
“臣等恭請皇上聖安!”二人見禮。
“何事如此高興啊?”當朝首輔喜形於色,應該不是為了一個人的下落吧?
“啟奏皇上,今年四月,貴州安南衛為蠻賊攻圍。
沐斌調兵由烏撒會總督貴州軍務侍郎侯璡之大軍,打通畢節等路。
複調普安州土官隆本率土兵援安雲衛指揮蕭能夾攻,擒首賊二千,斬首七十餘級。
未幾,貴州水西諸蠻攻圍畢節等衛,告援甚急,沐斌遣人諭水西蠻,遂解圍水西蠻效順大明。”
“好!好一個沐斌!”朱祁鎮大喜,拍著屋內條案連連稱讚。
沐家世代鎮守雲南,到沐斌已曆三代,可謂軍功赫赫,在雲南當地的威望更是無人能及。
“皇上,這是詳細戰報,請您過目。”於謙雙手捧著一本奏疏奉上。
“說吧,沐斌那有什麽要求?”朱祁鎮反問一句。
“皇上聖明,黔國公奏請:水西革勒寨頭目阿忽等所統人民素性頑獷,先因激變為非,今已去逆效順,其田地未及耕種者乞量免稅。
並令貴州都布按三司、巡按禦史嚴加禁約,有司軍民不許舉放錢債倍取利息複致激變,庶使其永遠向化境地寧靜。”於謙說道。
朱祁鎮頷首,“準了,賞賜你們內閣看著辦,不過一定要體現出朝廷的重視,著黃裳盡快前往褒嘉。”
這官太大了立功也不好辦,外姓人生前是不能封王的。
黔國公的爵位已經到頂了,封無可封隻能從賞賜上著手。
朱祁鎮之所以讓內閣去辦,辦好了是自己安排的妥當。
辦不好人家心裏不舒服那也是內閣的鍋,被動技能領導永不背鍋。
處理完貴州土司的事,俞鑒趕緊上前一步,“啟奏皇上,臣已經聯係上叔祖俞海一脈,這是回信,請皇上禦覽!”
朱祁鎮擺手:“這是你的家信,朕不便看,你就將俞海的下落與他的想法說與朕聽就是。”
“啟奏皇上,家叔祖一脈現今客居在福建泉州,隻是叔祖信中言說年事已高,再無出海之力……”
俞鑒當然能看出來朱祁鎮對於下西洋這件事的看重,匯報的時候心情忐忑,到得後來聲音已經越來越小。
“俞海年事已高確實不便出海,那他有沒有子嗣可以擔此大任的?”朱祁鎮點點頭問道。
“回皇上,叔祖確有兩個兒子,都是掌舵的好手,隻是……
叔祖好像刻意不提我的那兩位叔伯,或許有不想讓他們冒險的意思。”俞鑒麵有苦色。
朱祁鎮心跟著一沉,因貴州蠻平的好心情也沒了個七七八八。
“皇上,事在人為!臣願意前往泉州說服我家叔祖!”俞鑒見狀一咬牙跪在地上。
“事已至此隻能這樣了!”朱祁鎮點頭同意,“俞鑒,你現在兼任福建道監察禦史,同郭懋一起清查越利之事。”
“謝皇上,臣一定不會辜負皇上的信任!”俞鑒納頭一拜神色激動。
監察禦史雖然看著隻有正七品,比他這個兵部主事品級還要低上一級。
可權柄極大,在地方上就算是三司也不敢小看。
再說有了這個外派經曆,對以後的升遷大有益處。
更別說其實這次主要是“探親”,其他公事還不是主要的,這簡直就是福利啊!
俞鑒匆匆而去,出宮安排出差之事了,暖閣中隻剩朱祁鎮和於謙,兩人相對而坐,一人低頭一人抬頭,同樣思量。
“於謙啊,一年過去了,當時朕回京在奉天殿與你的約定還記得嗎?”朱祁鎮突然開口打破了寧靜。
於謙微微抬頭,目光迎上朱祁鎮,堅定地點頭,“陛下所說臣一刻不敢忘懷。”
“唉!朕本以為天下之病在朕,在宮中,在朝廷,卻沒想到,病竟已入骨啊!”朱祁鎮歎了口氣說道。
於謙身子僵在哪裏,他也知道朱祁鎮因為這次的糧荒而傷心。
豈不知南方年年大豐收,南方糧價比豐年的北方,都能比北方便宜一半有餘。
也就是說按照朱祁鈺給的價格,那些南直隸的大戶依然有的掙。
甚至那天除了魏國公是真的掏空了自己的存糧來助拳外,其餘人最多也就是肉疼肉疼,傷筋動骨都遠遠談不上。
北方的這次災情雖有天災可主要還是人禍,以漕運轉運糧草入京,成本最多不過高個一倍。
可南方的糧草不管怎麽往京師運,也拉不下來京師的價格,為什麽?
因為除了極個別人之外,所有官員都參與了這場狂歡。
說起來那些要在這次事件中賺錢的還是沒那麽讓人傷心,無非就是看重利益而已。
可其餘的呢?他們難道是熱心腸,幫自己的同僚賺錢嗎?
誰也不會冒著風險來幹這種事,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清查田畝與人口,就是要阻止朱祁鎮去將大明的情況搞清楚!
滿朝文武,文為禽武為獸,誰又不是衣冠禽獸?
古代的國家,骨骼是士紳,是世族……
“皇上,天下終究是天下人的天下,而不隻是他們的天下。
臣也想明白了,與其說徐徐圖之被他們下有對策給抵消,不如轟轟烈烈與他們戰上一場。
這不是人情世故的江湖,這是你死我活的戰爭。”於謙話語鏗鏘震的朱祁鎮都是一愣。
“於謙你!”
“皇上,臣此次沒有皇命帶兵雖然是事出有因,可畢竟不合規矩,若是不罰恐不能服眾,請皇上治臣一個私調兵馬入京之罪!”於謙突然跪下。
朱祁鎮心中的那點疙瘩終於解開,他歎口氣扶起了於謙,“這是做什麽?不是有朕的口諭嗎?
這不是朕早就準備好的後手,為的就是防止有人作亂嗎?
況且沒有新軍的進駐,恐怕那天的審問也不會這麽輕鬆,後來的商稅也不會加的這麽容易了。”
“皇上可以饒恕臣的行為,可總會被有心人利用,終究是沒有手諭沒有內閣票擬跟司禮監的批紅,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於謙再說。
朱祁鎮看著堅定異常的於謙,試著問:“你有什麽計劃?”
於謙點頭:“兵部尚書是實權之位,臣兼任並不能將其發揮最大作用,還請皇上擇良臣為之,也好調整朝中南北失衡的現狀。”
朱祁鎮深深看了於謙一眼,卻沒有想到這位於少保竟將自己的官位都拋了出去。
“好!於愛卿可有推薦之人?”朱祁鎮不再磨嘰。
“臣以為耿九疇辦事老成,為人清白正直,可為兵部尚書一職。
軒輗與耿九疇齊名,浙江在其治下,刑獄清明再無冤獄,可為刑部左侍郎。
年富為人機敏謹慎,更有為大軍輸運糧草從無出錯的功績,可為戶部左侍郎!”於謙將心中人選一一說出。
朱祁鎮聽完之後緩緩點頭,耿九疇跟年富二人不必多說了,都是能信得過的。
至於軒輗他老家河南鹿邑,其人清廉之名聞名天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好!就依於愛卿所說,不過現在新軍已經開拔回營,不知道可還能壓得住朝臣?啊?哈哈!”朱祁鎮與於謙對視一眼皆是哈哈大笑。
朱祁鎮停下了笑聲,端著茶杯偷偷看了一眼於謙,一個心思不停在心頭轉動。
“皇上可是有什麽事要讓臣辦嗎?”於謙見狀主動詢問。
“若是你不問,朕還真不好說了,通政使李錫見朕的時候,說對於當日開罪於你的事心中忐忑。
朕知你素來公私分明,斷不會為難於他,正好這次三人的調動可由李錫提議。”朱祁鎮緩緩開口。
於謙一愣,隨即灑然一笑道:“臣雖沒有多少德行,可也不會因此就心生嫌隙。
李錫為人雖有浮誇,可還是終於朝廷的,臣自然沒有意見。”
“好!有你這句話真就放心了,金英,傳李錫進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