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除害的心情
“什麽?”
朱祁鎮眉頭擰成川字,坐在凳子上沉思不語,經金齊這麽一提醒,他終於回想起來。
太宗起兵靖難,為了得到藩王們的支持,曾經許諾太祖舊製不變,藩國可以擁有自己的軍權,還能掌管當地政府。
伊王就是在那時候開始兼並土地,甚至將洛陽豐富的礦產都收入囊中。
當時的河南知府上報後,永樂大帝為了安撫眾藩王也就沒有處置。
到了後期太宗削去藩國兵權,伊王主動配合,太宗更是對伊王賺錢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後來曆經仁宣兩朝,有太宗的承諾在,也隻是因為李驥那事將王府的屬官換了幾個,沒有動伊王的私財。
因為結果來說,伊王擁有的這些田契地契等私產,在當時的程序上是合法的,經過太宗同意。
後來再經過經營手段置辦的田地更沒有問題,現在該納稅的也依法納稅,隻能捏著鼻子警告一番。
“既然是跟太宗有淵源,那就暫且不管這個。就今天這些事,他這個王位就坐不穩了。”
“郭懋,你的消息呢?”朱祁鎮再問。
卻沒想到往日沉穩的郭懋,卻在此時露出罕見神色,眼神竟然都有些閃爍。
“你猶豫什麽,有什麽就說什麽!”朱祁鎮正是心情不太好的時候,此時見郭懋這副模樣,自然是心裏大怒。
郭懋不敢隱瞞,隻能將今天所見之事一一道來。
原來郭懋上午離開客棧後,沒有等當地錦衣衛聯係自己,而是主動釋放暗號尋找,可就算把暗中保護的錦衣衛也利用起來,依然是一無所獲,甚至還兩次進入錦衣衛此前上報的據點,隻有打掃痕跡,沒有人生活的樣子,整整一天,郭懋竟然一無所獲。
隨著郭懋的講述,朱祁鎮的麵色也越來越難看,錦衣衛是天子耳目,現在竟然人間蒸發,這是對他的挑釁。
“就沒有一點蛛絲馬跡?”朱祁鎮鐵青著臉問。
“現在隻能確定當地的錦衣衛並沒被殺,應該是被圈禁或者是……”郭懋低著頭不敢再往下說。
“或者是背叛了朝廷?”朱祁鎮替郭懋講話說完。
屋內眾人都跟著倒吸了一口涼氣,錦衣衛的叛變?這可真是開國以來都聞所未聞的事情,有什麽是值得錦衣衛叛變的?
“臣罪該萬死!請皇上賜罪!”郭懋身為錦衣衛指揮使,當然是這件事的直接責任人。
朱祁鎮深深呼吸壓下了心頭的怒火,歎了口氣說道:“天高皇帝遠,功過獎懲等解決了這個事再說。”
郭懋沒有起身,而是從身上摸索出一封奏疏雙手捧過頭頂。
“京城發來的急報,請皇上禦覽!”
朱祁鎮打開蠟封,將奏疏內容細細看過,然後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幾人被嚇得一激靈,也跟著郭懋一起跪在地上。
“皇上息怒!到底是何事讓您動了這麽大的肝火?”李賢小心問。
朱祁鎮沒說話,指著那封奏疏。
李賢打開奏疏看了,倒抽一口涼氣,聲音有些發顫:“廣東總兵官安鄉伯張安、指揮僉事王清戰死,欽差耿九疇、王竑不知所蹤。
京師降人進兵緩慢,王驥駐兵辰州,平越衛中斷糧,軍戶以草根樹皮為食。
於謙派都督同知董興為左副總兵,討廣州賊,戶部侍郎孟鑒參讚軍務;命毛福壽討辰州叛苗,令王驥火速馳援平越衛。”
朱祁鎮原本還準備將洛陽的情況摸清,再行處理,可看現在情況,已經沒有時間給他慢慢查訪伊王罪證,他要盡快趕到廣州。
連總兵官都敢殺,欽差竟然失蹤了,除了造反還沒幹,其他能做的全齊了。
“郭懋,讓河南都指揮使田禮帶兵救駕,年富領布政司、按察司官員接管河南府事務。”朱祁鎮寒聲說道。
“臣遵旨!”郭懋領命欲走,卻被李賢攔住。
李賢滿臉擔憂神色,勸道:“皇上,伊王是太祖分封藩王之一,又是太宗特恩,動了他恐怕會引起天下藩王 震動,使朝野動**。
且河南府官員有無涉及其中,還沒有定論,貿然索拿恐怕會有人說您多疑寡恩,不如先傳田禮前來,明天我們再去官府一探,再說是否是裁撤河南府官員。”
朱祁鎮也知道剛才心急失言,李賢這個建議更合理,不過貶黜伊王的事他意已決,兼並這麽多土地,糧價貴的一碗湯都要五文錢!
“河南府的事,李賢你來做,至於伊王,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先確定河南府的事,再一並解決。”
郭懋領命離去,朱祁鎮依舊是麵有憂色。
“皇上,於尚書與內閣既然已經安排好兩地軍務,一定能將賊寇鎮壓,您千萬不能太過憂慮而傷身!”熊宗立勸諫道。
朱祁鎮心亂如麻,他現在就想靜一靜,讓眾人各自回房休息,自己依然坐在原地沒有起身。
他害怕自己的決定會害死耿九疇和王竑,甚至是現在身邊的幾人,所以才著急召田禮前來。
幾人還想留下來陪著朱祁鎮,卻被皇帝眼神逼退,隻有樊忠依然沒走,固執的跪在那裏。
“樊忠,你也回屋休息去吧!”朱祁鎮低沉的聲音響起。
“臣要在這保護您!”樊忠說道。
“在這還能出什麽事?你們都在我隔壁,又有錦衣衛保護,去歇息吧。”
樊忠仍是不動,說:“別人臣不放心,這掌櫃的看著就不像個好人,萬一有個禍心,您受到什麽驚嚇,臣萬死難贖其罪!”
朱祁鎮也冷靜了下來,見樊忠堅持,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好讓他起來,與自己同寢。
估計是怕朱祁鎮有什麽特殊的癖好,樊忠寧死不從,就打一個地鋪躺在床邊,朱祁鎮拗不過就隨他去了。
夜深燈熄,朱祁鎮枕著自己的胳膊,這是自出京以來住宿條件最好的一天,可他沒有絲毫睡意,怔怔的望著屋頂出神。
“皇上,您還沒睡呢吧?”樊忠的聲音從床下傳出。
然後就聽朱祁鎮嗯了一聲再沒動靜,樊忠趕緊找話說。
“公子,老樊今天牌技可以吧?那一聽一個準,嘿嘿。”
朱祁鎮想起下午那幕有點好奇的問:“樊忠,真是沒想到,你還有這手藝,你不是在京城開了一個賭坊吧?”
樊忠趕緊否認:“這您可不能冤枉我啊,我就是以前喜歡玩這個,襲了軍職就沒再進過賭坊了,所以今天說想玩玩也是真有點手癢。嘿嘿……”
兩人越聊越多,直到朱祁鎮眼皮開始打架,樓下的行酒令好像是停了。
要沉沉睡去的時候,一隻大手偷偷拍了拍朱祁鎮。
“皇上,門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