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巨鱷

第八百五十二章 如願以償

恭王與太後有沒有相互妥協的可能?關鍵不在恭王和太後,而在於元奇的態度!在於易知足的態度!對於這一點,載垣看的十分透徹,隻要易知足沒有推翻朝廷之心,沒有趕盡殺絕之心,恭王和太後就不能不相互妥協!

如今易知足想做和事佬,促成雙方妥協讓步,這對於他來說,無異於是一個難得的將功折罪的機會。X

意識到這一點,載垣心中竊喜,當即試探著道:“國城兄可是讓在下去遊說太後?”

“不錯。”易知足頜首道:“恭王那裏我派人去勸說,太後那裏卻是唯有怡王出麵適合。”

略微沉吟,載垣才道:“恭王擅自篡奪兵權,與謀反無異,太後怕是輕易不會妥協.......。”

“若是容易,又何須勞煩怡王。”易知足瞥了他一眼,緩聲道:“恭王擅自篡奪兵權,此事需要遮掩,若是傳出去有損朝廷威信,也有損太後顏麵,不妨幹脆順水推舟,委任恭王為征倭大將軍,如此,則可輕輕鬆鬆將此事遮掩過去。”

聽的這話,載垣遲疑著道:“隻怕太後咽不下這口氣......。”

“目前倭國的情形,我說的很清楚。”易知足道:“恭王與僧王聯手,幾乎掌控了八旗新軍在倭的一半兵力,而且對奕掌控的另一半兵力也是勢在必得,一旦爆發內訌,奕絕對不是僧王的對手。元奇可以勒令恭王就此罷手,讓奕率部順利撤離大阪。”

也就是說,以保存在倭一半兵力為代價,讓恭王名正言順的掌控一軍,領軍伐倭。這個條件,慈安會不會同意?載垣設身處地的考慮了一下,若是易位而處,他是絕對會同意的。

沒有理由不同意,一旦雙方在倭大打出手,奕兵敗的可能性極大,毫無實戰經驗的奕哪裏是久經沙場的僧格林沁的對手,更何況,難保元奇不在背後暗中支持對方。

若是不同意,不僅無法保存奕所掌控的兩萬餘兵力,而且戰火還有可能蔓延到京師,公然撕破了臉麵的奕一旦掌控了在倭的四萬兵力,必然會揮師回京,或是直接篡位,或是逼迫提早推行憲政,屆時,元奇就不是暗中支持,而是有可能大舉出兵協助。事態真要發展到這個地步,必然是一發不可收拾。

默然片刻,載垣才小心翼翼的道:“預備立憲之期將盡,恭王何苦另生枝節,就不能平穩的推行憲政?”

這話說的是恭王,實則指的是元奇,易知足不由的一笑,“樹欲靜而風不止,這攤子事可怨不得恭王.......。”

這話是暗指青軍社行刺奕的計劃,載垣不由的暗自苦笑,要是早知道青軍社會惹出如此大的亂子來,當初就不應該籌建,不知道慈安會不會後悔。

略微沉吟,他才道:“這事隻怕難以遮掩,即便大阪城官兵不知道怎麽回事,枚方大營一萬多官兵卻是清楚原委的.......。”

“清楚什麽原委?”易知足道:“諭旨一下,真真假假,誰敢亂嚼舌根?再說了,伐倭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那些官兵回京隻怕要等到年底或者是翻年。”

當晚,載垣就乘坐火車匆匆趕回京師,這種事在電報和折子裏自然是說不清楚,必須當麵說。

京師,紫禁城,養心殿,東暖閣。

慈安無心批閱折子,坐在窗邊看著院子裏的景色愣愣的出神,奕秘密潛入倭國,在僧格林沁的協助下一舉掌控了一萬六的兵力,這事令她倍覺棘手,就好比是豆腐掉進灰堆裏吹不得打不得。

既然走出了這一步奕顯然是鐵了心,安撫是不可能讓其回心轉意的了,打,卻也是打不得的,一則奕不是僧格林沁的對手,再則,元奇盡管保證中立,也難保不會暗中下絆子。

而且,一旦開打,事情就沒有任何的轉圜餘地,她也無法預料會引發什麽樣發後果,有元奇在一旁虎視眈眈,壓根就不允許朝廷內訌。

不過,她能從大局考慮,奕會不會顧全大局?奕會不會貪心不足,吞掉所有在倭的四萬八旗新軍?

另外,這事一旦傳開去,對於朝廷的威信是一個巨大的打擊,隨著預備立憲之期將盡,奕攝政組閣的呼聲日益高漲,如今又出這麽檔子事......。

“稟皇太後。”近侍太監進來輕聲稟報道:“怡親王載垣在外遞牌子求見。”

“讓他進來。”慈安轉過身來吩咐道,這些日子事情太多,她幾乎是將呆在上海的載垣忘記了,不過,遲遲沒召載垣回京,她也是考慮到倭國這攤子事情要想妥善的解決,最終還的是與元奇商議,卻沒想到載垣居然自個回京了,看來,元奇那邊終於是沉不住氣了。

進的房間,叩請聖安之後,載垣起身腳步從容的在珠簾外跪下,就聽的慈安溫和的聲音,“元奇是何反應?”

“回皇太後。”載垣連忙道:“易知足的態度很明確,不希望出現內訌,盡力促成雙方理性妥協,和平解決這事。”

對於易知足的態度,慈安似乎並不意外,實則,她這幾日也是反複仔細的思慮過,元奇若是有意推波助瀾,事情早已經亂的不可收拾了,她緩聲道:“詳細說說。”

載垣當即一五一十的將易知足的想法細細的說了一遍,慈安聽完之後沉吟了一陣,才道:“你對此是何看法?”

載垣毫不遲疑的道:“回皇太後,臣竊以為,一旦爆發內訌,變數太大,暫以維持穩定為宜。”

慈安暗歎了一聲,若是爆發內訌,何止是變數大,局勢也會脫離掌控,元奇肯定也會摻和進來,這才是她最擔心的,奕當初電奏出兵討伐枚方,她不同意,就是出於這方麵的擔心。

她正待開口,就聽的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當即便皺起了眉頭,一個當值太監略有些慌亂的在門口稟報道:“稟太後,倭國急電。”

一聽是倭國急電,慈安心裏不由的一跳,難不成又出了什麽變故?當即道:“呈上來。”

大阪城神機營一部嘩變,大將軍奕被軟禁!

一眼掃過電文,慈安不由的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奕入倭,最大的依仗並不是僧格林沁,而是早就在奕身邊安插了親信,隨時隨地都能輕易的控製奕!

這可真是好手段,好心機!她緊緊的咬著下唇,神機營號稱天子親軍,是她最為倚重的嫡係部隊,居然也被奕滲透,會不會有一日突然發難,連她這個皇太後也軟禁起來!

更為棘手的是,目前倭國的局勢已經完全失控!而且極為被動!奕被控製,奕可以隨時隨地的接掌所有在倭的四萬八旗新軍,之前奕掌控枚方的一萬餘兵力,她還能忍受,全部吞下這四萬兵力,卻是她無法容忍的,

良久,她才放下手中的電報,沉聲道:“給易知足去電得寸進尺,忍無可忍!”

上海,鎮南王府,長樂書屋。

隨手將電報轉給趙烈文,易知足才道:“奕、肅順兩人密謀篡奪在倭兵權,僧格林沁前往倭國純屬是意外,之前我還在琢磨他們除了僧格林沁之外應該還另有手段。原來是在神機營安插了親信,出其不意,一舉控製住奕,還真是好手段,好心機!”

看過電報,趙烈文沉吟了下才道:“神機營號稱天子親軍,一直都是太後的親信大臣掌控,恭王能在神機營安插親信,應該不是一年兩年的事......。”

見他欲言又止,易知足不以為意的道:“吞吞吐吐的做什麽,但說無妨。”

趙烈文斟酌著道:“目前看起來,恭王似乎比太後更難對付,若是立憲之後由其組閣,恐非國家之福。”

“惠甫多慮了。”易知足擺了擺手,“恭王也就是一顆棋子,翻不起風浪來。”

話才落音,曹根生快步進來稟報道:“大掌櫃,養心殿急電。”

“念。”

“得寸進尺,忍無可忍!”

易知足聽的一笑,“恭王這一手徹底將太後激怒了。”

“八旗新軍一共才十五萬,恭王一口吞掉四萬,而且是裝備了元奇最新最先進武器的四萬兵力,這已經能夠直接威脅京師的安危。”趙烈文緩聲道:“另外,擁兵四萬的恭王一旦回京,太後如何自處?焉能不怒?”

頓了頓,他接著道:“恭王此舉,究竟是意欲逼迫朝廷讓步?還是有心接管奕的兩萬人馬?”

點了支煙,易知足才緩聲道:“恭王不糊塗,他很清楚,沒我的同意,他吞不下那兩萬人馬,此舉,既是逼迫朝廷妥協,也有試探我的意思。”

略微沉吟,他才道:“給太後回電,元奇保證奕所部能安全回京,此事影響不小,還請下旨,定罪奕,押解回京。”

聽的這話,趙烈文不由的暗笑,將奕定罪,押解回京,奕接任伐倭大將軍也就順理成章。

“給枚方去電。”易知足接著道:“過猶不及。”

頓了頓,他接著道:“給福岡去電,調大阪奕部前往征伐四國,禮送奕回國。”

京師,紫禁城,養心殿,東暖閣。

收到易知足的回電,慈安暗鬆了口氣,看來,軟禁奕,並非是元奇的意思,轉而她又有些擔心,很顯然,整個事件一直都在元奇的掌控之中,或者說,是元奇一直在操縱。

長歎了一聲,她才提筆擬了道諭旨,給奕定了個不輕不重的莫須有的罪名,令將其就地革職押解回京,著令奕接任大將軍之之職。

軍機處,看到太監送來的電旨,肅順心裏懸著的一塊大石終於是放了下來,這些天他同樣是寢食難安,既擔心奕事敗,又擔心引起內訌,一發不可收拾,偏生他能了解到的情況又不多,心裏莫名的焦躁。

如今奕定罪押解回京,奕接替大將軍之位,可以說整件事情圓滿的不能再圓滿,他頓覺渾身輕鬆,吩咐道:“一式四份,分頭發給上海鎮南王府、福岡大營、大阪大營、枚方大營!”

倭國,枚方,清軍大營,中軍大帳。

奕輕歎了一聲,將電報轉給僧格林沁,語氣有些失落的道:“這是不允許咱們染指大阪的兵馬。”

電文很簡單,就四個字過猶不及。僧格林沁掃了一眼,道:“既是要雙方妥協,自然是過猶不及。大阪的兵馬不要也罷,神機營的兵馬咱們也難以令其歸心,還不如另行招募新兵。”

奕看了他一眼沒有吭聲,招募新兵,說的輕巧,倭國這四萬兵馬是朝廷經製之師,糧餉皆可名正言順的向朝廷要,另行擴軍募兵,朝廷不可能劃撥糧餉,他總不能私人掏腰包募兵養兵罷?他就算將王府賣了又能擴軍多少?指望元奇,那就的仰元奇鼻息。

他正想著,通訊兵又快步進來呈上一份電報,卻是慈安的電旨到了,看過電報,他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兵力雖說少了點,但卻終於是如願以償。

見的電旨上隻字沒有提及到自己,僧格林沁暗鬆了口氣,連忙拱手道賀,“恭喜六爺,得償所願。”

“可惜未能盡善盡美。”奕有些遺憾的道,隨即吩咐道:“曉諭全軍,慶賀三日!”

上海,鎮南王府,長樂書屋。

易知足打了個哈欠舒適的伸了個懶腰,奕篡奪兵權得以如此圓滿的解決,他心裏是極為滿意,奕目前的兵力是稍嫌薄弱了點,但征伐完倭國之後,擴充到三、四萬兵力完全不成問題,有這三四萬兵力牽製製衡,推行憲政無疑將會順利許多。

見他一副鬆懈的模樣,趙烈文微笑著道:“通過這件事來看,太後倒是頗識大體。”

“與其說識大體,還不如說是被逼無奈。”易知足道:“沒有誰會輕易放棄手中的權力,更別說是皇權,慈安怕是不會就此甘心,還的多多防備。”r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