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血染黃沙
“跟緊我,先衝上前麵東北方的山梁,占據有利地形。”薑簡的聲音緊跟著響起,略帶一絲緊張,卻幹脆利落。
草原上地勢空闊,卻絕非一馬平川。前方斜向東北,大約三四裏遠的位置,就有幾座丘陵。
馬賊來勢洶洶,大夥光埋頭逃命,未必能逃出生天。占據有利地形,與馬賊周旋,待天黑之後利用夜色掩護脫離接觸,可能才是最佳解決方案。
“聽副都護的,向前麵的山梁衝!”曲斌聞聽,立刻改變主意,扯開嗓子大聲附和。
“把咱們的認旗插在地上,免得拖累大夥。放響箭,提醒馬賊注意!”薑簡的聲音再度響起,隱約帶著幾絲憤怒。
“放響箭,把認旗插在地上。阿普、圖色,你們兩個跟我一喊,瀚海都護府副都護在此。”曲斌神色一凜,緊跟著高聲補充。
馬賊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強盜,通常都以謀財為主,不會得了貨物,還對貨主緊追不舍。
很多時候,部落裏貴族和牧民,也會客串馬賊,通過掠奪過往商隊,彌補自家部落的開銷。
然而,無論是以上哪一種馬賊,通常都沒膽子攻擊官府的隊伍。否則,一旦引起官府的報複,他們就可能陷入滅頂之災。
大夥腳下的土地,理論上還在瀚海都護府的管轄範圍之內。隊伍頭頂所懸的認旗,標識也非常鮮明。馬賊們即便不認識字,也能通過旗幟上的標識確定,隊伍來自大唐官方。如果馬賊們看清楚了認旗之後,仍舊緊追不舍,他們的真實身份,恐怕就值得懷疑了。
“止步,不準靠近,我們是大唐瀚海都護府的人!”
“止步,我們是大唐官軍!”
喊聲迅速在隊伍中響起,先是用漢語,隨即轉成回紇語和突厥語。後兩種語言同源,隻是發音略有差異。一遍遍重複,馬賊們不可能聽不懂。
然而,那支突然出現的馬賊隊伍,速度卻沒有半點兒減緩的跡象。反倒向大夥衝得更急,甚至其中一部分馬賊,已經將羽箭搭在了弓臂之上。
“棄了認旗,輜重先不要了,全都送給賊人!”曲斌立刻知道,薑簡的判斷沒錯,馬賊的真正目標不是大夥所攜帶的輜重,而是副都護本人!
馱物資的牲口,立刻被拋棄。緊跟著,認旗,儀仗和所有可能拖慢大夥奔馳速度的物品,都被陸續拋棄於地。以曲斌為首的五十二名斥候,分成左右兩隊,如大雁般,跟在薑簡的側後。一邊策馬疾馳,一邊快速抽出騎弓和羽箭。
馬賊來自正北,以逸待勞,人和馬的體力都非常充沛。很快,就衝到了騎弓的射程之內。曲斌帶領弟兄們搶先發難,側身對準馬賊們就來了兩輪急射。兩匹駿馬中箭倒地,將各自背上的賊人重重地摔下,生死未卜。但是,其餘馬賊卻絲毫不受影響,一邊高聲呼哨,一邊挽弓反擊。
密密麻麻的羽箭騰空而起,至少三百支,眨眼功夫,就來到了薑簡等人的頭頂。
下一個瞬間,羽箭急墜而下,帶著淒厲的破空聲,如同一排合攏的獠牙。
薑簡等人或用皮盾遮擋,或用騎弓格擋,或鐙裏藏身。兩三個彈指過後,共有四十九匹馬帶著主人從箭雨的籠罩範圍內衝出,另外五名瀚海精銳連同他們的坐騎,卻永遠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別戀戰,風向不利,跟上我!”薑簡身上也挨了兩箭,卻因為穿著厚厚的皮襖,沒有受傷。一邊用身體護住阿茹,他一邊高聲提醒。
風向西北,馬賊們也來自西北,大夥人數隻有馬賊的六分之一,位置還處於下風口,繼續對射占不到任何便宜。而加速朝東北方逃離,卻可以扭轉一部分風力的影響。
“護住坐騎,所有人,優先護住坐騎。羽箭射不穿羊皮襖!”曲斌目光敏銳,迅速發現了一個可以利用的優勢,扯開嗓子通知所有弟兄。
又一波黑壓壓的羽箭從天而降,大夥卻不再手忙腳亂地遮擋。而是伏低身體,用羊皮襖的下擺、胳膊上的皮盾和自己的後背,護住戰馬的要害。
“噗,噗……”羽箭射入衣物聲不絕於耳,但是,這一輪,卻隻有兩名弟兄連同坐騎不幸遇難。其餘四十五名弟兄連同薑簡和阿茹,都平安衝出了箭雨的覆蓋範圍。
幾乎每一個人的皮襖上,都挨了羽箭。甚至還有人,挨了四五箭。然而,平素用來禦寒的羊皮襖,卻憑借其厚度和韌性,擔當起了鎧甲的功能,令箭簇無法繼續深入。
也有幾匹戰馬身體上見了紅,卻並非致命傷。草食動物的本能,驅使它們強忍疼痛,跟隨自家隊伍,堅決不肯落後半步。
“嗚嗚——”發現羽箭攔截的效果不佳,馬賊頭目果斷下令改變了戰術。淒厲的號角聲,瞬間響徹曠野。所有馬賊聞聽,立刻咆哮著用馬鐙磕打坐騎的小腹。
“唏噓噓——”戰馬在疼痛的刺激下,嘴裏發出一連串悲鳴,同時將速度加到了極限。馬蹄敲打在幹燥的土地上,濺起一團團黃色沙塵。轉眼間,沙塵就在西北風的吹動下,翻滾升高,宛若雲霧。
而馬賊們,則“騰雲駕霧”,從斜刺裏不斷向薑簡等人靠近,靠近,靠近……手中的騎弓在狂奔中換成了橫刀,寒光四射。
“土筍!”一名騎著鐵驊騮的馬賊頭目,從斜側裏靠近薑簡,咆哮著舉刀,砍向**青的脖頸,動作勢如瘋虎。(注:土筍,突厥語係裏,留下,停住的意思。)
刀光凜冽,快如閃電。然而,卻有一道更快的刀光,伴隨著薑簡的胳膊橫掃而至。“當啷!”火星飛濺,橫刀瞬間斷成了兩截。而薑簡手中的兵器,卻繼續橫掃,如同鞭子般,抽向馬賊頭目的胸口。
“啊——”馬賊頭目這才發現,薑簡手裏拿的是一把黑色長刀,刀身比自己的橫刀寬了一倍,也長了四分。
他想要躲閃,已經根本來不及,幾乎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胸口在戰馬的加速下,“迎”向了黑色長刀。隨即,劇烈痛楚,迅速籠罩了他的全身。血落如瀑,馬賊頭目如同木樁從馬背上栽下,淹沒於黃色的煙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