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倒卷珠簾
曲斌帶領三十五名瀚海精銳，沿著薑簡衝出來的豁口向前撲去，手中橫刀左劈右剁，將試圖合攏缺口的室韋騎兵，接二連三砍於馬下。
“殺！”瑞根、羽棱鐵奴兩人帶領各自麾下的親衛，緊隨瀚海精銳身後殺至，轉眼間，就將豁口又擴大的數倍。
“殺，跟上薑都護！”
“跟上薑都護，別給自家爺娘丟人！”
……
從二十三個部落的精挑細選出來的千餘名草原勇士，咆哮著組成第四梯隊，在策馬前衝的同時，將隊伍拉成一個粗糙的扇麵兒。
倉促成軍，他們之間的配合難免生疏。然而，跟在主帥的認旗之後衝鋒這種簡單的戰術動作，卻是誰都能夠做到。眨眼間，敵軍隊伍上的豁口，就被擴大到了與扇麵兒的最寬闊處一樣寬闊。草原勇士們所過之處，血流成河。
倉促爬上馬背的室韋騎兵，根本發揮不出正常戰鬥力的三成。大部分人還沒等看清楚對手是誰，就又紛紛被橫刀砍下了坐騎。少部分人勉強能支撐兩到三招，緊跟著，就被多把橫刀同時砍中，慘叫著墜落於地。
來自二十三個部落的草原勇士們，策動坐騎繼續衝鋒陷陣，馬蹄不斷從墜落於地的室韋傷號身上踩過，刹那間，血肉橫飛，慘叫聲此起彼伏。
然而，這當口，來自二十三個部落的草原勇士們，卻不敢給予敵軍的傷號們任何憐憫。高速前衝的隊伍中，如果有誰敢忽然放慢腳步，肯定會被其身後的同伴撞下坐騎，然後被戰馬活活踩成肉泥。
室韋人的規模，至少是大夥兒的三倍。如果給室韋人足夠的反應時間，大夥就要前功盡棄。一旦局勢逆轉，連老弱婦孺都追著不放的室韋人，肯定也不會對他們手下留情。
所以，勇士們隻能繼續前衝，緊緊跟住挑在隊伍正前方那麵認旗。隻要那麵認旗不停止前進或者轟然倒下，大夥兒就絕不放慢馬速！
一頭獅子帶領綿羊衝鋒，也能碾壓狼群。更何況，從二十三個草原部落裏挑選出來的勇士，本身就是一群虎豹。
在薑簡的帶領下，他們不斷前衝，前衝，將敵軍隊伍上的豁口，不斷加深，擴大，直到其徹底無法再閉合。
注意力全在正麵，十幾個彈指時間之前還在忙著給戰馬喂精料的室韋騎兵們，哪裏承受得住如此強大且持續的攻擊，很快，就出現了局部崩潰的跡象。
盡管隊伍中的伯克、大箭、小箭，使出吃奶的力氣，試圖穩住陣腳，卻根本無濟於事。
騎兵對騎兵，一招落後，就步步被動。更何況，帶領草原二十三部勇士衝鋒的薑簡，比獅王還要勇猛？
“攔住他，跟我一起上，攔住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剛剛整理好的隊伍，被敵將如同撕紙片一張撕裂，伯克達賀台氣急敗壞，尖叫著揮舞著起狼牙棒，帶頭去封堵敵將的去路。
他不知道對方就是薑簡，也看不出薑簡使用的究竟是什麽戰術。然而，直覺卻告訴他，如果任由對方繼續衝下去，自己這邊無論有多少兵馬，都必敗無疑。
而遏製住對方的攻勢，哪怕能拖延住對方半柱香時間，自己這邊就有希望扳回局麵！他雖然不喜歡阿史那沙缽羅，然而，卻相信此人的本事，如同相信自己手裏這根十二斤重的狼牙棒。
倉促之間，能理解他的命令，並跟上來的室韋騎兵不多，從馬蹄聲中判斷，隻有五個。對於伯克達賀台來說，五個已經足夠。對手身後，一丈距離之內，同樣隻有四名護旗兵！
他身高遠超過對手，寬度也是對手的一倍。馬上決戰，雙方都使不出什麽太精妙的招數，力量和速度，就決定了一切！
“啊——”嘴裏發出一聲刺耳的咆哮，伯克達賀台將狼牙棒高高地舉起，利用兵器的長度優勢，搶先發起了攻擊，然而，對手卻同時揮了一下沒有握刀的左臂！
一根短柄斧頭，忽然在半空中出現，呼嘯著砍向達賀台的麵門。雙方彼此之間的距離隻剩下了半丈，他看到了斧頭，卻來不及做任何躲閃。下一個瞬間，咆哮聲變成了慘叫，淩空飛至的短斧，砍入了達賀台的腦門，深入半寸，後者身體控製不住坐騎，像樹樁一樣墜落於地。
“滾開，不想死，就讓路！”策馬從達賀台的屍體旁衝過，薑簡揮舞黑刀，將跟在達賀台身後衝上來的一名室韋大箭的胳膊，齊著手肘斬為兩段。沒空對此人補刀，他大吼著又撲向另外兩名倉促前來攔路的室韋騎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掃斷了其中一人**戰馬的脖頸。
血光衝天而起，失去頭顱的戰馬重重地摔倒。其背上的主人來不及脫離馬鞍，被戰馬的屍體帶著摔出了半丈遠。沒等此人起身，曲斌已經帶著三十五名瀚海精銳衝至，馬蹄翻飛，將其踩了個筋斷骨折。
“滾開，不想死就讓路！”無暇顧及自己的身後，薑簡咆哮著衝向另一名室韋騎兵，先一刀砍飛了對方的兵器，緊跟著又是一刀，將對方半邊身體從鎖骨處砍落於地
鮮血從留在馬背上的另外半邊身體上狂噴而出，**青厲聲咆哮，帶著薑簡從血瀑中衝過。眨眼間，人和馬就全部被鮮血染紅。另外兩名上前堵路的室韋騎兵，將同伴相繼慘死的模樣，看了個清清楚楚，刹那間勇氣全失，慘叫著撥轉坐騎，落荒而逃。
“滾開，不想死就讓路！”沒興趣追殺逃命者，薑簡咆哮著繼續策馬前衝。對左右兩側的敵軍不屑一顧。
“滾開，不想死就讓路！”為薑簡舉旗的四名瀚海精銳，一邊保護著認旗前進，一邊扯開嗓子高聲重複，四張年青的麵孔上，寫滿了驕傲。
五個人，一麵認旗，像離開弓弦利箭一般，繼續在室韋人的隊伍中前進，速度不見絲毫的減慢。“滾開，不想死的就讓路！”曲斌帶領三十五名瀚海精銳，咆哮著跟上，將自己與認旗之間的距離，始終保持在兩丈之內。
眼睜睜地看著薑簡等人從自己麵前衝過，如入無人之境。暫時沒有被波及的室韋騎兵們，一個個被驚得嘴巴虛張，欲哭無淚。
他們在自家部落裏，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手。他們以往洗劫別的弱小部落之時，也曾經以一當十。然而，剛才那短短的兩三個彈指，他們的身體，卻因為緊張和恐懼，變得如同木頭一般僵硬。他們當中不止一個，心中對伯克達賀台的號召做出了響應，然而，他們的戰馬卻加不起速度，他們的手臂也不聽使喚。
“啊啊——”忽然，有幾名室韋騎兵，嘴裏發出了屈辱的尖叫，高舉著兵器，衝向曲斌等人身後那條鋪滿了血肉和屍體的“胡同”。
他們來不及去阻攔已經從各自眼前衝過去對手，他們卻仍舊有機會阻擋第三梯隊的敵軍！他們還來得及，用敵人的鮮血洗刷自己身上的恥辱，他們還有機會，用敵人的屍體，為自己剛才刹那間的膽怯做出足夠的補償！
他們很勇敢，然而，卻為時已晚。
幾把橫刀同時向他們劈來，砍得他們招架不迭。緊跟著，更多的二十三部草原勇士策馬衝至，轉眼間，就將他們的身影徹底淹沒在了刀光之中。
“滾開，不想死的就讓路！”瑞根和羽棱鐵奴帶領各自的親衛，扯開嗓子高呼，一邊將血肉胡同成倍地拓寬，一邊勒令所有室韋騎兵讓開道路。
恐懼，在寬闊的血肉胡同兩側快速蔓延，大部分室韋騎兵，都不敢再輕易上前封堵道路。然而，卻仍有少部分室韋騎兵，不願意這麽快就接受戰敗的命運，使出全身解數，試圖力挽狂瀾。
第四波草原勇士，又如同海潮般殺至，人數遠遠超過了前三波的總和，隊伍寬度也超過了上一波的五倍。
“砰！”“砰！”沉悶的撞擊聲不絕於耳。根本來不及列陣，也想不起來列陣的少量頑固分子，被接二連三地被撞飛，隨即被戰馬接二連三地踩成肉泥。
眨眼功夫，由少量室韋騎兵發起的抵抗就被徹底粉碎。其餘所有活下來的室韋人，無論官職高低，全都失去了繼續戰鬥的勇氣，慘叫一聲，或者策馬給對手讓開道路，或者撥轉坐騎撒腿向後。
“吹角，命令曲都尉，接應所有人！“正在策馬前衝的薑簡，忽然發現前方的阻力變輕，立刻扯開嗓子用漢語吩咐，同時，開始控製馬速。
緊跟在他身後的四名旗手當中，立刻有人抓起掛著自家胸前的牛角號，奮力吹出一串悠揚的聲音，“嗚——嗚——嗚——”
正在策馬跟上來的曲斌聞聽，眉頭先是輕輕一皺，隨即就明白了薑簡的意圖，伸手拉住坐騎的韁繩，快速收緊，同時扯開嗓子高呼，“減速，等後邊的弟兄跟上來。一起推著敵軍走。”
“減速，減速，等等後麵的弟兄！”三十五名來自瀚海都護府的精銳，是整個隊伍中受過最多訓練的人，也是最能理解並執行主將命令的人。紛紛扯開嗓子互相提醒，同時努力控製住各自的坐騎。
隨著他們的速度放緩，第三波和第四波草原勇士的隊伍，與他們之間的距離迅速縮短。作為一個整體，大夥的前推速度也驟然下降。然而，給敵軍所造成的壓力，卻一點兒都沒減少。
五六百名被嚇破了膽子的室韋騎兵，連頭都不敢回，拚命加快戰馬速度逃竄。轉眼間，就從曲斌等人的兩側超了過去，隨即，又超過了薑簡。
薑簡的正前方和兩側，好不容易才站穩腳跟的另外數百名室韋騎兵，還沒來得及發起反撲，就被潰退下來的自家同夥將隊伍衝得七零八落，徹底失去了勝算。無奈之下，他們也隻好趕在被對手砍下馬背之前，撥轉馬頭，加入逃命隊伍，像雪崩一樣將隊伍變得越來越大。
這，正是薑簡希望達到的效果。
敵軍崩潰的速度，比預想中稍稍慢了半拍兒，自家隊伍的反應，也有點兒差強人意，但基本達成了預定目標。
“跟上敵軍，一直向前壓，直到將他們徹底碾碎！”深吸一口氣，他舞動黑刀，驕傲地宣布。
“薑都護有令，跟上敵軍，一直向前壓，直到將敵軍徹底碾碎！”四名護旗手扯開嗓子帶頭高聲重複，隨即，曲斌和另外三十五名瀚海精銳，也扯開了嗓子，驕傲地宣布。
“一直向前壓，直到將敵軍徹底碾碎！”一邊用吼聲作為回應，四波來自二十三個部落的草原勇士，一邊將彼此之間的距離不斷縮短。很快，他們就重新融為一個整體。像驕傲的孔雀般，在戰場上展開了漂亮的羽尾。
“弟兄們，跟緊我！”薑簡又發出一聲驕傲的大吼，手中黑色長刀，徑直指向了史笸籮的認旗。
在出發之前，他一心想著速戰速決，甚至暗暗發誓，不惜任何代價，也要直取史笸籮，將其斬於自己的馬下。
然而，當火把燃起來之後，一股迎麵傳來的夜風，卻讓他的頭腦迅速恢複了清醒。
史笸籮非常聰明，這半年來的進步，皆是他親眼所見。同樣的招數，隻要在此人身上施展第二次，自己就注定會吃一個大虧。
自己上次試圖衝到史笸籮身邊，拿下此人，一舉逆轉戰局，就被此人用替身拉入了陷阱，差點兒死在亂刀之下。這次，貿然衝過去，十有七八還會重蹈覆轍！
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個陷阱，否則，就沒資格做軍隊的主將。史笸籮能夠做到的事情，他薑簡更應該做得到。
史笸籮了解他，他也了解史笸籮。
想要取勝，他隻能拿出史笸籮從沒在他這裏見到過的新招數。而不是魯莽地把所有賭注，全壓在個人身手之上！
如此，他就隻剩下了最後一個戰術選擇，倒卷珠簾！
幸運的是，這個戰術對將士們的素質要求不是很高，而對手，也遠遠稱不上訓練有素！
“跟上薑都護！”
“跟上薑都護！”
“一直向前壓，直到將敵軍徹底碾碎！”身背後，呐喊聲宛若湧潮。
千餘名從二十三個部落裏精挑細選出來的草原勇士們，跟隨著自家主將，驅趕著成倍於己的潰兵，卷向阿史那沙缽羅的帥旗，沿途吞沒任何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