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殺劫（中）
大單於巴姆巴要的就是這句話，立刻果斷點頭，“好，既然你如此有信心，本單於就把攔截援兵的差使交給你。不需要太久，五天足夠，隻要你能帶著本部人馬拖住援軍五天，攻破白鹿穀之後，繳獲之物，本單於做主分兩成給你和你麾下的弟兄！”
“這……”伊爾別愣了愣，臉上露出了明顯的遲疑。
他雖然貴為鹿蠡王，本部嫡係卻隻有兩千出頭。而據斥候匯報，前來支援白鹿的唐軍卻超過了四千！
以不到唐軍一半兒的兵馬，去阻截對方，並且還要拖上整整五天時間。甭說看不到任何勝算，即便他創造了奇跡，順利完成了任務，他的本部兵馬恐怕也得折損過半！
“怎麽，做不到？你剛才可是親口說，我希望你擋住援軍多久，你就能擋住多久麽？”大單於巴姆巴看了伊爾別一眼，目光中充滿了玩味。
鹿蠡王伊爾別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將牙齒咬了又咬，最終還是躬身下去，手按胸口行禮，“大單於放心，在下一定不負您所托！”
“這就是了。來人，取酒水來，本單於為鹿蠡王壯行！”大單於巴姆巴點頭而笑，目光中的玩味迅速變成了得意。
對方不過讀了幾本漢人的破書，就在他麵前耍弄陰謀詭計，在他看來，簡直就是山羊給老虎梳舔胡須——找死。
他先前之所以不收拾對方，是為了引出更多的潛在白眼兒狼。而現在，白眼兒狼已經暴露得差不多了，鹿蠡王這個位置，就該換個人來坐了。
如果伊爾別未能成功阻截援軍五天時間，他拿下此人，就順理成章。如果伊爾別成功完成了任務，實力也必然大損，根本不用他給此人安排罪名，自然有窺探鹿蠡王位置的家夥，主動向此人發起挑戰。
在骨利幹人的傳說裏，酒可以補血。所以用林中漿果釀製的美酒，一直是軍中必備之物。聽到大單於巴姆巴的命令，立刻有親兵答應著下去準備，不多時，就用馴鹿馱著二十多隻裝滿美酒的口袋過來。
當著一眾都尉、當戶、且渠、大箭們的麵兒，巴姆巴豪爽地跟伊爾別舉起酒袋對飲。接連幹了五袋子酒，才大笑著將後者送上了馬背。
待鹿蠡王伊爾別率領其本部兵馬離去，骨利幹大單於巴姆巴又迅速將目光掃向先前勸他退兵的將領們。撇了撇嘴，冷笑著說道，“鹿蠡王剛才以性命擔保，他可以擋住唐人的援軍五天。但是賬不能那麽算，咱們得給自己留的時間寬裕一些。三天，從明天早晨起，三天之內，我要住進山穀裏最好的帳篷，把帶頭跟我作對的那個女人的腦袋砍下了做酒碗。諸位，你們當中，如果有誰怕了，或者倦了，盡管現在就帶著自己的嫡係部曲離開，本單於發誓，隻要你當著我的麵走，我過後絕對不予追究！”
眾都尉、當戶、且渠、大箭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帶頭做出回應。
坐在大單於的位置上，想弄死一個人，或者弄垮一個部落，辦法有的是。這當口，如果誰還不長眼色帶領部曲離去，即便巴姆巴信守承諾，真的不當場砍了他，待返回小海之後，也有很多手段，讓他生不如死。
“怎麽，都不說話啊？不說話，本單於可就認為，你們打算跟我一起繼續打下去了？“用手撫摸著猩紅色的權杖，巴姆巴一邊笑，一邊發狠。“本單於再給你們一炷香時間去考慮，一炷香時間過後，如果有誰還沒走，今後就別想著再走了！”
“末將發誓與大單於共同進退！”大都尉軲轆仆反應速度快，把心一橫，果斷躬身施禮。
“末將誓死追隨大單於！”
“大單於誤會了，我等先前沒有退兵的意思。隻是擔心援軍來得太快！”
……
骨都侯虛褸不阿、大箭李胡，還有其他幾個先前試圖勸說巴姆巴早日退兵的將領，也爭先恐後開口表態，願意繼續追隨巴姆巴攻打白鹿穀。唯恐回應得慢了，被大單於巴姆巴當作重點剪除目標。
“那就把酒分了，然後下去好好休息。明天太陽一出來，本單於親自吹角，為你等助威！”大單於巴姆巴早就料到，有了伊爾別這個前車之鑒，就沒人再敢跟自己唱反調，把手一揮，大笑著吩咐。
“謝大單於賜酒！”大都尉軲轆仆、骨都侯虛褸不阿、大箭李胡等人，齊齊躬身拜謝，這一刻，每個人心裏頭，都充滿了無奈。
“傳令給你們各自麾下的弟兄，拿下山穀之後，男人和老人殺光，女人和小孩，所有人都有份兒！先入穀的先挑。山穀裏的所有財貨牛羊，也是一樣，除了那個女首領之外，本單於自己什麽都不留！”明白光威逼無法讓眾將在接下來的戰鬥中使出全力，大單於巴姆巴笑了笑，繼續高聲宣布。
“謝大單於！”眾將領聞聽，再度躬身拜謝，心中的無奈，瞬間被驚喜衝走了一大半兒！
“回紇總計才多少兵馬，跟車鼻可汗打了這麽久，主力還出征在外，留守山穀的，能剩下多少人？”將眾將的表現看在眼裏，巴姆巴又笑了笑，繼續補充，“這幾天咱們打得辛苦，山穀裏的守軍肯定撐得更辛苦。登山的人都知道，隻差幾步到達山頂之前，是人最累的時候。但是，如果這時候退了，就白忙活一場。而隻要大夥堅持住，再高的山也能踏在腳下！”
“我等明白！”“我等明日必盡全力！”“末將明日親自帶隊，誓將眼前的矮牆拿下！”眾將覺得巴姆巴的話也有幾分道理，扯開嗓子，大吼著回應。
“收兵，收兵回去睡覺！明日一早，本單於在此恭候諸位！”很滿意眾人的態度，巴姆巴笑著點頭。隨即，撥轉馴鹿，收兵回營。
眾將領無論剛才是真心支持繼續打下去也好，假意敷衍也罷，到了此刻，也沒有了任何退路。隻能收拾起各自的心思，為明天的戰鬥去做準備。
第二天又是一個大晴天，七千多骨利幹匪徒吃罷早飯，大呼小叫地殺至白鹿穀的西北口。隨著巴姆巴一聲令下，兩隊精挑細選出來的死士率先出動，雙腳踏過幹涸的血跡，直奔堵在穀口處的矮牆。
“前方六十步，三輪連射！”矮牆後的碉樓上，薑蓉從容不迫地舉起一支令旗，大喊著用力揮舞。
尖厲的破空聲立刻在她身前不遠處響起，刹那間，傳遍的整個山穀。兩百餘支羽箭騰空而起，迅速抵達骨利幹匪徒的頭頂，然後急轉直下。
衝在最前方的十幾名骨利幹匪徒，立刻被射成了刺蝟。身體強壯的他們，卻沒有立刻死去，而是頂著箭雨，又向前衝了十幾步，才慘叫著撲倒於地。跟在他們身後的同夥，毫不猶豫地從他們身上踩了過去，繼續頂著箭雨向前推進，對鮮血和死亡視而不見。
“殺呀，拿下山穀，男人殺光，女人和小孩見者有份！”
“殺呀，拿下山穀，一切都是你們的，大帥分文不取！”
領軍的兩個大箭，各自手舉一人高的門板，一邊跑，一邊高聲鼓舞士氣。仿佛勝利已經近在咫尺，隻要匪徒們一伸手，就可以摘下甘美的果實。
“嗖嗖嗖——”又是一輪羽箭從半空中落下，將更多的匪徒放翻在血泊當中。呐喊聲卻沒有絲毫減弱，暫時還未被羽箭射中的匪徒繼續高呼而進，如醉如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