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遊俠兒

第372章 會師

薑簡笑著搖了搖頭,將史笸籮的回信交給了眼巴巴湊過來的蕭術裏和洛古特。二人看罷,立刻搖著頭大罵史笸籮煮熟的鴨子嘴硬,臉上的表情卻變得無比輕鬆。

當年同生共死的情義,怎麽可能說忘就忘?大夥在沙場之上無法互相留情,在沙場之外,卻並不希望對方死得稀裏糊塗。

史笸籮率部主動離開,事情就得到了完美解決。大唐瀚海營順利渡過渾河之後,再用木樁和羊皮筏子搭建一道浮橋,就徹底完成了前鋒任務。而史笸籮抽身離去之後,肯定也不會返回車鼻可汗身邊領死。

草原如此廣袤,並且越往西走人煙越是稀少。史笸籮帶著上千狼騎,不難在大唐的疆域之外,找到一片水草豐美之地,建立屬於他自己的部落。

至於史笸籮建立起自己的部落之後,會不會跟大唐發生衝突,無論薑簡,還是蕭術裏等人,都沒考慮得那麽長遠。

以史笸籮的聰明勁兒,相信他輕易不會重蹈車鼻可汗的覆轍。而經曆了車鼻可汗發動的這場叛亂,大唐朝廷今後對待突厥各部之時,也不會再像以往那樣一廂情願。

“茨畢伯克呢?他一個人繼續去給羯盤陀送信去了,還是留在北岸等著咱們?”在心裏悄悄給史笸籮送上了一句祝福之後,薑簡又將目光轉向史金,柔聲詢問。

這次任務完成的不錯,等同於史金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可以被當做自己人。而對待自己人,薑簡向來會給與足夠的鼓勵和尊重。

“稟薑都護,茨畢伯克繼續去給羯盤陀送信了。不過不是一個人去的,沙缽羅特勤那邊,又給他安排了十名親兵,一路護送他到狼山腳下。”史金立刻學著標準大唐將領的模樣,行禮回應。雖然缺了一隻手,動作顯得有些不倫不類,恭敬態度卻表達得十足十。

“給他安排了十名親兵?”薑簡聽得輕輕皺眉,旋即,便猜出了史笸籮的葫蘆裏頭究竟賣的是什麽藥。

此人天生想得多,即便最後決定棄族而去,也要清楚地告訴所有人,不是他史笸籮辜負了父親和兄長,而是車鼻可汗和羯盤陀先辜負了他。如果不是得知羯盤陀在他舍命阻擋唐軍之時,悄悄送上了降書,他寧願血染渾河,也不會將事情做到一半兒就抽身。

“啟稟薑都護府,沙缽羅特勤給茨畢安排人護送,是擔心他半路上遭到截殺。”史金卻唯恐史笸籮的舉動引起薑簡的誤會,趕緊低聲補充,“車鼻可汗對沙缽羅特勤不放心,在他身邊安插了很多眼線。一旦他們悄悄地對茨畢下了黑手,羯盤陀遲遲收不到回信,就會擔心大唐不肯饒恕他,走投無路,隻能再度倒向車鼻。”

“嗯,如此一來,薑某倒是要承他的人情!”薑簡知道史金在努力回護其舊主,卻沒戳破,笑著點頭。“你去的時候,沙缽羅特勤那邊情況怎麽樣?葛邏祿左廂和處木昆部呢,他是如何安排的?”

“啟稟薑都護,沙缽羅特勤麾下的狼騎士氣很低,聽他說拔營離開,除了車鼻可汗派過來的幾個心腹之外,其餘的人全都立刻拔出刀來站在特勤身後。”既然史笸籮已經決定率部離去,史金就沒必要再替他隱瞞北岸的軍情,斟酌了一下,低聲匯報,“處木昆部的人準備回部落的牧場,葛邏祿左廂的人怕車鼻可汗再召他們參戰,決定向東走,去下遊等著這場仗打完了再回來。沙缽羅特勤那邊還有一百多隻皮筏子,說都留給都護您了。等他走了之後,他們派人過對岸去拉回來,就能搭建浮橋!不用再廢力氣去砍樹。”

“這狗日的史笸籮,既然念著舊情,幹嘛不自己把羊皮筏子送過來?好歹大夥還能湊一起上幾杯!”蕭術裏聽得眼睛發熱,皺著眉罵道。然而,心中卻明白,如果史笸籮肯過河跟大夥告別,他就不是史笸籮了。

“這狗日的,活得真擰巴!”洛古特在一旁,恨得咬牙切齒。然而,話語末,卻帶著上了一絲鼻音。

無論擰巴不擰巴,渡河的難題,卻得到了徹底的解決。第二天,薑簡特地等到了中午之後,渾河北岸徹底沒了動靜,才派出水性最好的陳元敬率領小股部隊,乘坐十隻羊皮筏子前往對岸探查情況。同時安排信使,向三十裏外擔任支援和聯絡任務的契苾何力和薛仁貴兩人通報情況。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陳元敬帶領隊伍返回,還拖回了一百多隻完好的羊皮筏子。薑簡見狀,悄悄歎了口氣,隨即著手安排隊伍中擅長做木匠活和手巧的弟兄,搭建浮橋。

事情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並不容易,尤其在渾河豐水期,水流強弱一日數變,河道的深淺很難預測。好在對岸沒有任何敵軍阻攔,上遊也沒法發現新的敵情,大夥齊心協力,與隨後趕來的契苾何力、薛仁貴等將士一道,又花了整整兩天時間,終於將一座浮橋架設完畢。

第三天,燕然大都護高侃也率領唐軍主力趕到渾河南岸。發現河麵上已經架起了一座堅固的浮橋,可以供將士們分批拉著坐騎跨河而過,不禁喜出望外,當著眾將士的麵兒,跳下坐騎,雙手攙扶住薑簡的胳膊,大聲誇讚:“果然是虎父無犬子,當年令尊在軍中,就以勇謀兼備著稱,而你,盡得令尊衣缽!”說罷,哈哈大笑。

“豈止是盡得薑大將軍衣缽,絕對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副大都護曹繼叔接過話頭,高聲誇讚。

跟在高侃身側的其他將領也紛紛開口,稱讚薑簡為大軍開道之功。一時間,好詞滾滾,誇得薑簡額頭冒汗,麵頰泛紅,比跟敵將惡戰了一場還要累上三分。

好不容易等大夥誇累了,正準備歇一口氣兒,卻又聽高侃笑著介紹,“來來,這位乃是咱們燕然大都護府的行軍長史,姓王,名文度。曾經追隨阿史那杜爾大破突厥於龜茲,熟悉突厥各部的情況。你今後要多多向他請教!”

“末將薑簡,見過王長史!”薑簡早就發現,高侃身邊多了一個陌生麵孔,聽聞此人出任了行軍長史,趕緊上前躬身行禮。

“薑都護無須客氣,你的威名,老夫在長安亦有耳聞!哈哈,臨行之前,還有同僚向老夫打聽,你是否定了親。估計是想把家中女兒許配給你!”燕然大都護府行軍長史王文度長得唇白齒紅,一臉忠厚長者相。擺了擺手,笑著回應。

話說得雖然風趣,卻讓薑簡身上悄悄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趕緊又行了禮,高聲回應,“僥幸沒遇到硬茬子而已,真的當不起長史如此盛讚!至於婚事,家中早就給末將訂好一門,六禮已過,隻待平定了突厥別部,就正式完婚。”

“哦,這倒是老夫冒昧了!”王文度笑著歪了下頭,做驚詫狀,“也是,你少年英雄,哪家女娃兒見了,不芳心暗屬?既然已經訂下了親事,就當老夫沒說便是。婆潤都護呢,怎麽不見他的身影?”

“婆潤都護怕對岸出現變故,親自帶領一哨兵馬去守在浮橋北端了。未能前來相迎,還請大都護,副都護和長史見諒!”薑簡想了想,鄭重回應。

婆潤年齡比他還小兩歲,對瀚海營將士的了解也遠不如他。所以,瀚海都護府的軍務方麵,一直都是以他為主導,而婆潤隻負責掌管官員的任免,回紇十六部的日常政務以及對外交往。

這一點,包括高侃在內的燕然大都護所有將領幕僚,都心知肚明。所以此番前鋒西征,名義上婆潤是先鋒官,薑簡為副,實際上做主仍舊是後者。

而薑簡也沒料到,高侃走到半路上,身邊又多出來了一位行軍長史。聽聞其率領主力即將趕到,便帶著幾名親信將領出軍營來迎接,根本沒時間去通知率兵駐紮在渾河北岸警戒敵情的婆潤,也未曾考慮這樣做禮節上是否妥當。

此刻冷不防被王文度提起來,薑簡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安排出了紕漏。想要補救,卻已經來不及,隻能將婆潤的去向如實告知。

“無妨,無妨,國事為先。浮橋難得,他怎麽重視都不為過!“王文度笑了笑,再度輕輕擺手,每個動作,都透著儒將風度。

“好了,過河,過河。這一路上,快把人給累死了!”那副都護曹繼叔,卻是個粗坯。聽王文度囉嗦起來沒完沒了,不耐煩用力揮手,“薑副都護,趕緊讓你的人,安排大夥過河歇息。免得老天爺忽然降下暴雨,把浮橋給衝了。那樣的話,你可就白忙活了!”

“說得對,薑簡,過河之事,你來安排。老夫等人都是初來乍到,不清楚這裏的情況。包括老夫在內,所有人今天都歸你調遣。“高侃笑了笑,迅速接過了話頭,柔聲吩咐。

“末將遵命!”薑簡毫不猶豫地拱手領命,然後組織人手,安排燕然大都護的人馬,分批次通過浮橋,前往北岸,將高侃命令執行得一絲不苟。然而,心中卻反複琢磨,自己究竟什麽時候得罪了新來的行軍長史,怎麽此公跟自己第一見麵兒,就急著從雞蛋裏往外挑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