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 對，就是做狗
如何和大唐人相處？
“遵守大唐律法，言而有信，做一個有禮的人。”一個人遲疑了一會，開口吐出了自己的答案。
實際上，這也並非是他個人的思考結果，而是他以前請教大唐人的時候，從大唐人那邊得到的答案。
知法、守禮。
首先你不要觸犯大唐的律法，其次在這個基礎上，做一個知道“禮節”的人。
這是一個很標準的答案，若是拿這一句話去同任何一位大唐人說，他們都會給出肯定且滿意的回複。
可麵對這樣的回複，格勒尼瑪輕蔑一笑，搖了搖頭。
“您是覺得這個回答不對？”那個人驚疑一聲，語調都拔高了八度。
格勒尼瑪搖了搖頭：“那是對普通的大唐人而言，可我們是靠哪些人吃飯的？”
“是靠那些貴人！”
“我們能不能吃上飯，就是他們一句話的事。”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別看我們在這辦廠辦得風生水起，武姑娘也不阻擾我們，似乎隻要站穩根基、防住大唐的商賈，我們就能長久地吃上這口飯了。”
“可隻要一個人。”
“不說那些貴人，不說一個縣男，就是一個大唐的讀書人，隻要他一開口，說一句不準我們在這做生意……”
“你覺得我們還能做的下去嗎？”
幾個商賈有些遲疑。
縣男開口讓他們混不下去，他們還能信——畢竟這是大唐的貴族階級，哪怕是最低檔次的貴族。
可一個讀書人的一句話……能有這麽大的威力？
“你們不信？”格勒尼瑪微微一笑，“你們且想想，大唐人究竟是會信那些讀書人的話，還是會信我們這些商賈的話？”
這一句話，讓他們有些心梗。
這讓他們想起了以前發生的一些事。
他們這些異國人，入了長安後，總會想辦法在長安買個房子。房子這東西，是要鄰居認可才能交易。
有時候，他們勸服了鄰居，可鄰居的鄰居，住在一條街、一個坊市的人，卻不樂意見著他們。
總是會出現這種事，有人會傳言這個異邦人其實是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亦或是他殺了人、幹了壞事的“小道消息”。
異邦人在大唐是要受到嚴苛管控的。
傳出這種消息，總是會把不良人招惹過來，再那麽一查，往往查出來的結果，就是這是個謠言——當然，有時候也誤打誤撞，會碰見一些真的不那麽幹淨的異邦人。
謠言歸謠言。
可鬧出這麽一檔子事，鄰居就不想和異邦人做鄰居了。
這些個異邦人就隻能灰溜溜地搬走，尋思著再去哪兒找一處能住下的好去處。
有了一個開端，就絡繹不絕地發生起來。
發生的多了，長安城大大小小的坊市，也都知道有這麽一個傳聞——但是沒用，謠言起，這些個異邦人該搬還是得搬走。
除非鄰居都是知書達理的人，和讀書人成鄰居，隻要自己幹幹淨淨的，至少一半都是不用搬走的。
格勒尼瑪的話，讓他們想起了這件事。
是啊……
一個平頭百姓的謠言，都能讓他們被迫搬家，那麽一位讀書人對他們的不喜歡呢？下場隻會更可怕吧……
幾個商賈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嚴肅性，臉色板了起來。
格勒尼瑪接著說道：“所以你和他們相處，不能把自己當成大唐人，至少不能把自己想當大唐人的心思給露出來。”
“說來也可悲，今時不同往日，那些貴人是管不著那些個遵紀守法的大唐商賈的了。”
尹煊打頭，大通坊是大唐的典範。
商賈的重要性漸漸凸顯了出來，雖然朝堂上大部分還是沒研究明白，大唐每年鑄的錢就是那些，怎麽商賈一多，長安就富起來了。
可不用他們弄明白，他們隻要知道，讓那些商人能順利地做好生意，大唐、長安、他們都會富起來。
再加上尹煊和李世民聯手，那些個大小勳貴，就怕朝廷找個由頭對自己下手，好一些像隴西李氏那樣，壞一些像崔氏那樣…….
“可他們管不著大唐人，難道還管不了我們這些人嗎？”
“我們奔著做大唐人去了，不就意味著，我們不想被貴人們管著麽？”
格勒尼瑪接著說了下去。
“貴人們發現我們不想孝敬他們了，那…他們又豈會看我們順眼？”
這些商賈們恍然大悟，心裏通透。
他們總算明白格勒尼瑪為什麽始終對外都是那麽一幅模樣了。
格勒尼瑪自嘲一笑：“說得難聽一些，那就是我們得對那些貴人來說，有收益、能聽話，他們才會容許我們做這些個生意。”
“當狗？”一個人聲音怯弱，吐出這兩個字。
格勒尼瑪不僅沒生氣，反而一拍巴掌：“對，就是當狗！”
“給那些個貴人們當狗，才能得他們賞賜一口肉吃。”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看了幾眼臉色頗不自在的商賈們，語氣輕快起來：“可這當狗也是有講究的。”
“不能當流浪狗，見著人就搖尾哈氣，碰見心善的能賞幾口，可大塊的肉不還是得留著給他家裏的狗？”
“但當一個縣男、縣伯的狗，才能吃上幾塊肉？”
“我倒是想當正陽公的狗，可我對正陽公的價值，還不如食肆裏那能取樂正陽公的滾滾。”
“所以我琢磨了很久，既然要當狗，為什麽不能當大唐的狗？”
幾個商賈一愣。
當…大唐的狗？
這口氣未免有些太大了，連縣候、郡公都攀附不上，現在就想著攀附整個大唐了？
格勒尼瑪擺擺手，問出一句：“你們知道…現在大唐缺什麽嗎？”
幾個商賈皺起眉頭。
現在大唐還有缺的？
一個人遲疑著開口：“是…缺糧？”
他是記得，每年大唐都要從回紇、南詔等地進購大批的糧食，現在隨著句州那邊的開發，糧食缺口緩解了不少。
格勒尼瑪點點頭：“這是其中一環。”
“缺…鐵？”又一個人開口。
大唐每年也都會從其他國家進購大量的鐵礦、銅礦，這些都不是能瞞住人的消息，尤其對他們商賈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