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8章 尹露露是女的
王氏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去那種輕鬆一些的地方。
但…
哪怕她是誥命夫人，可對朝廷也不能施加哪怕一點影響，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女兒去市署丞，當一個忙碌的小官。
關隴世家那邊，他們的想法其實很簡單。
尹露露雖然有才能，可她畢竟是個女孩子，雖然小時候過得是窮苦日子，可這些年來跟在他哥哥身後，想來過得都是錦衣玉食、嬌生慣養的生活。
再窮苦能窮苦到哪去？
他們覺得，無非就是衣服要自己穿、飯要自己吃。這就是他們所能想到的，最困苦的生活的極限了。
到市署丞，說不定還要做和勞力一樣的工作，自己親自動手搬運貨物。
這是一般女子能承受得了的？
估計要不了幾天，就會纏著她哥哥，要求換一個崗位了，到時候他們就能借口，小事都做不好，又怎麽能擔得大任，順利發配尹露露去為女官。
隻是…尹露露的表現有些出乎他們的意料。
吃苦？
尹露露最怕的就不是吃苦了。
小時候的那種生活，就足夠讓她刻骨銘心，更不要說…尹煊寵愛歸寵愛，但可從沒想過把尹露露養成一個廢物。
十公裏都能跑下來、日複一日的練刀、練槍都能撐下來，更不要說市署丞的這些微小的工作了。
甚至…因為尹露露的身份，加上武珝身邊耳濡目染學到的知識，她在這份工作上，反倒如魚得水。
尋常人處理的了的事，尹露露能做。
尋常人處理不了的事，尹露露做起來也很輕鬆。
不過是和商賈打交道嘛。
最關鍵的是，尹露露從來不會像另外幾個市署丞、或是吏員那樣，還要把手伸到他們口袋裏，多摸一些油水出來。
甚至…看到其他人這麽做，還會出手阻攔。
一來二去，沒用半個月的時間，尹露露在東市的口碑就漸漸發酵，來往商賈，不過是長安的、大唐的、亦或是外邦的人，都願意和這個小姑娘打交道。
也有人覺得尹露露是個姑娘，應該好欺負，就想著自己不用交油水出去，那能不能從這小姑娘手裏卡一些油水出來。
他們的想法很好，也很天真。
尹露露一點都不心慈手軟，這些人擒住，該罰款的罰款、該沒收貨物的沒收貨物，這都還不是結束。
他們灰頭土臉的從市署出來，就被幾個遊俠兒套了麻袋，一頓胖揍，剛把麻袋揭開，一睜眼看到的就是不良人。
到這時候，他們還以為自己碰到了救星。
但…不良人笑眯眯開口，一指那些遊俠兒，說他們互毆，要帶回府衙審訊。
也不止他們一撥人，打人的那些遊俠兒也被關了起來。
可…遊俠兒們吃得好、喝得好、睡得好，甚至還能和獄吏打牌、吃酒。
但他們就隻能縮在陰冷潮濕的牢籠裏，吃著幹巴巴的粗糧窩頭，一口下去，一半雜麵、一半麥麩。
在裏麵住了半個月，他們才得以重見天日。
打這件事後。
這些人就知道了，尹露露和她哥哥一樣，也是個不能招惹的人物。
哪怕尹露露本人是沒這個意思。
可她畢竟是遊俠兒、不良人、鳳巢捧在手心上的明珠，欺負了這顆明珠，還想有好日子過？
在尹露露的管控下，東市欣欣向榮。
原本一些隻在西市做生意的，也都漸漸搬來東市，大家都想掙得多一些，這些功績都是可以算在尹露露頭上的。
市署也沒人敢同尹露露搶這份功勞。
隻是……
尹露露開心、這一片的商賈們也很開心，市署的那些官吏們就不是那麽開心了。
懷貞坊。
入了夜，東市關門。
幾個市署的官吏坐在一家酒鋪裏，點了些炸串，又要了幾瓶酒——當然不是同福食肆出品的那些。
還沒等酒水上來。
一個人就像喝醉了似的，重重歎了口氣：“你們說，這接下來的日子可怎麽辦才好！”
“你是說尹丞？”旁邊一個人斜眼看著他。
“不然呢？”
“你以為是誰？”
有人開始吐起苦水：“這半月來，我就沒多碰過哪怕一文錢，這尹丞是真的幹淨，白花花的鈔票一點都不動心的。”
“你也不想想她兄長是誰，全大唐最有錢的，就莫過她們家了。”
“我要是有這麽一個兄長，我也不動心。”
一個人搖了搖頭，一臉酸意。
“正陽公打個噴嚏，就比東市一天往來收入都還要高了，那點油水，嘖。”
酒水端了上來，幾個人抬手，就灌了一壺。
一個人哭喪著臉，看樣子就要哭出來了：“你們為丞、為令的，大小好歹是個官，每月有朝廷養著你們。”
“我記得…市署丞一月就有兩貫的俸祿？”
一個麵容神色明顯要年輕一些的，搖了搖頭：“今年調到了三貫。”
那人重重歎了口氣：“對，你們好歹每個月還有好幾貫銅錢，我們呢？十好幾號主簿、吏員，每個月就可憐巴巴拿兩百文錢。”
“我們想摸油水嗎？”
“那是我們想的嘛，可我們不這麽幹，一家老小怎麽養活？”
“這長安城裏，現在哪哪不是花錢的地方，就是吃喝，一個月就奔著四五百文去了，我那點俸祿能養得起？”
那個市署丞搖了搖頭：“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麽用？”
“你得跟尹丞說。”
那人立馬頓住，把腦袋一埋，沉默著不肯說話。
他可不敢同尹露露說這些事，尹露露從一開始上任，就狠抓這些摸油水的勾當，態度擺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觸這個黴頭？
“可惜了，尹丞是個姑娘，想和她攀關係都攀不上來。”一個人歎了口氣，神情有些無奈。
官場上，少不了人際往來。
大多數時候，都是新官上任，他們底下這些官吏湊錢，去平康坊吃幾頓花酒，吃著吃著，這關係就上來了。
這個法子屢試不爽。
尤其是李義府當時上任的時候，幾乎是第二天，李義府就把他們當作兄弟了，帶著他們摸更多的油水——就是有幾個弟兄，自己手腳不幹淨，不得以被抓了進去。
可…問題就在這。
尹露露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