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0章 罪己詔
這是李世民早就答應周小三的事。
現在周小三又立下了一件大功,朝堂的賞賜是一方麵,之前承諾的事,李世民也不好一拖再拖下去。
再拖下去,李世民就覺得自己真的是太過冷酷無情了一些。
正好,他也有了下“罪己詔”的念頭。
朝堂上的官員們所震驚的,正是這一份罪己詔。
讓皇帝降下“罪己詔”可不是什麽容易的事——和尹煊這種“不要臉”的人不同,每一個皇帝不僅代表了自己、也代表了整個皇室、代表了一整個國家。
想要這種人降下罪己詔,可真的太難了。
李世民登基這麽多年,也隻下發過一道罪己詔。
那就是他剛剛“篡位”的時候,天下蝗災,為了維護自己政權的穩固,他不得已才下發了一道罪己詔。
至於現在…
朝堂上的官員們,不知道李世民有什麽必須下發一個罪己詔的理由。
這件事和李世民有關係嗎?
哪怕兒子做出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也的確可以道一句“子不教、父之過”,但這也是李世民“父親”這個身份的問題,和“皇帝”這個身份又有什麽聯係?
李世民吐了口氣,握緊了拳頭,緩緩說道:“朕…有三罪。”
“知人不明,一也。”
“以私亂法,二也。”
“善善未賞,惡惡未誅,三也。”
他這幾句話落地,朝臣們恍然大悟,知道李世民為什麽要設下這一份罪己詔了。
是在替自己兒子負罪。
這一份罪己詔下來,李泰那輕飄飄的懲罰,就更不會有人議論了——哪怕是放在民間,也不會有人覺得李泰的懲罰太輕。
甚至…連罵名都不會有多少。
隻會惋惜,李世民作為父親,的確是付出了許多。
甚至要罵也隻會罵李世民,而不是去罵李泰。
朝堂上沉默下來,他們不得不感慨一句,李世民為了李泰,用盡了心思。
沒有人反對。
禦史台的官員們都鬆了口氣,他們笑了起來,不止是因為李世民的胸懷,更是因為這一份罪己詔,他們往後的日子就好過了不少。
至少…
這一兩年裏,罵李世民他們就能明目張膽、理直氣壯。
長安城中。
韋家的事鬧得不小,尤其正門還洞開著,來來往往的人都能見到,這就又促進了話題的傳播。
同福食肆裏自然一片叫好。
東市,一家茶樓裏。
幾個人圍坐在一起,他們都是受過韋家照顧的商賈,此時眉頭微微皺起。
“正陽公…怎能做出來這種事。”一個人歎了口氣。
他覺得正陽公很好,有正陽公他從一個一年隻能掙十多貫的小商賈,長成了如今一個月能掙十多貫的商賈。
但他也覺得韋家很好。
因為他受了韋家不少照顧,甚至有些貨源,都是韋家提供的。
結果兩者起矛盾了,他有些不能接受。
甚至…他覺得這就是正陽公的錯,韋家雖然是世家,但向來低調得很,人家好好的,幹嘛過去把他們一家人的腿都打折了,還如此羞辱。
另外一個人臉色慎重,搖了搖頭:“就是,正陽公怕真的有些肆意妄為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最開始說話那人輕輕一點桌子,小聲來了句:“慎言!”
說著,他目光往旁邊一瞥。
附近幾桌都投來了不怎麽善意的目光,他們是受過韋家實打實的利益,心裏偏向韋家,可…大部分人,都還是心向正陽公的。
現在大唐這個環境。
罵李世民可以,罵其他人也可以,要是氣氛到了,他們還能跟著一起罵。
但唯獨罵正陽公不行。
誰罵正陽公,他們就罵誰。
“我倒是覺得,正陽公這麽做,定然是事出有因的。”桌子上一直沒開口的一人緩緩說話,發表了不同的意見,“此前……”
“此前那是此前。”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正陽公此前做出這種事,哪個不是當時就傳出因由來的。”
“可現在呢?”
“都一天過去了,連個原因都沒。”
另外一個人偏向韋家的人緊接著開口,壓低了聲音,輕聲說道:“我看呐,就是正陽公被刺殺了,需要一個對象撒氣。”
“好巧不巧,韋家就成了這個對象。”
偏向正陽公的這人嘟囔了一句:“那說不定…就是吧。”
他話沒說完全,可…是什麽意思,就已經很清楚了,他是想說“說不定韋家就是刺殺正陽公的罪魁禍首”,但說不得。
太汙人名聲了。
他要說出來,如果不是真的,那無論韋家、還是正陽公,他就全都得罪了。
“怎麽可能。”這個概念一提出來,另外兩個人都不由得嗤笑了起來。
他們可不認同這個想法。
太荒謬了。
他們都不可能做出來這種事,更何況是一個千年世家。
再說了…
“這事是刑部負責,那位周尚書,我不是說他不厲害。”一個人笑了一會,緩緩開口,苦口勸說了起來,“但周尚書和正陽公不一樣,他的本事還隻停留在人的程度上。”
“這麽大的一樁案子,區區幾天時間裏就能破了?”
旁邊的那個人,糾正了他話語裏的一個小小錯誤:“不是幾天,假如楊兄的臆想是真的,那周尚書隻有一天時間破案。”
“周尚書再厲害,隻一天的時間,還是做不到的吧。”
“況且,朝廷若是破案了,又豈會不公布出來——晉王殿下都無所謂,至少正陽公的事得給百姓一個交代。”
他們說起這一番話的時候,聲音不由得大了幾分,也有底氣了一些。
旁邊幾桌的人,雖然虎視眈眈,但…沒法反駁啊。
事實就是如此。
茶館裏又討論了一會。
忽然一個人衝了進來,前腳剛邁過門檻,就開口嚷嚷了起來,話語裏還帶著一絲喜氣。
“好消息!好消息啊!”
“刺殺正陽公的凶手,朝廷已經捉住了。”
“是韋家小逍遙公、駙馬兩房,魏王…不,江王…不對,現在得叫他晉國公了,他也參與到其中了。”
茶樓裏沒有歡呼。
幾乎是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了最開始討論這件事的那一桌三個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