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擊鼓之人
前些日子南陽侯府的案子讓大理寺的人忙得腳不沾地,如今塵埃落定,官差們難得清閑一日。
春困秋乏,外麵又下了半日雨,更叫人困倦,值守的官差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盹兒。
“咚咚咚——”那鼓聲如一道驚雷,猛地在官差的耳邊炸開,他們瞬間驚醒,卻一時不知這鼓聲從何而來。
當意識漸漸從夢境裏脫離,他們驀地沉了臉。
這大理寺外,隻有一處可以敲鼓。
大雲的開朝皇帝曾在大理寺外設一鳴冤鼓,為百姓申冤所用。
大雲自建朝以來,擊鼓鳴冤的情況屈指可數,更何況陛下登基以來,政治清明,百姓和樂,誰也沒有想到,有一日這鳴冤鼓會被擊響。
一眾官差趕忙跑出大理寺查看情況。
隻見那鳴冤鼓前站著一個女人。
她身上的衣服汙濁不堪,甚至看不清原本的顏色,破破爛爛的衣裳上全是大大小小的補丁。
她披頭散發,赤著腳站在積水中,身上早已被雨水淋濕,汙泥混著雨水沿著衣服往下淌著,她卻毫不在意,依舊用髒兮兮的手拿著鼓槌奮力地敲著。
沉重的鼓聲一陣接一陣地響起,大理寺外已經聚集了許多圍觀的百姓。
官差們眼皮瘋狂跳著,連忙跑上前去拉住女人。
“這位夫人,您有什麽冤屈可以同我們說,我們定會查清事實,還你清白。”
那女人呆滯地望了望將她圍在中央的官差,眼裏全是恐懼,她忽然猛烈地掙紮起來,大喊著:“不要……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官差們被嚇了一跳,抓著她的人鬆開了手,安撫道:“不是,我們不是來抓你的。”
可女人根本沒聽見,抱著頭就要往外跑,官差們一時手足無措。
“等等,你們先散開!”柳雲見女子恐慌至極,一直想要衝出包圍,心裏有了一個猜測。
官差們依言散開,女人顫抖著抬起頭看了看四周,發現那些人離她遠了許多,那種壓迫感一下子就減輕了。
她不再往外跑,而是緩緩蹲到地上,雙手依舊抱著頭,渾身發抖。
果然,被人包圍著會給她帶來恐懼。
柳雲一麵想著,一麵走到女人麵前蹲下身,就聽見了她的呢喃:“救我……救救我!”
柳雲怕再嚇到她,遂放柔了聲音道:“別怕,我們就是來救你的。”
女人抬頭望著他,眼裏依舊滿是恐懼。
柳雲見她還未相信自己,索性從腰側將大理寺的令牌拿給她看:“在下是大理寺的官差,夫人莫怕。”
女人看了那令牌許久,似是終於相信柳雲是好人,顫抖著抓住他的衣袖,重複道:“救……救我。”
柳雲握住她的手腕,安撫道:“夫人放心,你已經安全了,現在同下官回大理寺說說情況,可好?”
女人也不知道聽懂沒有,隻是呆滯地被柳雲帶回了大理寺。
圍觀的百姓還在伸長脖子往大理寺裏麵看,官差們便走上前道:“諸位放心,大理寺定會查清此事,還請大家散了吧。”
見官差開始趕人,百姓們便也聽話地離開了,隻是依舊議論紛紛。
女人進了大理寺後依舊神色緊張,小心地打量著四周,抓著柳雲衣袖的手一直沒有鬆開。
柳雲知道她還在害怕,也就沒有拍開她的手,而是將她帶進了一間屋子。
這屋子原本是官差們休息的地方,雖然不大,但有軟榻,有糕點,算得上是大理寺裏最溫馨的地方了。
以女人現在的情況,還是讓她有多一點的安全感比較好。
柳雲讓她坐在軟榻上,又親自倒了杯茶遞給她。
女人盯著那杯茶看了許久,卻沒有接過。
柳雲也沒強求,將茶杯放到一旁的桌上,輕聲問她:“夫人,你遇到什麽事情了?”
女人卻不回答他,隻是不停地念叨著幾個詞,可她聲音太小,說的太模糊,柳雲耐心地聽了好多遍,依舊沒有聽懂。
他又問了幾個問題:“夫人,你家住何處?可有親人?”
女人卻像根本聽不懂他的話,隻是一直重複地說著什麽。
柳雲嚐試了幾次無果之後,隻好叫其餘的官差挨個進來,聽聽她在說什麽。
可所有的官差都輪了個遍,隻勉強聽出什麽“清荷”,什麽“胡子”。
官差們麵麵相覷,無計可施。
柳雲被女人拉著,抽不開身,隻好喚道:“十四,你速速去宮裏傳信給殿下,就說大理寺遇到了難事,請他盡快回來。”
“是。”十四立即去辦了。
柳雲轉頭望了一眼依舊低著頭自言自語的女人,輕輕歎了口氣,席地而坐,任由女人繼續拉著他的衣袖。
在屋外觀望的官差很是震驚。
這還是他們那個行事果決,冷酷無情的柳君嗎?
隻有同柳雲共事了十幾年的十一望著屋裏的兩人,歎了一口氣。
柳君這是又想起了往事吧。
十四剛剛策馬來到宮門前,就遇見了從宮裏出來的江溫遠。
今日皇兄召他入宮,本是想著他難得清閑,兄弟倆能聚一聚,喝喝茶,下下棋,卻不想這棋才下了一半,就聽見了鼓聲。
鳴冤鼓響,茲事體大。
皇兄立即正色道:“阿遠,盡快查清楚是何事。”
他當即領命,策馬出宮。
十四見到他,連忙騎馬同行,順便將方才大理寺前發生的事情同他說了。
江溫遠皺眉,官差問話卻不能正常地回答,這可有些棘手。
兩人都很著急,策馬疾馳,忽地在街上遇見了一輛馬車。
十四和江溫遠猛地勒緊韁繩,馬兒長鳴一聲,抬起前蹄,堪堪停了下來。
“桉兒,這鳴冤鼓響,定然有大事發生,近日你便呆在府裏,別出門了。”聽到鼓聲後,沈君漓便帶著沈瑤桉出了茶樓,乘馬車回府。
沈君漓一路上都眉頭緊鎖,這會兒還是忍不住又交代了沈瑤桉一遍。
沈瑤桉正要答話,馬車突然往前一傾,她猝不及防地往前倒去,眼看著就要摔出馬車,還好沈君漓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
待沈瑤桉坐穩,沈君漓掀開車簾,沉聲道:“怎麽回事?”
然後,他就對上了江溫遠略帶歉意的目光。
“……阿遠?”沈君漓遲疑地喚道。
江溫遠沒想到馬車裏的人會是沈君漓。
雖然多年未見,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遂道:“阿漓,實在抱歉,我遇到了些急事,方才多有衝撞。”
沈君漓記得如今江溫遠領著大理寺卿一職,當即明了,遂道:“沒關係,既然有急事,兩位便去忙吧。”
江溫遠點頭,在與馬車擦肩而過時,忽地聽見了一道女聲:“哥哥,怎麽了?”
這聲音……不是沈姑娘嗎?
江溫遠想起之前沈瑤桉那些審訊人的手段,突然靈光一閃。
他調轉馬頭,拍了拍馬車的車窗,喚道:“等等!”
馬車停下來,沈君漓掀開車簾,望向江溫遠:“阿遠還有何事?”
“阿漓,沈姑娘是不是也在車上?”江溫遠問。
“是,你問這個做甚?”沈君漓疑惑道。
“沈姑娘,不知你可否願意幫本王一個忙?”江溫遠問。
“殿下有何事需要我幫忙?”沈瑤桉湊到窗前問。
“一兩句解釋不清楚,還請姑娘同本王回一趟大理寺。”江溫遠道。
“哎,阿遠,我妹妹一姑娘家,哪能幫上你的忙啊?”沈君漓擋住沈瑤桉,道,“況且大理寺那種地方,她去合適嗎?”
沈瑤桉聽到他們倆的對話,頗有些意外。
哥哥同殿下是熟識嗎?
她見沈君漓一副護犢子的模樣,連忙從他身後探出個頭來,對江溫遠道:“殿下,我同你回去。”
說著,便準備下馬車。
沈君漓拉住她,臉上滿是不解:“小團子,你……”
沈瑤桉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道:“哥哥,放心吧,我去去就回,你幫我和爹爹說一聲,今晚怕是不能回家吃飯了。”
沈君漓聞言,下意識鬆開了手,沈瑤桉趁機跳下馬車,輕車熟路地上了江溫遠的馬。
三人策馬離開。
待他們都走沒影了沈君漓才反應過來。
什麽情況,江溫遠居然當著他的麵拐跑了小團子?!
而且,他們還是騎同一匹馬離開的!
他不在京城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麽啊!
沈君漓一麵懷疑著人生,一麵回到了候府。
他才踏進廳堂,一個不明物體就朝他飛來。
沈君漓眼疾手快地將那不明物體接住,才發現那是一個茶杯。
他抬起頭,就見沈珺意怒氣衝衝地坐在上首。
他將茶杯拿在手上,玩笑道:“怎麽,老頭兒,你這是想謀/殺親兒子嗎?”
沈珺意氣急敗壞地吼道:“你個臭小子,回了京城都不知道先進宮麵聖,反倒拉著桉兒出去瞎逛,宮裏的聖旨都送到本侯這裏了!”
沈君漓“啊”了一聲,聳了聳肩:“見到小團子太激動,把這事忘了。”
“你個臭小子!”沈珺意正要發作,忽地察覺了什麽,“桉兒呢?她怎麽沒和你一起回來?”
沈君漓歎息一聲,道:“小團子被殿下拐走了。”
“什麽?”沈珺意一下子愣住了,一時沒能消化沈君漓的話。
沈君漓趁他愣神之際,腳底抹油溜走了,手上還拿著那個茶杯。
他將茶杯放在廳堂外的花圃邊,晃晃悠悠朝府外走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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