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輿論戰(一)
河內。
黎筍正坐在辦公室裏發呆。
沒有錯,這位安南國家武裝力量司令員真的是在發呆。打從回到河內,他就是這種狀態了,完全沒有了以前的意氣風發。他都控製不住自己的思緒,腦海裏一會兒亂七八糟的什麽都有,可就是抓不住,一會兒又變得一片空白,比白紙還要白。仗打到現在,安南迭遭重創,損失極其慘重,整個北方已經找不到一條完好的公路了,更要命的是他們還丟掉了資源豐富的南沙領海!現在華軍西線集團兵鋒直指沙巴重鎮,一旦讓他們得手,安南在高棉的數萬精銳之師回國的道路將被切斷,不用多,光是華軍那隻能用變態來形容的炮火就足夠將他們打到太平洋去!而他們在東線的部隊也被打了個七零八落,第3師被全殲,316a師被打成一級殘廢,在他的計劃裏,本來是打算動用兩到三個師的兵力進行一次大反攻,就連反攻的部隊序列都形成了,沒想到高平丟得這麽快,而華軍攻下高平後連氣都不喘一口,氣昂昂的朝諒山殺來,這些部隊隻能用來守諒山,反攻竟成奢望!
難道就這樣一直守下去,一直守到硯港或者金蘭灣?曾幾何時,他不此一次批評過華國中央軍在八年抗戰中的糟糕表現,現在輪到他挨打了,才算是真正明白當年中央軍隻有招架之功全無反手之力的憤懣與無奈
!他自問自己不是中央軍那位隻會瞎指揮的蔣排長,安南人民軍也不是一盤散沙的中央軍,人民軍真的盡力了,可是為什麽還會敗得這麽慘?難道那條巨龍真的是安南的克星,千百年來一直壓在安南頭上,壓得安南直不起腰來,並且還要一直的壓製下去?在他麵前擺著一份文件,等待他簽字,他遲遲沒有動筆。那是第一期戰爭動員令,要半強製性動員全國十九歲以上三十歲以下的青年男女入伍,跟華軍血戰到底。安南全民皆兵,這一道動員令下去,動員幾萬人入伍是不成問題的,隻是,安南真的準備為這場戰爭犧牲整整一代青年麽?照這樣打下去,等到戰爭結束,隻怕安南又要遍地寡婦了吧?
步入中年的辦公室主任走了進來,向他報告一個壞消息:“第13傘兵旅不存在了,決勝團也隻剩下七十來人······”
黎筍平靜的說:“這些我都知道了。阮隆呢?有他的消息嗎?”
辦公室主任難過地說:“阮少將他······陣亡了。”
黎筍的手僵住了,麵部肌肉微微抽搐,苦笑:“阮隆也陣亡了啊······可惜了,他可是我們國家最優秀的年輕將領啊。陣亡也好,戰死沙場總比
眼看著國破家亡要強一些······”提起筆在動員令上簽下自己的名字,交給主任,揚了揚手:“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主任遲疑了一下,說:“華軍用電台跟我們聯係,說願意送還阮少將的遺體,我們該不該答應他們?”
黎筍說:“那還用說嗎?讓華軍把遺體送來,我要親自去迎接,還要為他舉行國葬······照我說的去辦吧。”
天空下起濛濛細雨,一具頗為華麗的棺材在眾多高官的禮送下在國家公墓裏下葬,很多官員輪流鏟起一鏟土填進墓穴中,用這種方式送為國捐軀的軍人最後一程。黎筍填上最後一鏟土,默然良久,轉身對少將兩眼通紅的遺孀說:“阮月仙同誌,你的丈夫犧牲得很光榮,也很英勇,甚至贏得了敵人的尊敬,你應該為他感到驕傲。”
年輕的寡婦說:“他一直是我的驕傲。首長,能讓我跟他單獨待一會兒嗎?”
黎筍說:“節哀順便。”轉身帶著眾多高官慢慢離開。走出了一小段距離,阮月仙追了上來,把一封信遞給他:“首長,我今晚就要去執行任務,如果我有什麽不測,兩個小孩就拜托國家幫著照顧一下了
。”
黎筍勃然大怒:“誰讓你去執行任務的?軍隊裏的男人都死光了嗎!?”
阮月仙慘然一笑:“是我自己要求去的。他明知必敗還要走上戰場,成為安南第一位死在戰場上的將軍,我說什麽也不能給他丟臉吧?首長,拜托了。”把裝著孩子一切證件的信封往首長手裏一塞,敬了個軍禮,直到黎筍還禮,才轉身跑回丈夫的墓前。她不光是少將的妻子,還是安南著名的叢林突擊隊第一大隊教官,享有盛名的特種作戰專家。看著這位渾身籠罩著一層黑色的死氣的女子,黎筍不知道該說什麽,唯有一聲歎息,轉身離開,離開這個不屬於自己的地方。
阮月仙癡癡的看著丈夫的照片,照片裏的男人一身戎裝,英武而嚴肅。她用顫抖的手輕輕觸摸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龐,他嘴角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隻是他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愛撫了。她在冰涼的墓碑上印下一吻,低聲說:“你不會孤獨的,等著我!”
“戰爭是最可怕的魔鬼,時刻吞噬無數生命!而放出這個魔鬼的,恰好是人類自己!”
在聯合國總部,英倫帝國外交大使查爾斯公爵口若懸河,抑揚頓挫,在安南代表眼裏,這位老頭簡直就是背上插著一又白色的翅膀、頭上還有一圈小小的光環的天使了。邵劍輝一臉鬱悶,都他媽隔了半個地球了
,我們跟安南猴子幹仗關你屁事啊,有功夫在這裏噴還不如談談怎樣把香港交還給我們!
沒有辦法,打從安南戰爭爆發後,英倫帝國就像打了雞血一樣幹勁十足,一天一撂提案,不是在兩國之間作調停就是要求共和國撤軍,這些狗屁提案當然被共和國毫不含糊地斃了,可是人家韌性十足,屢敗屢戰,搞得他實在有點兒不厭其煩。
“從古到今,戰爭一直都是人類發展史上的主旋律······”
查爾斯公爵的演講充滿**,聲情並茂,許多外交官頻頻點頭,邵劍輝則在心裏哀叫一聲:“我的媽呀!”辛苦啊,在外人看來外交官長袖擅舞,風光無限,可是自己的事情也隻有自己知道,外交官不是那麽好當的,有時一句無心的話就會引起國際糾紛,有時寫錯兩個字就會為國家帶來無可挽回的損失——比如說把“烏魯木齊”寫成“鳥魯木齊”——壓力山大呀!這也就算了,最最要命的還是各種應酬,這麽多國家的外交官,天天都有人過生日,不請客是說不過去的,請你了你不去更是說不過去的,於是每天在工作之餘,他們還得頻繁往來於各個社交場合,有時一天得參加三四次宴會,這不是活受罪嘛
!對了,在聯合國工作一個必備的條件就是嗓門要夠高,至少不能低於國際男高音的水準,至於音色如何,咱們暫且不提,反正嗓子越大越好。為什麽?吵架唄!隨便哪個提案,不讓各國代表擼起袖子大戰三百六十回合你休想能通過,當然了,每一位外交官在會議上提出的意見也是他們這一撮人連夜吵出來的,你說嗓子不大一點能行麽?吵架他從來都不怕,要不人家怎麽老是說跟他打交道氣死多過病死,羞死多過老死?這說明他是吵架高手,噴子中的噴子啊,可是那位老爺爺在那裏引經據曲,就是不肯進入主題,照這樣看來,至少還要一個鍾頭才能開吵······天哪,要知道昨晚他可是趕了四個生日聚會,睡得比狗還晚,哪裏有精力聽他廢話啊!
邵大使很幹脆的把文件夾往麵前一豎,往桌上一趴,養精蓄銳準備吵架。
“東亞曆來是著名的火藥桶,尤其是華國,幾千年來從來都沒有停止過戰爭,近代更是這樣!太平天國之亂曆時十四年,死亡人口多達七千萬;辛亥革命以來,整個國家陷入極度混亂,持續了半個世紀,流出來的血足以將華夏大地淹沒;在內戰結束後還不到一年,北京就悍然決定出兵幹涉高麗半島內戰(瞧這臉皮厚的,到底是誰先出兵幹涉的呀),從而引發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傷亡人數多達三百萬!也許你們認為這是
老生常談,說這一切都過去了,再提也沒有意義,不,先生們,請注意,這一切並沒有過去!這個古老的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好戰,就在十天前,他們向弱小的安南舉起了屠刀,導致安南生靈塗炭,屍橫遍野,並且借題發揮,攪亂了南海局勢,從而引發一場空前殘酷的戰爭,甚至幾乎引發了核戰!先生們,盡管華國一再宣稱他們是愛好和平的,是真誠的想要融入世界,但是安南戰爭提醒我們,這不過是美麗的謊言!打從韓戰結束以來,這個國家就開始迷戀武力,認為可以用武力解決一切問題,最終成為世界和平的一大隱患!先生們,我們不應該忽視發生在安南北部的慘劇,不應該坐視安南被狂暴的巨龍肆意**,我們必須行動起來,阻止華國在東亞的侵略行為,否則安南的今天,極有可能是我們的明天!”
查爾斯公爵的演講大獲成功,大廳裏響起雷鳴一般的掌聲,其中數安南和東瀛代表鼓得最賣力。他矜持的笑笑,等到掌聲弱一點了,清清嗓子,說:“作為一個負責任的國家,大英帝國決不能容忍哪個國家威脅東亞的和平。我代表大英帝國以及全世界愛好和平的人要求對華國實施經濟製裁,直到他們從南海和安南撤軍為止!”
又是一陣掌聲
。
查爾斯得意的望向邵劍輝,這個難纏的沒少讓他吃苦頭的對手今天的表現真是奇怪,直到現在也沒有吭上一聲,該不會是被打駁得啞口無言了吧?哦,這小子把文件夾豎在桌麵上,他在幹嘛?
秘書長饒有興趣的問:“邵大使,你認同查爾斯公爵的觀點嗎?”
沒有人吭聲。
邵劍輝附近的外交官都在掩嘴偷笑,搞得查爾斯公爵莫名其妙。秘書長又問了一次,還是不見有回音,查爾斯公爵忍不住了,走到去拿掉文件夾,結果差點沒有把他鼻子氣歪:邵劍輝正趴在桌麵上,睡得極為香甜!媽的,剛才那一番長篇大論人家就當耳邊風了,公爵真的想一槍斃了他!邵劍輝身邊的阿根廷外交官看不過眼了,輕輕捅了一下他腑窩,邵劍輝嗬嗬一笑:“別鬧,讓我再睡一會······讓我再睡一會······”
秘書長臉都拉長了。聯合國創立至今少說也有三十多年曆史了,多少風雲人物在這裏針鋒相對,勾心鬥角,他什麽樣的人物沒有見過?不過敢當著一百多個國家的代表有麵呼呼大睡有活寶,他還真的是頭一回見!查爾斯公爵一張老臉更是忽青忽白,恨不得咬他一口。阿根廷代表又捅了邵劍輝一下:“邵,醒醒,輪到你發言了!”
邵劍輝眼都沒有睜:“吵什麽吵,那個老頭還沒有說完呢!”
查爾斯公爵陰惻惻的說:“對不起,那個老頭已經說完了,輪到你發言了。”
邵劍輝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一臉驚訝:“說完了?這麽快!這不像他的作風啊,我還以為他至少要說上三個小時,足夠我好好睡上一覺了呢!咳,尊敬的秘書長閣下,尊敬的各國代表,公爵大人的演講很精彩,很生動,讓我們把掌聲送給他!”說完率先鼓起掌來。一大票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跟著鼓掌,那掌聲可比剛才熱烈多了。
熱烈的掌聲一點點的驅散了磕睡蟲,邵劍輝清楚的看到“那個老頭”就在自己麵前,兩眼噴火,他卻沒有半點不好意思,清清嗓子,煞有介事的扯了扯領帶,開始他那忽悠死人不賠命氣死人更不賠命的演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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