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軍團

第一八五章 四月二十六日 (十二)

寒風吹拂著烏克蘭平原,盡管已經是四月下旬了,這裏的黎明仍然很冷。星星微微閃亮,一望無際的麥田裏綠油油的麥苗在夜風中搖曳生姿,遠處,一座座工業城市的天空被燈光映得暗紅,赤紅如血的鋼水在管道裏奔湧……不管你在這個龐大的紅色帝國的哪一個加盟共和國都能蘇聯強大的工業能力和蘇聯的強橫。這種強橫是建立在極其強大的實力之上的,偉大的蘇聯,令人生畏的蘇聯。烏克蘭是除俄羅斯之外發展得最好的一個加盟共和國,蘇聯的大型運輸機和遠程戰略轟炸機的生產線建立在這裏,蘇聯很大一部份的造船廠也建立在這裏,再加上平坦而肥沃的土地,使得烏克蘭成了蘇聯僅有的一個重工業和農業都非常發達的國家,它出產的小麥供養著整個蘇聯的胃,它生產的坦克和發動機在蘇聯解體之後的二十年仍然在國際軍火市場上跟俄羅斯分庭抗禮,平分秋色。烏克蘭是蘇聯的麵包籃,沒有烏克蘭,蘇聯人就該餓肚子了,對蘇聯來說,烏克蘭的價值怎麽高估都不過份。

令人驚奇的是,在萬惡的蘇聯解體之後,烏克蘭首先引進了西方的民主製度,但是二十年過去了,烏克蘭這個歐洲糧倉卻連烏克蘭人的肚子都喂不飽了,不得不向西歐出口新娘,你說奇不奇怪?

安德烈醉醺醺的在普裏皮亞季鎮的街道上遊蕩著。這個鎮子距離號稱蘇聯最安全的切爾諾貝利核電站隻有三公裏,鎮上居民多達五萬人,多為核電站工作人員及其親屬,也算是熱鬧了。安德烈的弟弟就在核電站裏工作,他本人原本也是核電站的工程師,在一次事故中失去了一隻手掌,再也無法在核電站工作了,他無法承受如此沉重的打擊,終日用酒精麻醉自己,得過且過,這不,又喝醉了。他直到深夜了都沒有睡,跟一個小混混狠狠的打了一架,又跟一名警察吵了半個小時,這才鼻青臉腫的往家裏走。他醉得這麽凶是有原因的,這段時間弟弟回到家裏總是憂心忡忡,被問急了之後才告訴他,切爾諾貝利核電站似乎出了一些小故障,四號機組問題最多,必須作一次全麵的檢修,但是上頭聽不進他的意見,隻作了一些簡單的處理,還要在近期內進行一次半烘幹式實驗,有一定的危險性……弟弟的話再次給這位失去了一隻手掌的工程師狠狠一擊,切爾諾貝利核電站是他親自參與建設的,有什麽底細他最清楚,這些年來國家瘋狂建造航母,軍費一度占國民生產總值百分之二十七,投入到核電領域的資金大幅減少,特別是切爾諾貝利核電站,很多設備和建築建料都隻是勉強符合工程要求,設計存在很多不合理的地方,這簡直就是在拿人命開玩

!弟弟說有一定的危險性,那危險程度就大得難以想像了!上帝啊,這可是核工業啊,怎麽能如此馬虎大意!

本著一位工程人員的良心,安德烈多次給上級寫信,指出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的種種不足,但都沒有回音,反倒是克格勃找過他兩次,要他管住自己的嘴巴,不該說的別說,萬一泄漏了國家機密,絕對沒有好果子吃。安德烈算是死了心了,他知道國家現在被一艘接一艘的下水的航空母艦以及去年剛剛搶到手的加爾各答迷住了心竅,聽不進真話,他們寧原投入上百億美元去建設萬裏之外的加爾各答,也不願意多花一點錢來將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種種隱患消滅在萌芽狀態。國家元首如此,他一個殘疾的退休工程師又能怎麽樣呢?唯一的指望就是災難別來得這麽快,至少不要在弟弟調離切爾諾貝利核電站之前來臨!

搖搖晃晃的走過一條街道,一個鼻子紅通通的老頭迎麵走來,同樣是滿身酒氣,一見麵就大著舌頭叫:“安德烈,你……你又喝成這樣子了,就不怕醉倒在街頭然後被活活冷死麽!”

安德烈打個嗝,迷迷糊糊的一揮手,說:“放心吧,偉大的……偉大的蘇聯不會……讓一個窮人……冷死或者餓死的!我說伊萬,你都醉成這樣了,還不回家,想去哪裏呀?”

老伊萬說:“我……我要去排隊購買一些日用品……得趁早去,不然又得排長隊了。見鬼,國家能製造出十萬噸級的航母,能製造出可以繞著地球飛的轟炸機,為什麽就不能為我們多提供一點日用品和食品?”

安德烈嗬嗬一笑:“排隊購買日用品?現在才幾點呀?”

老伊萬有些惱火:“難不成你還想等到天亮了再去?我向你保證,不等天亮,商店裏的貨櫃就空了!靠,買點麵包要排隊,買些白糖要排隊,買幾件衣服要排隊,買一瓶伏特加更要排隊,還……還有什麽是不用排隊就能做成的嗎?”

安德烈深有同感:“可不是麽,都怨該死的戈爾巴喬夫,是他的經濟改革將蘇聯搞得物資匱乏,真的想宰了他

!”

老伊萬愣了一下,有點緊張的瞅瞅四周,隨即嗬嗬直笑:“宰他?那你要排的隊就更長了,搞不好能從克裏姆林宮門口一直排到柏林!”

兩個酒鬼放聲大笑起來。這些話放在清醒的時候給他們十個膽子他們都不敢說了來,隻能憋在心裏,現在喝醉了,說話不經大腦,一肚子不滿全倒了出來。相信秘密警察是不會跟兩個老酒鬼較真的,連喝醉了發泄兩句都不讓,那就太不像話了。

說笑了一陣子,安德烈突然**鼻翼,用力嗅著,叫:“老伊萬,你喝的是不是碘酒啊,怎麽一股子碘酒味?”

老伊萬憤怒地叫:“喝碘酒?我腦子有病麽,我喝的是伏特加,過濾過兩次的高檔伏特加!”

安德烈說:“你就吹吧,誰不知道你喝伏特加都要邊喝邊兌水的……不對,這股怪味越來越濃了,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老伊萬也發現了:“是哦,真的有一股碘酒味!”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一股跟碘酒味很相似的怪異的香甜的氣味飄揚在整個城市的上空,還沒有睡覺的每一位居民都能聞到。這味道是那樣的怪異,雖然香甜,卻讓人有一種惡心嘔吐的衝動。安德烈本能的望向數公裏外的切爾諾貝利核電站,不安和恐懼死死的揪住了他的心,核電工程師的職業素養告訴它,這股怪味跟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絕對脫不了關係。不看還好,一看,他喝下去的酒都變成了冷汗,沿著每一個毛孔滲了出來:

核電站上空的雲彩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五彩斑瀾,宛如北極上空的極光一般美麗而縹緲,這種幻美絕對不是這個季節應該出現的!作為核電工程師,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極度的恐懼從腳底伸起,一直衝向大腦,連帶的,全身血液也跟著衝向大腦,他眼前陣陣發黑,太陽穴突突直跳,像是要被血液脹破了一樣,他的身體僵直,皮膚冷得嚇人,就跟冰雕一樣,半晌,他發出一聲狂吼,推開老伊萬,朝著核電站狂奔過去!

“咦?那是極光嗎?”

一架在普裏皮亞季鎮上空飛過的直升機注意到了這不同尋常的景觀,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那個家夥驚奇的叫出聲來,他興奮地拿出攝影機,叫:“我要將這不同尋常的景觀拍下來,它真的很美

!”說完打開艙門,衝著下麵哢哢哢一通猛拍,絲毫沒有注意到足以置人於死地的核輻射從洞開的艙門洶湧而入,充滿了直升機內部的空間。

飛行員叫:“你他媽的能不能別動不動就大拍特拍,膠片不要錢的是吧……媽的,怎麽回事?一些儀器居然失靈了,你給我死進來,我們必須離開這裏,直升機可能出問題了,我們必須盡快回到基地,不然就要倒大黴了!”

那位正拍得不亦樂乎的家夥心不甘情不願的縮了回來,不無遺憾的望著上空那像會飛的火蛇一樣扭動著的光帶,可惜了這麽難得的奇觀,攤上這麽心裏隻有他的直升機的搭檔,他想捕捉最美的鏡頭,真的是難上加難。

讓這位老兄憤怒的是,回到地麵後衝出來的照片一片空白,什麽也沒有。

安德烈發足狂奔,他的腦海裏一片空白,心就像一匹脫韁野馬一樣狂跳,他現在什麽都顧不上了,認準核電站的方向衝去,他隻知道核電站要出大事了,他唯一的弟弟還在裏麵,他必須將弟弟救出來!上帝啊,聖母瑪麗亞啊,求求你們可憐可憐我這個殘廢的老頭,暫時收回你們拋出的雷霆吧!他一邊狂奔一邊向冷漠的神祗哀求著,如果神靈能睜開眼睛看一看,一定會為這個老頭的絕望而落淚的。可惜,神靈早早閉上了眼睛,早在蘇聯在七九年決定加大軍備競賽的力度的那一刻起,上帝就判了紅色帝國的死刑,而這些年來蘇聯領導人不管是出於公心還是出於私心,他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讓行刑日期盡早到來而已。

轟!!!

仿佛是在地心引爆了一枚一百萬噸級的核彈,大地劇烈震動,房屋像窗紙似的被震得沙沙晃動,安德烈失去重心,一跤摔倒在地上,摔得眼前金星亂舞,天旋地轉,口裏鼻裏全是血,他奮力用沒有殘疾的手臂支撐起半個身體,極力望去,隻見火光從核電站四號機組膨脹而出,狂衝而起,混凝土澆鑄而成的幾百噸重的頂部被噴向半空,數以噸計的輻射物帶著駭人的高溫衝向高空,向四周擴散……神靈並沒有由於同情而放過切爾諾貝利,上帝拋出的雷霆轟然落下,一場史無前例的可怕災難拉開了序幕,死神開始朝蘇聯獰笑。

安德烈呆呆的看著已經被火海淹沒的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狂吼,一口血從喉嚨裏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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