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九章 對錯
伊爾-76運輸機在雲端穿飛,機翼之下是看不到盡頭的針葉林和雪原,貝加爾湖像一方上好的碧玉,鑲嵌在這片荒涼的土地上,迎著藍天白雲,泛起粼粼波光。這曾是蘇武牧羊的地方,也曾是突厥人的牧場,當它還在的時候,炎黃子孫的版圖是一片豐滿的桑葉,而凶狠的沙俄用刺刀將桑葉切割得支離破碎,隻剩下一隻瘦骨嶙峋的老公雞。
山脈叢林,河流湖泊,這片遺失的土地,風物竟是如此的迷人。
韓雅潔靜靜的坐在舷窗邊,望著下方那邊被稱為“西伯利亞”的土地,右臂的傷口仍有血絲滲出。剛幾個小時前那場惡戰中,她被蘇軍司令部的警衛用麻醉子彈擊中,連拉響手雷的機會都沒有。也正因為這樣,她成了整個行動組僅有的幸存者,其他人不是當場戰死就是被蘇軍就地槍決了。可看她那從容的神態,都不像是當俘虜,倒像是在旅遊觀光。
坐在她對麵的奧加爾科夫元帥望著窗外,悠悠問:“美嗎?”他臉上的血色很差,韓雅潔在被麻醉子彈擊中之後拚盡全力朝他開了一槍,子彈繞出一道肉眼不易覺察的弧線,擊中了他的左脅。盡管被防彈衣擋了下來,可是鋼芯子彈那可怕的衝擊力仍然震斷了他一根脅骨,造成內出血,不得不返回莫斯科就醫。
韓雅潔說:“我的祖國每一寸土地都是世界上最美麗的。”
奧加爾科夫說:“這是蘇聯的領土
。”
韓雅潔說:“這是我們祖宗留給我們的土地!我們和他們走過同一條路,喝過同一池水,呼吸過同樣的空氣!”她冷笑:“你以為你們贏了嗎?你們錯了,這場戰爭還沒有結束,我們最終還是會反攻,把紅旗插上這片土地的,從你們的戰靴踏入我們的國土那一刻開始,蘇聯失敗的命運就注定了!”
奧加爾科夫說:“把紅旗插上這片土地······好大的口氣。”
韓雅潔說:“是決心。”
奧加爾科夫說:“決心消滅不了我們強大的軍隊,意誌拚不過滾滾湧動的鋼鐵。我承認你們的軍隊很強,是我們遇到的最強硬的對手,但是說句老實話,你們的軍隊跟蘇聯紅軍相比還有不小的差距。”
韓雅潔冷笑:“我們所經曆的那麽多次戰爭,就沒有哪一場是在實力對等甚至強過對方的情況下打贏的,這次也不會例外!”
奧加爾科夫笑了笑,沒有爭下去,心裏卻泛起一絲憂慮。
長達兩個多月的廝殺,蘇軍同樣傷亡巨大,據最保守的估計,死傷
也在三十五萬以上,如此驚人的傷亡,連一向以承受傷亡能力極強著稱的蘇軍也有點吃不消了。海空軍精銳損失也不小,特別是海軍,太平洋艦隊已經名存實亡,以此為代價,蘇聯從占領區奪取了一千五百萬噸糧食,三百噸黃金,三千噸白銀,以及大批蘇聯急需的物資,這些戰利品極大地緩解了蘇聯國內物資匱乏的困境。但是拿幾十萬蘇聯青年的血來換這些東西,到底值不值?
華國寧願把整個國家變成一片焦土也不肯低頭,蘇聯真的能擊敗這個倔強的國家麽?就算擊敗了華國,蘇聯又能得到什麽呢?一片已經變成廢墟的土地?數億華國人的仇恨?
發動這場戰爭,到底是對還是錯?
萬裏長空中狂風呼嘯,風中沒有這位蘇聯第一名將想要的答案。
伊爾-76運輸機飛向遙遠的莫斯科,柳維平的專車也駛向北京。
由於空軍浴血奮戰,蘇聯空軍由始至終都沒能對北京展開大規模轟炸,北京城得以幸存,隻有被空射巡航導彈摧毀了一些建築物而已,跟東北的城市相比,已經是天堂了
。但是這裏的氣氛比沈陽還要緊張,蘇軍就在承德和張家口,隨時可能打過來,戰爭的陰雲鉛板一樣壓在北京上空,叫人氣都透不過來。有關部門正在全力以赴的疏散城市居民,讓他們離開這座危城,遠離戰火,同時騰出地方來構築工事,準備打巷戰。北京居民扶老攜幼,搭乘汽車成群的逃離城市,而大批青年留了下來領取槍支,熱火朝天的集訓,準備以自己的生命保衛首都。看著這一幕,柳維平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這一幕原本是不存在的。這場戰爭原本是不會爆發的!全是因為他,因為他的加入,曆史偏離了原來的方向,導致這場災難性的戰爭的爆發!
少林小兵見他神情痛苦,以為他在為沒能在這場戰爭中盡自己一分力量而內疚,連忙說:“教官你不要內疚了,其實你帶領我們突擊北約總部,逼退北約轟炸機群和快速反應部隊,已經極大的緩解了國家的壓力,說你挽救了國家也不為過呢!”
柳維平苦笑:“我挽救了國家?應該是我招來這次災難才對······”
少林小兵急了:“明明是蘇聯人卑鄙無恥,不宣而戰,將軍你怎麽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呢?”
柳維平說:“你不會明白的······往右轉,去見主席。”還在沈陽的時候他就接到了中央軍委的電報,讓他回來後第一時間去見主席,他當然得照辦。
汽車在共
和國的政治神經中樞外圍停了下來,他下車步行,走進了共和國的心髒,敲開了老人辦公室的大門。
老人正站在地圖前看著這幅巨大的地圖,手一遍遍的觸摸著共和國的山川河流,不知道在想什麽。地圖上那一個個黑色箭頭以北京為中心,切割著這萬裏江山,看在眼裏,隻怕他的心也刀害一樣痛吧?
柳維平走了過去,站在他的身邊,和他一起看著地圖。地圖上,數百個箭頭犬牙交錯,令人牙花繚亂。東北那邊,蘇軍以沈陽為中心,形成一個巨大的弧形包圍圈,差點將沈陽軍區全部精銳裹了進去;北京這邊,外蒙方麵軍七八十萬大軍形成一把巨大的鐵鉗,扼住了河北咽喉,形勢之惡劣,令人絕望。他越看越覺得胸口煩悶,忍不住問:“我是不是錯了?”
老人的目光從地圖上移開,看著他,似乎有點吃驚
。
柳維平顫聲說:“要是沒有我的攪局這場戰爭根本就不會發生,海陸空三軍百萬將士就不會犧牲,東北和華北更不會變成一片血海!”
老人沉默片刻,說:“你跟我來。”帶著他走到一個檔案櫃前,打開檔案櫃,翻出一份加密檔案遞給他,“拆開來看看。”
柳維平看了一眼加密日期,是六十年代後期的。他拆開檔案袋,抽出裏麵的文件,文件封麵赫然寫著:第八號應對蘇軍全麵入侵方案之修正版。他翻開塵封的檔案,也翻開了一段塵封的曆史,隻是越看眼睛瞪得越大!
把兩輛自行車焊在一起運輸物資、把輕型殲擊機掛在大型運輸機或者轟炸機掛架上由型戰機投送到戰場上打空中遊擊戰、炸掉華北所有水庫把可供坦克通行的道路全部泡爛,然後布反坦克地雷······這些都還不是最嚇人的,最嚇人的是,當東北和內蒙戰場吃緊之後,調動大批人力和推土機鏟起泥土堆成一座座高數十米的大土堆,每個土堆放一個團的兵力,將華北大平原變成山地戰場,以擋住蘇軍裝甲洪流的衝擊!他越看越覺得匪夷所思:“這是哪個白癡製訂的作戰方案啊!”
老人冷哼一聲:“也許這些作戰方案在你看來很白癡,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像這樣的方案,都是上千名參謀日夜研究的結果!特別是人為地製造出一條小型山脈以遲滯蘇軍機械化部隊的推進速度這一條,已經例入作戰預案中了!”
柳維平無語。都要修改地球了,當時共和國到底被逼到什麽地步了啊。
老人坐下,露出回憶的神色,聲音有些沉重:“六八年還是六九年,我到內
蒙古軍分區視察的時候曾問軍分區司令,如果蘇軍打過來,你們能不能堅持二十四小時再撤退?他說他可以堅持二十四小時,但是沒有撤退的可能,因為二十四小時後,蘇軍的坦克已經從他的身上輾過去了!一位將軍當場指責他散布悲觀主義情緒,我沒有作聲。是啊,當時我們還在用殲五殲六,這些飛機隻能被蘇軍殲擊機當靶子打;我們的59式坦克跟蘇軍的t-62、t-64相比差得太遠,頂到五十米都不見得能擊穿蘇軍主戰坦克的正麵裝甲,蘇軍主戰坦克甚至不必開炮,光靠撞就能將59式撞翻!最可怕的是,就連這麽差勁的坦克,我們也很缺乏!在蘇軍水銀泄地般的攻勢之下,部署在三北地帶的百萬邊防軍根本就沒有幸存的可能!”他突然提高了音量:“可是現在呢?我們有了不輸於t-72、t-80的68、**主戰坦克,有了足以躋身世界前列的先進殲擊機,甚至擁有了讓全世界都恐懼不已的潛水航母和激光武器
!蘇軍曾經叫囂二十四小時就能推進到北京城門外,現在我們的陸軍卻在內蒙古和東北與他們正麵硬撼,讓他們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價,幾十個二十四小時過去了,仍然摸不到北京城的邊!你說,你是對了還是錯了?”
柳維平愕然。
老人喝了一口水,目光炯炯:“無論形勢何等惡劣,我都沒有喪失過信心,哪怕他們的炮彈已經打到北京郊外也是如此。看到你,看到柳哲、韓楓、楊劍,看到千千萬萬虎虎有生氣的後生,我心裏就充滿了希望。內蒙全境淪陷了算什麽?哈爾濱、長春淪陷了自什麽?隻要你們這些年輕人還在,隻要我們的軍工還生產得出步槍和手雷,蘇軍遲早得從被他們占領的土地滾出去!”
柳維平抬起頭,黯淡的雙眼迸出銳利之極的光芒,仿佛穿透烏雲直撲向大樹的閃電。
老人滿意的點了點頭:“對,就是這種眼神,我要看到的就是你這種足以撕裂一切的眼神。這場戰爭還沒有結束,你好好休息,陪陪你的孩子,等到國家作好最後的準備之後,就拿出你所有的本事來,給我好好招呼蘇軍,給他們一個哪怕再過五百年也忘不了的教訓!”重重一拍桌麵,“這次我們要跟他們來一次徹底的清算,新賬舊賬一塊算,不把紅旗插到東京和莫斯科,誓不罷休!”
柳維平站了起來,沉聲說:“不把紅旗插到東京和莫斯科,我自己開槍了斷。”
老人說:“我不要你這條命,我要你把我們失去的東西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柳維平說:“是,把我們失
去的東西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轟隆隆!
一道連綿數裏的閃電劃裂了鉛雲翻滾的天幕,狂風從平原吹來,北京城中沙塵彌漫,一滴滴銅錢眼大的雨點從雲端墜落,暴雨將至。滿天的閃電都往北京上空聚集,一道接著一道,令人頭皮發麻,每一束雨絲仿佛都帶上了鮮血的顏色,那隆隆雷聲怎麽聽都像無數人在呐喊,在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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