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懸疑推理名家 · 一人一本成名作(共40冊)

9

下午的時候,阿中趴在少年宮一樓排練房的窗戶外,朝林涵打招呼。林涵趁著老王不注意,揮揮手。過了一會兒,借口上廁所,走了出來。

“怎麽說?”林涵來到角落,時不時的看老王有沒有跟出來,問道。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林涵蹲下身子,阿中跟著一起蹲了下來說道,“同文的人今個中午看見四碼頭陳劍的手下了,他們一夥兒有十幾個,從中午鑽進個飯館,一直沒出來,估摸在商量什麽事兒,可能他們快動手了。”

林涵點點頭,“那好消息呢?”

阿中愣了一愣,“我說的這個就是好消息。”

林涵皺了皺眉頭,“那壞消息呢?”

“壞消息是那夥人和菜刀劉在一塊。”

林涵琢磨了半天,還是沒明白阿中的邏輯,“你根本就沒有好消息。”

“當然有,”阿中一本正經的說,“你想,那夥人都聚在一起,咱們可以先下手為強,把他們一網打盡,省的以後麻煩。同文的人都準備好了,我們這沒問題的話,現在就可以去。”

林涵有點明白阿中的意思了。跟“菜刀劉”相比,前一個確實是好消息。

“菜刀劉”怎麽會和他們在一起?林涵想。

林涵沒見過“菜刀劉”,隻聽說過,那是個莽漢,比林涵大七八歲的樣子,屬於老流氓級別。江湖上關於他的傳說層出不窮,最流行的一個是他有兩把菜刀從不離身。

“菜刀劉”喜歡和人單挑,每次打架,即使帶著再多的兄弟,也不需要人家動手。他岔開雙腿站在路中間,然後從背後抽出菜刀,自己握一把,另一把丟在地上,說,“撿起來,咱倆一對一。”

絕大部分人,就被這一招嚇跑了,有幾個亡命之徒,想要試試“菜刀劉”是不是虛張聲勢,真的就撿起菜刀。

“菜刀劉”還是很有江湖規矩的,說到做到,等著對方撿起菜刀,擺好陣勢,才開始動手。“菜刀劉”當過兵,胸肌硬的跟石頭一樣,三招兩式就讓對方掛彩了。

一來二去,“菜刀劉”就聲譽鵲起,往地上丟菜刀,成了他的招牌動作,往往不需要動手,便把事情給解決了。

“菜刀劉”出來混的時候,林涵還小,那時候屬於偶像級別的人物,沒想到現在站到了陳劍一邊,成了自己的敵人。

“你怎麽看?”林涵問阿中。

“我覺得還是要去,機會難得,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至於那個菜刀劉——”阿中頓了頓,“沒準是傳的厲害,其實沒那麽玄乎。”

林涵又想了想,覺得阿中說的有道理,“你等我會兒,我去和老王請個假。”

林涵回到練功房,找了個理由,然後到更衣室換了衣服,背著書包出來了。

阿中等在馬路對麵,倆人坐上“拐的”,朝著目的地奔去。

自從阿中牽上蔣光頭的線之後,同文中學背後的這間農家小屋,就一直是他們的據點。林涵到了之後,裏麵已經烏煙瘴氣擠滿了人。中間的桌子上放了很多家夥,有刀,有棍子,竟然還有一塊切菜用的砧板。

裏麵有一半的人,林涵不認識,卻和阿中熟絡的打著招呼,看來他們私下交流從密。

阿中和其中的一個走到角落裏說悄悄話,林涵站在門沿旁,一個沒見過的小子遞過來一根煙,林涵兀自吸著。

過了一會兒,阿中走了過來,“等一會兒,等人到齊了,咱們就出發,”

林涵點點頭。

時間一分一秒在過去,參與過群架的人能夠明白,其實這個時候是最煎熬人的,緊張、興奮甚至害怕的情緒聚集在了一起,事到如今,就算硬撐也要撐過去。

半個小時之後,門口傳來摩托車聲,不久進來一個瘦長的少年,手裏拿著一團被報紙包住的東西。

“弄來了!”

“恩!”少年莊重的回答道,然後小心翼翼的剝開一層層報紙,裏麵露出一把鏽跡斑斑的鏟牆灰用的三角刀。

“操,你問老子拿十塊錢,來回打車就為了這麽把破玩意兒!”同文那邊領頭的五官擠到一塊兒,抱怨的說著。

“好歹也是把刀!”

“十塊錢能買兩把西瓜刀了!”

人終於到齊了,大夥圍到桌邊去選自己“趁手”的家夥。林涵站在門邊沒動,阿中替他拿了一根一米多長的自來水管。林涵在半空比劃了一下,然後塞進褲腰,把水管貼在大腿。

一群人三倆一組,自由搭配,約好了碰頭的地點,走出了小屋。

阿中和林涵最後一組出門,走出老遠才招呼到一輛三輪車。三輪師父蹬著他們走街串巷到了目的地。

“三塊錢!”

阿中沒說話,也沒掏錢,從褲袋裏摸出一把砍刀,瞪著三輪車司機,司機屁都不敢放一個,猛蹬幾下跑遠了。

穿過一條充斥著尿騷味的黑暗小巷,馬路對麵出現了一排小飯館,消息說,那夥人就在其中的一家。

林涵靠著牆,躲在巷子的陰暗處,左右看了看,其他人貌似都到了,各自躲在角落裏,等待著時機。

抽了兩支煙,阿中拍拍林涵,朝著對麵指指,他們出來了。林涵把水管從褲腰裏抽出來,吸了一口氣,走了出去。

因為事先設計過,同文那邊的人看見阿中,馬上跟著出來了,而且正好成一個圓弧形,把那邊的十幾個人圍成一圈。

其中有個打著赤膊留著沙發的青年,叼著煙卷,顯然比周圍的人要大幾歲,想來那個人就是“菜刀劉”了。

阿中加快了腳步,林涵邊跑邊對阿中說,“待會我對付菜刀劉,一刀拿下,你掩護我。”

林涵死死的盯著“菜刀劉”,那邊的人很快發現形勢不對,林涵要在他們站穩陣勢之前,解決一切,“菜刀劉”看到了林涵,兩人眼神一對,林涵立即就感覺到了不妥。

“菜刀劉”眼神流露出來的不是意外,更不是恐慌,而是不屑,在這種情況下,仿佛早就預料到他們回來偷襲,胸有成竹般的不屑。

林涵本能的停下腳步,不遠處的街邊停著幾輛可疑的麵包車,林涵一把拉住阿中,可已經來不及了。

還沒等他們完全反應過來,從麵包車裏就湧出來許多手提砍刀的人。林涵一下子明白過來,他們中計了。

原本的包圍圈被人反包圍了,對方一點點逼近過來。

阿中一下子慌了起來,腳一別差點摔倒在地。林涵攙了他一把,跑是肯定跑不掉了,他轉過身子,握著自來水管朝著最薄弱的環節衝去。

林涵快速往前衝,阿中緊跟其後,看著倆人的架勢,對方果然有所鬆動,好幾個人明顯放慢了腳步,林涵在離最近的那小子兩米的地方,飛躍起來,右腿朝前猛力的蹬去,一腳就把對方踢到在地。

林涵落地後站穩腳跟,揮舞著水管掃過去,頓時把敵人逼退到好幾步。阿中這個時候也殺到了,短兵相接,分外激烈。

很快,阿中的砍刀就讓敵人見了紅,他殺的興起,嘴裏一邊呐喊著給自己壯膽,一邊奮力的拚殺。

可到底對方還是人多,林涵和阿中再能打,也不免吃勢單力薄的虧。再說對方也不是等閑之輩,一開始的衝擊消化掉之後,展開了瘋狂的反擊。

兩個人被圍在了中間,背靠背抵抗著。林涵擋開一刀,但下盤空了出來,被人吃準時機掃進來一棍,林涵一側身撞到了阿中,阿中沒地方,趔趄了身子,轉過頭看,背部空虛,就讓人用菜刀劃了一下。

“操你媽的!”阿中怒吼了一聲,這時候,早就打的沒有章法了。兩軍相交勇者勝。包圍圈在阿中的氣勢下再次鬆了一點,但撐不了多久,林涵深知這一點。他抓準機會,揮拳擊打一個提木棍小子的麵門,對方本能的一擋,林涵一歪頭躲過木棍,順手將水管下劈,打在他的手臂上,那小子的武器應聲落地。林涵左手撿起木棍,蹲下身來,對方再次圍攻過來,這卻正中林涵下懷,他沒攻上方,而是使足力氣橫著掄他們的腿,對麵幾個小子中招倒地。死命一搏的林涵拉起阿中就往空擋處跑。

這一招證明是有效的,起碼衝出了包圍圈。林涵腦子裏唯一的念頭就是拉著阿中,趕緊逃離現場,至於同文的那幫人命運如何已經顧不得了。

兩人鑽進了小巷子,顯然那邊的人沒打算趕盡殺絕,隻是在身後吆喝了兩聲,也就放棄追趕,轉入別的陣地去了。

林涵和小誌一鼓作氣跑回來了電廠,上樓,開門,確定沒人追蹤,才鬆了一口氣。阿中背後的傷口足有十公分長,鮮血把汗衫都染紅了。

林涵跑進臥室,翻箱倒櫃的找出繃帶,替阿中止血,“得去醫院。”

“顧不了那麽多了!”阿中疼得齜牙咧嘴,沒準他們轉過頭會去醫院找我們。

“那怎麽辦?”

“先找個地方躲起來,這事不能讓我爸知道,否則非打死我不可。”阿中說著心裏的擔憂。

林涵也有類似的顧慮,可上哪躲著呢?外麵現在哪都很危險。

林涵找出了一條幹淨的衣服給阿中,自己跑到客廳去倒水,兩個人咕咚咕咚的喝著涼白開,林涵喝到一半停了下來,他想起了一件事。回到客廳,桌子上放著一把鑰匙,是老爸留下的。

林涵腦子裏有了想法,他跟阿中說,“我有地方去了,”他指指桌子上的鑰匙,“這是我爸修水箱時上天台的鑰匙,咱們先去躲會兒,沒人知道我們會在那。”

10

劉從嚴和達子是第一個趕到現場支援的警察,很快便確認消息屬實。

王小誌家住五樓,他家樓下一個電廠職工,下班回家發現自己的老婆被捆在客廳裏。

這等於給了警察當頭一棒。

對付一個傻子,可謂興師動眾:

家門口二十四小時都有便衣蹲守;

全城的警察滿世界在找他;

大街小巷貼滿了懸賞告示;

外加省裏下來專家的分析……

結果他就在眼皮子底下,不僅安然無恙,還抽空綁了一個因為感冒請病假在家的婦女?

如果劉從嚴知道,王小誌用的是最笨拙的辦法,在樓房背麵,借著偏僻的環境,從一條排水管爬上爬下,一定會氣的吐血。

好在他很快就發現了破綻:從來沒有被搜查過的天台,很有可能就是王小誌藏身的地點。

這個時候他還不能確認此猜測,也不知道,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裏,會發生一係列看似毫不相關,但實際上關聯甚密的重大事件。

這些事件被一條深深隱藏的線索串聯在一起,並由若幹即偶然、又必然的邏輯所左右,而改變了眾多人命運的走向。

離事發還剩十五分鍾的時候,劉從嚴、達子還有一直蹲守在單元門口的兩個便衣,做了一個決定,不等其他人了,四個人先上天台看看嫌疑人是否躲在那。

時值傍晚,下班的人陸陸續續的回來,就在離劉從嚴不足百米的地方,那對賣藝的父女張開了家夥,開始表演。這多少吸引了部分行人的注意,使得劉從嚴的行動不會有過多的幹擾,而打草驚蛇,所以劉從嚴又做了第二個決定,暫時不驅趕賣藝人,讓他們成為自己的掩護。

後來想想,就是因為這兩個毫不起眼的決定,把事情拐到了另一條軌跡上的。

離事發還剩三分鍾,劉從嚴率眾走進了單元門口,向著頂樓爬去。

王小誌這時確實是在天台,他沒有發現劉從嚴,也沒有發現更早一些時候,爬上天台的林涵和阿中。

王小誌安靜的趴在天台的西側,而林涵他們卻坐在東頭,中間因為兩個水箱的阻隔,以及各自心事的困擾,致使他們忽略了周邊環境,都沒看見對方的存在。

王小誌專心致誌,是因為他又看到了那對父女了。按照胡菲畫上的線索,那個戴墨鏡的女孩將死於非命,而凶器正是那座鍘刀。

小區裏已經進來了不少下班的人,小誌隻有幹著急的份,不可能去他們身邊,告誡危險的存在。

鍘刀被升起了,小誌的心也懸了起來,此時的場景和胡菲的畫上一模一樣,

“3”

楊東吼了一聲,這一聲他喊了千百次,從家鄉一路喊到這裏,讓他們得以生存下去。

“2”

玉蘭照以往一樣,俏皮的吐吐舌頭,揮揮雙手,她不知道,這將是她在人世間最後一次表演。

“1”

隨著楊東倒數結束,也將女兒的生命推到了盡頭,鍘刀應聲而落,頓時鮮紅的血飆了出來,玉蘭的頭顱被活生生的切斷,在地上滾了幾圈,鼻梁上的墨鏡抖落下來,人們看到一雙駭然的眼睛,驚恐而又不甘的瞪著世界。

人群中瞬間陷入到了死一樣的沉寂,一秒鍾過後,有人喊了一句,“操,死人了,死人啦!”

場麵頓時慌亂了起來。楊東也愣在那,仿佛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可它就是發生了。他看上去已經有些神誌不清了,他手忙腳亂的把玉蘭的屍體和腦袋裝進了一個旅行袋,辨明了方向,朝著小誌所在的這棟樓跑來。

沒人敢攔著他,紛紛讓開了一條道路。

小誌再也忍不住了,看到這一幕,他尖叫著站了起來。

巨大的刺激,讓他的腦袋像是被過了一層電流,痛疼瞬間爆發到了極點,他捂住腦袋,眼淚像泉水一樣湧了出來。和以往不同的是,這次疼痛給他帶來的卻是其所未有的清醒,一刹那,從小到大發生過的點點滴滴,像電影快切鏡頭一樣閃光,包括那些他曾經遺忘掉的,他從來沒有覺得人生如此完整過,鏡頭很快就放到了他在東山上的那一晚,一切的一切,他全都記起來了。

林涵和阿中,被突如其來的喧嘩嚇了一跳,遁聲跑了過來,看見雙眼血紅的王小誌,仇人相見,怒火頓時燃起。

“是他!”林涵認清了,“就是他殺了蘇巧。”

他奔了過去。

小誌抬起頭看見跑過來的林涵,像是遇到了救命稻草,他嘴裏喊著,“我想起來啦,我想起來啦,我看到的根本不是人!”

說實話,林涵根本沒有聽到小誌嘴裏在說些什麽,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報仇。

林涵飛起一腳,小誌頓時往後仰去,後腳跟絆到了台階,等林涵反應過來,小誌已經無法避免的落下樓去了。

劉從嚴剛剛爬到二樓,就聽見外麵的呼叫聲,“死人啦,死人啦!”

他頓覺不妙,趕緊再折出門口。小區到處都是慌亂的人群,包括楊東。劉從嚴腦子裏全是王小誌,難道這小子又發瘋了?!

他拉住其中一個行人,“怎麽回事兒?”

“死人了!”

“誰死了!”

行人哆嗦的說不出話來,指指楊東的背影,他已經跑進了小誌家的單元門。

劉從嚴回過頭來看,自己剛剛就是從那出來的,“你說清楚點!”

話還沒說完,就聽“砰”的一聲巨響,樓房背後傳來了重物掉下來的聲音。

人群湧了過去,劉從嚴放開行人,趕緊趕過去,扒開人群,就發現王小誌躺在草叢中。

劉從嚴弄了老半天才搞明白,就在前後不超過五分鍾的時間裏,發生了兩條人命,而另一個受害者正是賣藝的小女孩。

支援的警察,趕到了現場,迅速控製了局麵,第一時間把王小誌送到了醫院。另外,又堵住了楊東進入的那個單元門。

這個節外生枝冒出來的事情,讓警察摸不著頭腦,聽群眾的描述,這隻是一場意外。可楊東的反應劇烈,警察堵門口喊話,楊東站在二樓樓道的窗戶口對底下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給我的時間,給我點時間,我能讓她複活。”

警察暈的不行。

看到他情緒激動,神誌不清,想強行把他拉出來,可楊東手裏不知道何時多出來一把螺絲刀,負隅頑抗,戳傷了一個警察,達子不得已開了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