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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涵回到車裏,往市公安局去。
到了市局,值班的認識林涵,讓他自己進去。林涵站在走廊一間間找過去,看到劉從嚴了,剛準備叫他,劉從嚴和達子拐進了一個房間。
林涵走過去,聽見劉從嚴在說,“王小誌當年的那案子,我們可能抓錯人了!”
林涵把裝湯的飯盒,放在值班室,沒等劉從嚴出來,自己就走了。
他也沒走遠,坐在車裏狂吸煙。吸的車裏像著了火,才想起來把車窗搖下來。外麵的冷風“滋溜”一下鑽了進來,林涵打了個哆嗦,刹那間就清醒了。清醒卻沒有把他帶回當下,腦子裏全是二十年前蘇巧的樣子。
愛情這個東西,很美好,也很害人,特別是遇到像林涵這樣一根筋的男人,事情就會變得複雜起來。
林涵把嘴上的煙頭丟掉了車外,踩了一腳油門出門。
車在夜色裏疾馳,穿街走巷,很快就來到了城鄉結合部。這一片以前都是田,征收了以後,建起一排排小別墅。車子繼續往前,老遠的就看見別墅群的後方有一棟城堡似的建築,散著金光。
幾道高空探照燈,射向烏黑的天際,把黑夜照的猶如白晝。
林涵到了大門口,放慢速度,剛進到前區的停車場,就有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小夥兒走了過來,“老板洗澡還是唱歌?”
林涵搖下窗戶,那小夥胸前別了一個金色的胸牌,上麵刻著大堂經理。
“我找阿中。”
小夥一愣,“誰?”
“杜文中。”
“你找我們杜總啊,”小夥上下打量著林涵,又看看他那輛夾在奔馳、寶馬間的兩廂POLO,“杜總現在不在。”
林涵揮揮手,“打個電話給他,說我叫林涵。”
那大堂經理吃不準狀況,看看林涵氣勢,似乎來頭不小,他轉過身去,對著耳麥輕聲的說了幾句話,過了一會兒轉過頭,客氣的說著,“杜總請你進去!”
林涵走進大廳,巨大的水晶燈從天頂掉下來,把整個大堂照的通亮,門口站了兩排高挑的迎賓小姐,“先生,晚上好!”
從裏麵走出來一個短發姑娘,職業裝的打扮,翹著屁股,笑容嗬嗬的對林涵說,“杜總在三樓,為您開了個包廂,我帶您上去。”
林涵跟在她身後,坐電梯到了一個卡拉OK房,阿中還沒到,那姑娘說了一句,您先坐一會兒,然後帶上門出去了。
林涵坐在沙發上,點了一根煙,桌子上有塊酒水牌,他拿起了看看,上麵的價格令人咋舌。
阿中和林涵一樣被勞教了兩年,出來之後,跟著他的表哥在深圳待了幾年。具體幹什麽,林涵也不知道。2001年的時候,阿中突然一個人回來了,還帶了一筆錢,在S市開了一家浴場。
那時候此類的浴場還是個新鮮玩意兒,加之阿中那幾年在深圳學來的“經商之道”,很快就風生水起。分店是一家接著一家開,還涉足舞廳,K房,彈球房和夜總會。娛樂場所需要人看場子,阿中籠絡了一批人,從當初的小混混,很成功的轉身為商務人士。
時代在前進,街頭打打殺殺早就過去了,現在講的是如何賺錢,阿中憑借著少年時的名頭,吞並了幾家能夠和他抗衡的夜店,又過了幾年,幹脆把市裏的生意全都結束掉,在郊區圈了一塊地,建了這家大富豪夜總會,成為了S市最大的娛樂城的老板。
阿中的人生軌跡和林涵是完全不同的,而且因為劉從嚴的緣故,他也不好和阿中交往過密。娛樂城的老板,說白了,誰都懂的,就是穿西裝的黑社會。
說不出什麽具體的原因,當年的兩個好哥們,如今卻漸行漸遠,對此,林涵還是有愧疚,要不是因為幫自己,阿中也不會去坐牢,看到他現在成了大老板,林涵心裏也好過一點的。
正想著往事呢,阿中推門進來了。
阿中穿著套休閑西裝,發福的肚子挺在前麵,鼻梁上居然還掛了一幅金絲邊的眼鏡,手腕上戴著金表和佛珠,“你怎麽想起來找我了!”阿中重重的坐到沙發上,把手搭在林涵的肩膀。
林涵上下看了一眼阿中,“你是真發了!”
“發什麽發,還行吧!”阿中抖抖西裝,“喝什麽,威士忌還是白蘭地?”
“別破費,”林涵本來不想喝酒的,但想了想,“就來點啤的吧。”
“這哪成,”阿中叫起來,“看不起我,到我這來就聽我的安排,”他轉身在牆上按了服務鈴。
不一會兒的功夫,進來個服務生,畢恭畢敬的站在門邊上,“杜總!”
“開一瓶皇家禮炮,再上兩個果盤。”
服務生應聲出去了。
阿中掏出來一盒軟盒中華,給林涵遞了煙,點上,“你今天來是找我敘舊啊,還是有事兒找我幫忙?”
又說,“照理講,有你老丈人那條線,應該不是社會上的事兒,缺錢花?需要多少?”
林涵笑笑,擺擺手,“不是錢的事兒,說有事兒也沒事兒,說沒事兒吧,也有事兒,就抽空過來跟你聊聊。”
林涵看看門,沒人在,把聲音降低了八度,“你還記得蘇巧的事兒嗎?”
阿中眉頭一蹙,放在林涵肩膀上的手也拿了下來,“蘇巧的事兒?”
“嗯,”林涵吸了一口煙,“咱們當年砍了陳劍,還一腳把王小誌踢下樓,差點把自己給毀了,都是為了給蘇巧報仇。”
“恩,然後呢?”
“然後——,我們可能都搞錯了!”
阿中五官都擠到了一塊了,“又搞錯了?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說,蘇巧既不是陳劍殺的,也不是王小誌殺的,而是另有他人,”林涵把剛剛去公安局聽到的消息,複述了一遍。
“又有人死了?”阿中問。
“你輕點,”林涵看看外麵,“沒錯,當年的凶手歇了二十年,現在又回來了。”
這個時候門被推開了,服務生,端著酒喝水果盤進來,把酒打開,阿中揮揮手讓他出去,自己給林涵把酒倒滿,“那,那你現在是什麽意思?”
“沒啥意思。”
阿中和林涵碰了杯,一飲而盡,“哥們不是怕事的人,從小到大,你不是不了解我,但現在這年頭——法製社會——這事兒有警察管,你要說劉莎被人欺負了,二話不說,你不好出麵,我立馬找人把這事兒辦了,但蘇巧——,畢竟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值不值得?”
林涵把酒杯端起來,“你想多了,我不是來找你殺人的,就是聊聊。”
阿中倒了酒,又一口喝完了,“你還記得那個陳劍嗎,現在在我手下看車庫呢。”說完,他看看林涵。
林涵知道阿中的意思,坦率的說,他今天來找阿中,當然不可能像十八年前那樣拉著阿中一起去砍人。現在阿中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可知道這消息後,第一反應就把林涵帶到這來。
“喝酒,喝酒。”林涵也不說了。
兩個人開了電視,放著KTV的音樂,一杯接著一杯,兩個人很有默契,蘇巧的事兒再也沒有談,林涵喝的也有點醉,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
“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不用。”林涵開始還拒絕著。
“這哪成!”阿中把林涵一直送到停車場,喊過來一個保安,讓他開車送林涵回去。
林涵躺在後座已經起不來了。
車剛開出去十幾米,保安踩了刹車,阿中從後麵趕了過來,“這樣吧,回頭我去問問公安局的朋友,再找些人,看看能夠幫上什麽忙!”
林涵握握阿中的手,什麽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