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懸疑推理名家 · 一人一本成名作(共40冊)

第十一章 夢裏的真相 1

十八年前,劉從嚴是專案組的頭兒,上麵下來個年紀比他大的專家指導破案,十八年後,那專家退了,輪到現在這個年輕的,名片上有著一長條“名頭”。這做學問的和第一線的就是不一樣,升的快,爬的高。

專家到了之後,沒到公安局,而是在賓館單獨見了一次劉從嚴。

劉從嚴敲了門,專家熱情的把他迎了進去。喝茶點煙,聊了一會兒家常,才把話題轉到了重點。

專家從包裏拿出紙和筆說,“這案子現在到什麽程度了?”

劉從嚴把情況說了一下。

專家一邊聽,一邊記錄,時不時還在中間插一兩個問題,過了半個多小時,劉從嚴總算把前後跨度長達十八年的案子述說完整。

他覺得自己講述的還算客觀。

專家將本子合起,把筆插在本子的封麵上,“這麽說來,還是有很多疑點的。”

“確切的說不是疑點,而是證據不足,”劉從嚴糾正道,“確實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凶手就是王小誌,隻是當年王小誌被控製後,案子沒再發生過,我們也就默認凶手是他了。”劉從嚴又把這點重複強調了一遍,“沒想到,十八年後才讓我們知道,當初可能太輕率了。”

專家擺擺手,“也不能全怪你們,我來之前了解過情況,總體來說,我覺得你們在處理王小誌的問題上,還是很智慧的,”專家喝了一口茶,“不違反法律,又解決了後顧之憂,一舉兩得。”他指的是把王小誌關押在精神康複分院的事兒。

“但是——”專家話鋒一轉,“我們幹公安的,不就是為了剝絲抽繭、查明真相?隻有真相大白,把犯罪分子繩之於法了,才能真正意義上保證人民群眾的安全。現在弄得不明不白,雖說在法律上並沒有什麽不妥,但情理上總過不去嘛,人民群眾無小事,更何況這也不是小事兒,所以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把查透,還王小誌一個清白。”

劉從嚴點點頭,有點奇怪的看著專家,他年紀比自己小,但官職大,在省廳還兼有要職,但私下裏和一個老刑警隊長,說這麽官方的話,還是有點過了。他有點吃不準對方的路子。

專家又喝了一口茶,“我聽說,這個王小誌的姐姐也到本市了?”

劉從嚴暗暗有些吃驚,也稍微有了些預感,難道上麵的這段話,是針對王羽慧文說的?

果不然,專家把茶杯放下,就開始把內容轉過去了,“王羽慧文這次回國幹什麽,你知道嗎?”

劉從嚴說,“她說是休假回國看看。”

“是,也不全是,”專家說道,“回國看看對了,但她並不是休假,而是作為學者來參加公安部舉辦的研討會的。”

劉從嚴愣了一愣,類似的猜測還是有的,隻不過沒想到“來頭”那麽大,直接跳過省廳,難怪專家那麽重視。

“她去告狀了?”劉從嚴行伍出身,說話比較直。

“怎麽能說是告狀呢?本來就是我們做的不嚴謹,”專家依然保持著官態,“人家有點意見也是很正常,況且她也沒提意見。隻是和廳裏的一些熟識的領導提出,希望能夠參加此案的偵破,學習學習。看看,人家多謙虛,照我看應該是來指導破案差不多。”

“可,可作為當年嫌疑人的家屬,她不太方便吧?”劉從嚴問道。

“我們做事情要變通嘛,有一個現成的專家,為什麽不趁著這個機會學習學習呢?”他頓了頓,“她和我們副廳長還是美國X大的校友哩!”

劉從嚴一下子明白了,原來“校友”才是重點,這已經不是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了。處理的不好,沒準還會影響一幹人的政治命運,難怪他會事先找自己私聊。除了眼前的這個,省裏還下來了一個指導破案的專家,不是別人,正是王羽慧文。

趁著正式會議還沒開始,劉從嚴找到達子,把這情況跟他說了。達子愣了一愣,“摸著老虎屁股了?”

劉從嚴拍拍他,意思是說也別太在意,但心裏還是有些擔憂的。劉從嚴在政治上沒啥企圖,得罪誰了無所謂,但達子還年輕,年富力強,他又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因為這事兒影響了前途,實在是冤。

“無所謂。”達子不屑一顧。

“也無關什麽所謂的,”劉從嚴說,“以後態度好點就是了,咱們做好自己的本分,別人什麽樣也管不著。”

兩人走進了會議室。其他人已經到了,王羽慧文果然也在,今天換了一副裝束,顯得很職業,她偏著頭和專家竊竊私語。

專家看見劉從嚴他們,示意他們過來坐,然後抬高嗓音接著對王羽慧文,“不過,也希望你能夠體諒我們實際辦案中的困難,中國是發展中國家,很多地方還不完善,技術手段也遠不如美國,我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情況不會再發生了。”

王羽慧文笑笑,和劉從嚴、達子打了個招呼,“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

討論是從大夥都認為,“凶手還會再出來作案”的共識中開始的。經過一番討論,在座的又把案子捋了一遍。討論的時候,王羽慧文一直沒說話,靜靜的在一旁聽著。

專家說,“怎麽樣,王博士,以你的專業的知識,有什麽意見?”

“意見談不上,我說點自己的看法,拋磚引玉吧。”王羽慧文今天和那晚截然不同,顯得很謙虛。

由於經由省廳介紹進入了專案組,所以王羽慧文對此案的了解,更加透徹了。但凡劉從嚴知道的信息,她全都知道,經過幾天的分析和匯總,王羽慧文多少有了一些更深的見解。

到底是學這個專業,王羽慧文分析出來的思路確實不一樣,而且顯然是做過充分準備,頭頭是道的就把嫌疑犯的輪廓描述出來了。

她認為凶手是個男性,三十五歲左右,常駐本市,偏執型人格障礙,有幻想。挑選受害者是根據年齡來分的,十八年前,他的作案對象是十四五歲的小女孩,十八年後,受害者,那些“小女孩”長大了。

有人問,會不會那種傳說中的色情**的?

王羽慧文搖搖頭,色情狂的“性”趣不容易變,喜歡蘿莉,不會一下子跳到熟女;這不是重點——色情狂不會十八年來那麽消停,什麽都不幹——這也不是重點,重點在於犯罪現場根本沒有性侵害的證據。

又說,還有一種類型,是凶手本身為性無能,因為無法宣泄而導致犯罪,但那種多數會出現傷害屍體的行為,盡管這起案子中,凶手很匪夷所思的在屍體上做了稀奇古怪的事兒,但除了最近的一起屍體被野生動物破壞之外,其它的照麵現實,現場保持整潔,死者死狀安詳,顯然是經過整理的。這不符合性無能犯罪的行為模式,而更像是一種儀式。

有人問道,儀式?

王羽慧文答道,沒錯,隻不過我查了很多資料,結果古今中外都沒有類似記載。於是就有了另一種想法。

大家等著她說下去。

但王羽慧文卻突然停了下來,她翻著手中的資料,還拿筆畫著什麽,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像是無甚把握的說道,我有一個猜測,當然不一定準,你們可以參考,我認為凶手身邊肯定有一個對他至關重要的女人。

女人?

恩,沒錯,可能是他的戀人,也有可能是暗戀的對象,這女人就是刺激源,而且我想那女人最近一定發生了什麽重大的變故,所以才導致他重新拿起了屠刀。

眾人聽著,達子問了一句,這個結論是怎麽得出來的?

王羽慧文輕聲的咳嗽了一記,喝了一口水潤潤嗓子,然後把受害者的照片鋪在桌上,你們看,正如我剛剛所說,凶手對屍體的“善後”非常細致,現場被打掃過,沒有血漬,纖塵不染,衣服整潔,甚至連死者的表情都被糾正的很安詳——,凶手肯定不會是以掩蓋線索為目的。她再次頓了頓,接著說,這隻是一種感覺,不一定準確,但就現場所透露出的這些心理痕跡來看,他似乎是在對待,對待自己的親人。

王羽慧文看看大家,於是我就有了另一個想法,心理學上有個概念叫移情,比方說你尊重自己的母親,遇到和她年紀相仿,模樣相似的女人,自然而然就會以禮相待,此案的凶手正是這個意思。

大夥點點頭,可又有人問,既然按你的說法,是凶手的戀人,為什麽他要如此對待她們呢?

王羽慧文回答說,這我就不知道了。

王羽慧文的觀點很新穎,打開了一個新局麵,經過這通分析,讓現場安靜了下來,大家都埋頭沉思。過了一會兒,有個年輕警察說話了,“那當年的王小誌,為啥有顆紐扣在現場?”

這民警估計不知道王羽慧文和王小誌的關係,氣氛頓時尷尬起來,果然王羽慧文臉上抽搐了一下,不過很快被她調整了過來,“這隻能證明一點——他到過現場。”

民警還沒意識到這個話題的敏感,“你的意思是,王小誌見過凶手?”

“這也未必,但起碼王小誌和凶手曾經很近。”

“哦,”民警點點頭,“要是王小誌能想起來就好了,可是那個傻子現在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王羽慧文不說話,突然抬起頭來,盯著那個警察,“你說什麽?”

知情者一看,王羽慧文可能被激怒了,立即緊張起來,專家趕緊出來打圓場,批評那個民警,“你們要注意自己的措辭,什麽叫傻子!”

王羽慧文打斷了專家,“不是這個,你說王小誌要是能想起來就好了?”

民警嚇了一跳,他都不知道發生什麽事兒了,“我,我——”

王羽慧文拍拍自己的腦袋,“我知道王小誌說的那兩句話是什麽意思了?”

原來她不是因為有人說她弟弟是傻子而動怒,是有了靈感?

王羽慧文把身子探到桌上,嚐試著分析道,“王小誌說‘我想起來了’,是指他想起他到過現場,‘我想不起來了’是說到現場後看見了什麽他想不起來了。”王羽慧文眉頭緊鎖,接下來的話像是在自言自語,“但——,他不是人是什麽意思呢?”

她正想著,會議室的角落突然傳來了洪亮的聲音,“王小誌的意思是,他到過現場,而且想起了當時看到了什麽,他看到的不是人。”

大夥一開始還沒明白這人的意思,“不是人?當然不是人,這個變態,簡直就是畜生。”

那個聲音又響起了,“我的意思不是這個,是說王小誌看到的‘不——是——人’,而是魔鬼!”

聽到這麽無稽的言論,大夥又傻眼了,紛紛轉過頭來,想看看是誰在說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