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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背著個書包,一看就是外地的遊客。她從出租車裏下來,然後走進了小區。
下午的風很和煦,吹在臉上很舒服。女人接著往前走,沒多久就看見單元門口坐著的那個老頭。
女人腳步停了停,把頭發紮成了一個馬尾。她看看表,下午一點二十分。
老頭身後的樹上,掛著一個鳥籠,鳥籠裏有隻八哥,八哥很老,身上的毛也沒幾根,露出白色的肉,耷拉腦袋閉著眼在午睡。
“大爺,你好!”女人走到老頭的麵前,笑盈盈的叫了一句。
老頭瞟了一眼女人。
女人接著問,“大爺,您在這住了多久了?”
老頭又瞟了她一眼,嘴一咧,“我呀,住了四十多年了!”
“那我跟您打聽個事兒唄。”
老頭狡黠的笑笑,“你也是來打聽十八年前死人的事兒的?”
女人怔了一怔,“是,也不全是,除了死人,我還打聽一個活人!”
“活人,”老頭哈哈笑了起來,“我每天都坐在這個門口,還從來沒人向我打聽過活人,說吧,姑娘你想打聽誰?”
“我想打聽個姓翟的先生?”
“姓翟的?”老頭的表情,頓時警覺起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女人。
“嗯,姓翟的,他是個算命先生,二十年前在街麵上替人占卜算卦。”
老頭從自己的口袋摸索出一根香煙點上,“你找他幹什麽?”
“哦,我聽說他算命算的準,所以來求他算一卦。”
老頭吸著煙,眼望前方,不時用餘光瞄著女人,過了一會兒說道,“我不認識。”
女人皺了皺眉頭,“可我聽人說,他天天都會坐在這,您見過他嗎!”
老頭擺擺手,“都說了,我不認識他,就算見過也不知道是他。”
女人笑笑,繞到老頭後麵,“這鳥是您的?”
老頭低著頭,“什麽意思,瞧不上它啊,它可比你爺爺都大,跟了我二十年了!”
女人不言語,走了出去。她站到單元門口往裏看了一會兒,又轉了回來,“大爺,這樓裏死過一個人你知道嗎?”
“你這姑娘說話很有趣,哪個樓裏不死人啊!”
“嗬嗬,是我問錯了,十八年前,有個賣藝的,一鍘刀把自己女兒鍘死了,您聽說沒?”
老頭的警惕稍微放鬆了一點,“何止是見過,我親眼看見的,”他指指不遠處的一片空地,“就在那,血流了一地兒啊,這場麵別提有多慘了!”
“聽說這那女孩屍體到現在還沒找到?”
“是啊!”
“還聽說當年她父親一個勁兒的喊著能讓女兒複活!”
“是啊”
女人又問,“你覺得那具屍體會去哪了?”
“這我哪知道。”
女人低著頭像是對著老頭,又像是自言自語說,“你天天坐在這,不是就在等她吧?”
“等誰啊?”
“等那具屍體複活啊!”
老頭被這話驚了一驚,向著女人盯去,“姑娘,這大白天的可不能亂說,鬼神要敬著,——你怎麽突然冒出這樣的話。”
“因為我覺得你就是翟先生!”
老頭又是一愣,“此話怎講?”
“就是感覺啊!”
老頭眼珠子順時針轉了一圈,臉上堆起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姑娘,現在的年輕人可都不信這套玩意兒了,這可是迷信!”
“誰說是迷信了?我不覺得是啊!”
老頭眼珠子逆時針轉了一圈,嘴角一咧,露出一絲猙獰。這猙獰很快就消失了,老頭笑嘻嘻的說,“我不是翟老頭,可對這些命理八卦,也略有耳聞,你要不嫌棄的話,我來給你看看,姑娘想算什麽?”
“算前程!”
“前程?”老頭的眼睛在女人的臉上掃了一圈,歪著腦袋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前程不好說,但粗略的相了你的麵,我想姑娘一定幼年曾遭遇過變故,弄得有親人不能團聚啊!”
女人臉上的肌肉顫了一顫,這翟老頭果然名不虛傳,“——您老說說!”
“你想聽!”
“恩。”
“那你得先給我說說你自己——”老頭幽幽的說著。那隻八哥也“咕咕咕咕”的叫了起來。
女人蹲了下來。
“咕咕咕咕”
“說說你從哪來,為啥來吧!”老頭又說道,邊說邊陰森森的微笑起來。
有一種氣場圍繞著女人,就像要把她托起來一樣,托向半空,如同在夢裏,這個感覺很舒服,女人都快要陶醉進去了,才猛的驚醒過來。
她眯著眼,心裏在想,這老頭果然厲害,已經用意誌力在抵製了,可還是差點“著”了他的道。
女人想了想,“我來是因為我相信人死能夠複生!”
“人死能夠複生?”
“恩!”女人接著說,“您老信嗎?”
老頭愣了一愣,他又看看女人,女人長得很看,紮著馬尾辮,左耳有隻吊墜耳環,咦,這女人怎麽隻帶著一隻耳環。
耳環是水晶的,太陽光從裏麵折射出來,很漂亮,很溫暖,讓老頭有種無比的愜意感。
不知不覺他就回答著說,“我當然信啊!”
女人笑笑,笑裏也帶著狡黠。過了一會兒,等老頭徹底陶醉進來,她才幽幽的問道。
“多久了?”
“哎——,二十多年了?”老頭臉上的表情突然悲傷起來。
“是你的誰啊?”
“我女兒!”老頭歎了一口氣,“死的可慘了!”
“你跟我說說看唄!”
老頭兩眼無神的看著女人,女人撥弄了一下頭發,那隻耳環微微的左右搖晃著,從裏麵折射出來的陽五顏六色,像彩虹的顏色。
“我帶著她回老家,坐著長途車,我跟她說過,別把頭伸出窗外,別把頭伸出窗外,可她偏偏就是不聽,我已經很累了,結果就疏忽了。對麵的開過來的那輛車啊,一下子就把我女兒的腦袋撞沒了!”老頭說著說著,居然嗚嗚的哭了起來。
“你相信死人能複活一說嗎?”
“咋不信呢,我每天做夢都夢見她腦袋又長回去了。”老頭哀怨的說著。
“可偏偏有人長了兩個腦袋,是吧!”女人引導著問下去。
“是啊,我女兒少一個腦袋,他女兒卻多一個腦袋。”老頭苦笑,“這真不公平啊!”
“所以你就跟他說,這腦袋按在別人的身上,就能活過來了。”
老頭點點頭,“嗯,我還跟他說,不信你去試試,把狗尾巴接到人身上,把那些蝴蝶啊,蜜蜂啊,接到人身上,她們都能活!”
“然後又遇到了一個賣藝的?”女人接著引導。
“都是可憐人啊,他女兒竟然看不了紅花,看不了綠草,這樣的腦袋要它幹嘛呢?”
女人現在已經差不多明白整個過程了。“你讓楊東去找胡寶龍的?”
“對哩,反正他們都聽我的,我說什麽他們就做什麽。”老頭說。
“十八年來,你一直守在這,看著那個女孩會不會複活是嗎?”
“可不是哩,如果她能活過來,那我的女兒豈不是也能活過來。”老頭說著,“可是我等了十八年,都沒等到她哩,倒是那個姓胡的又回來,我就跟他說呀,你還得再來一次,這樣你的女兒就能活過來了。”
女人笑著滿意的點點頭。她左右看看,看到了那隻八哥,“你沒看見那個活過來的女孩,可是你的八哥卻看見了哩!”女人指指八哥。
八哥突然叫了起來,“我看見啦,我看見啦!”
老頭一下子就醒了過來,他打了個哆嗦,一副很疲憊的樣子。剛剛發生什麽了?怎麽一下子把所有的事兒都說了,他懷疑的看著女人,“你究竟是誰?”
女人笑盈盈,“我叫王羽慧文。”
“王羽慧文?”老頭從來沒聽到過這個名字,“你是幹什麽的?”
“別怕,我不是警察,他們才是。”王羽慧文指了指老頭的背後,劉從嚴一行正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