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懸疑推理名家 · 一人一本成名作(共40冊)

1965年8月5日 11時46分 新加坡外海

午餐是在七層甲板的一個叫“唐”的餐廳吃的,“唐”是典型的中國式餐廳,主供粵菜和一些地方小吃。布置也帶著濃鬱的中國風,中間九張可供十六人圍坐的大圓桌,以紅木雕花屏風相隔,屏風上刻了中國的山水古畫與“海上生明月”之類的詩句。頂上垂下十餘串大紅糊紙花燈,都寫著“福”“壽”等吉祥字,女服務生也是一身繡金旗袍打扮,喜氣洋洋的,倒有幾分大過年的感覺。

“這裏讓我想起了唐人街的醉仙樓。”張家浩說。

“不,老弟,你不覺得它更像南京的紫雲樓?”葉恒艮笑著說。

“二十多年了,它還在那兒嗎?”張家浩搖了搖頭。

“還在那兒,不過,它現在已經改成我們的人民政府招待所了。”王星火說。

“人民政府招待所?聽說大陸沒收了所有資本家的財產,全部充歸國有,可有此事?”張家浩問。

“你誤會了,我們沒收的是官僚資本,對民族資本,不是沒收,是合營,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王星火答。

張家浩嗬嗬一笑:“我老了,搞不清楚這些複雜的事情。”

見有外人來,王星火便轉移了話題,話題轉到了葉芊身上。葉恒艮說,他這女兒從小接受的是西式教育,行為未免有些張狂,不服管束,讓他們多擔待一下。這話立即引起了葉芊的抗議,說她已經不是小女孩了,知道輕重緩急,請爸爸不要老在眾人麵前讓她出醜。

“王大哥,你結婚了吧?”葉芊問王星火。經過一天的相處,葉芊和他們之間的冰層也開始慢慢融化了,一熟悉起來,更是口無遮攔。

王星火搖了搖頭。

“那你有沒有女朋友?”葉芊又問。

王星火的看了杜麗一眼,最後還是搖了搖頭,說:“沒有。”

“芊芊,你怎麽問起王大哥的私事了?”葉恒艮說。

“這有什麽?都是成年人,有就有,沒有就沒有,有啥不好意思的?王大哥要是有喜歡的人,就要轟轟烈烈去愛哦。”葉芊掩著嘴嗬嗬笑。

“感情的事,應該要謹慎,怎能隨便的?”杜麗在一旁說。

“杜麗姐,你該不是喜歡王大哥吧?”葉芊故意調侃她。

“瞎說!”杜麗瞪了她一點。

“芊芊,你的教訓還不夠嗎?當初你和那個湯姆,還不是愛得驚天動地?結果碰到危難時刻,他拍拍屁股就跑了。”葉濤說。

“哥,你又在挖我傷疤!”葉芊嗔道。

來的外人陸陸續續便把桌子坐滿了,除了他們這七個,還有八個人,五男三女。

老話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現在又是同桌吃飯,都是有緣人中的有緣人,不是偶然的。王星火相信,這些“有緣人”之中,肯定隱藏著惡狼,隱藏著狐狸,也隱藏著毒蛇,他就有意留心這九個人。這九個人其實是四組人。一組是一對新婚夫妻,王星火曾在平台上見過他們,男的叫伯恩,女的叫凱瑟琳,都是金發碧眼,稱自己是美國人,到澳大利亞度蜜月,然後乘郵輪探索神秘的東方;一組是兩個年輕人,其中有一對兄妹,妹妹很會說話,叫廣末洋子,她有個中文名,就叫楊子,哥哥叫廣末宏介,中文名叫楊宏,因為他們是二戰時日軍在新加坡遺留的孤兒,由一戶姓楊的華人家庭收養,這次要去日本尋親的,跟他們的身世差不多;還有一組,是個三十多歲的少婦,帶著十歲左右的男孩,新加坡人,他們要去香港尋找拋妻棄子的孩子父親;最後一對是印尼華人父子,經營橡膠,去台灣談生意,叫郭耀宗,他的兒子郭浩則像得了抑鬱症,不說話,也不大願與人交流。

看上去都像普通人,沒什麽特別之處,各有身世,各懷目的,共同踏上這艘船。敵在暗,我在明,鬼影憧憧。

王星火很想再見到錢江,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聖,但錢江並沒有在“唐”出現。

對於103的這次任務來說,不單單在“守”,更重要是“攻”,以“攻”代“守”,“攻”“守”結合,盡快找出潛伏的“圖謀者”,牽製甚至控製住他們,才能占據主動權。

一回生,兩回熟,飯不過一刻,氣氛就活躍了起來,有說有笑的。葉芊和凱瑟琳話語投機,交談甚歡,都聊些雜七雜八的女人事兒。那個十歲的小男孩陶淘則十分喜歡長著娃娃臉,喜歡逗小孩的袁智強,纏著他飯後一定要跟他玩遊戲。

楊子拿出隨身帶來的一張小報紙,這是郵輪專辦的官方小報,叫《克裏特皇後報》,介紹當天的行程和節目安排,以及輪船上的一些特別信息。

“午飯後甲板上有個救生演練,你們去不去?”楊子問他們。在那個時候,救生演練並不像現在這樣嚴格,必須人人參加,但出於對自身安全的考慮,大部分新旅客都會參與。

“去,我們當然要去的。”王星火回答。這是一個全麵了解船上旅客的好機會,雖然時間短,但也許從中可以辨別出一些可疑人物。

“是啊,如果不去,萬一遇到沉船災難,豈不後悔莫及?”印尼華商郭耀宗嗬嗬一笑。

“這位郭先生,祖籍哪裏呢?”葉恒艮問。

“我祖上是廣東人。”

“廣東是個好地方,我在二十年代曾在廣州呆過幾年,正好是青春年華,想不到一下子就變成了垂垂老者。”葉恒艮歎息。

“聽郭先生的口音,好像沒有一點廣東腔啊,倒有中國北方的味兒。”王星火笑著說。

“王先生真是好耳力,我的中文確實不是家傳的,從我祖父這一代,我們家族就沒有回去中國過了,父親隻講印尼語和英語。我這點中文還是跟鄰居學的,他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郭耀宗解釋說。

“不過,你的中文講得很標準,很流利,真難得!”王星火說。

“多謝!對了,你們有沒有聽過,這船上有不幹淨的東西?”郭耀宗神秘兮兮地說。

眾人都不解。

“聽說這船鬧鬼,藏著一群鬼,郵輪管理方封鎖了這個消息。不過你們可不要說是我說的,要不然我會被當成造謠滋事者趕下船的。”郭耀宗說。

“那你為什麽還是上來了?不怕鬼嗎?”袁智強反問。

“我也是上來才聽說的。”

“郭先生,你不要亂說,嚇了小孩子。”那個攜子尋夫的少婦丁若蘭不悅。

“我們不怕鬼,如果真有鬼的話,倒可以捉上一捉。”王星火說。

“難道王先生還學過茅山之術?”郭耀宗大有興趣。

“對於鬼來說,我們還真是道士。”王星火看著郭耀宗。

“喂,你們別談什麽鬼不鬼了,讓人瘮得慌。”葉芊和楊子都提了意見。

“好,不談了,不談了,都怪我,掃大家的興。”郭耀宗打了個哈哈。

美國人伯恩一直沒在聽他們談話,他向楊子借了《克裏特皇後報》,正津津有味地閱覽。這時,見大家都沒說話了,就放下報紙說:“下午兩點船上的賭場開放,那兒是個好去處,誰有興趣一道玩玩?”

見沒人回應,伯恩就轉向李遇白:“李,我見過你在觀光平台上的魔術表演,很精彩,會魔術的人,也會賭術,我們結伴,一起去怎麽樣?”

“你錯了,會魔術的人,不一定會賭術,我就不會,讓你失望了。”李遇白嗬嗬一笑。

“下午三層有個講演會,你們有興趣可以去聽聽。”洋子說。

飯後,杜麗曾對王星火說,這個郭耀宗有些不簡單。

“不,不止是郭耀宗,這張桌子上所有的人都不簡單。”王星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