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懸疑推理名家 · 一人一本成名作(共40冊)

勘查工作從朝霞映臉一直忙到餘暉滿天,當我們全部圍在會議桌前時,還能隱約聞到一股屍臭味。

“我這邊基本上沒有什麽指向性的結論,死者的所有人體組織都在,拋屍現場就這一個。焦磊,你那裏有沒有什麽情況?”明哥開了個頭。

“暫時沒有,等賢哥說的時候,我會補充一點。”

“小龍,你說說。”明哥扔過來一支煙卷,我雙手接過放在一邊:“嫌疑人能徒步進行拋屍,我起先認為他應該住得距離拋屍現場不遠,可後來我和葉茜沿著鞋印一路尋找才發現,他竟然挑著屍塊步行了將近四公裏,鞋印最終消失在村子最南端的大路上。”

“四公裏?”胖磊驚呼道。

“四公裏隻是最小值。”

“這體力真是太厲害了。”

明哥開口說道:“經測量,屍塊總重量在74千克左右,他能挑行這麽遠,不光是體力好就可以的,挑扁擔也是技術活,靠蠻力挑不了多久。按照我的猜測,嫌疑人極有可能是長年累月挑扁擔討生活的人。”

我有些為難地道:“現場鞋印涉及範圍這麽廣,就算是知道嫌疑人是幹啥的又能怎樣?根本沒有任何抓手。”

葉茜聽我這麽說,也點頭回道:“嫌疑人走過的路線涉及近十個自然村,村子人口密度太大,根本就是大海撈針。”

明哥有些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國賢說說。”

老賢翻開報告回道:“我在屍體傷口處提取到了大量氯化鈉,也就是食鹽,說明嫌疑人分屍用的菜刀可能是他經常使用的。”

“也就是說,嫌疑人身邊除了自己平時做飯用的菜刀,並沒有更合適的分屍工具,單從這一點可以分析出嫌疑人的作案動機。”明哥開始逐條分析,“死者的致命傷是後腦部的鈍器傷,嫌疑人站在死者身後用圓鐵錘多次敲擊,才會形成這種傷口。他在知道自己殺了人之後,可能是為了移屍方便才想到分屍。國賢的檢驗結果判明,他並沒有事先為分屍準備工具,隻是順手拿起了自己平時使用的菜刀,從這一點分析,嫌疑人很有可能是激憤殺人後分屍。”

我們幾人動作一致地點了點頭。

“案發時嫌疑人和死者必定共處一室,能在一起說明兩個人相互認識,但嫌疑人在分屍之後沒有對死者的麵部進行破壞,表明兩者之間的關係很隱蔽,不為人知,嫌疑人並不擔心我們能因此找到他。凡是符合這種情況的,都是我們下一步要考慮的重點。”

“國賢,你接著往下介紹。”

老賢起身打開了投影儀,一塊長滿毛點的東西出現在投影布上:“我們在現場隻注意到了屍塊,沒有人注意到在屍塊的旁邊還有一塊這個。”

“這個是……?”我看著這塊比薩形狀的東西問出了聲。

“饢。”對於號稱“吃神”的胖磊來說,這根本難不倒他。

“確切地說,這是一塊長滿黴菌的饢。”老賢翻開報告接著說,“這塊饢裝在一個塑料袋內壓在屍塊內側,由於時間和氣溫的原因,這塊饢已經長滿了黴菌,在顯微鏡下觀察,饢上麵長的是曲黴。”

“曲黴?”我們所有人對這個名詞都很陌生。

老賢放下報告,科普道:“我們生活中常見的黴菌有兩種:青黴和曲黴。青黴常分布在黴腐變質的水果、蔬菜、糧食和皮革等物體上,菌體直立菌絲的頂端長有掃帚狀的結構,結構的每一個分支生有成串的孢子,成熟的孢子呈青綠色,進行孢子生殖。曲黴廣泛分布在穀物、空氣和土壤中,曲黴直立菌絲的頂端膨大成球狀,球狀結構的表麵放射狀地生有成串的孢子,孢子隨曲黴種類的不同而呈黃色、橙色或黑色。”

“這些和案件有關係?”

老賢接著解釋道:“我剛才提到了一個名詞:孢子。它是黴菌的主要繁殖器官,分為有性孢子和無性孢子兩大類,前者通過兩個細胞融合和基因組交換形成,後者無此階段而經菌絲分裂等形成。孢子在適宜條件下發芽,形成菌絲而進行分裂繁殖;當外界環境不適宜時可以呈休眠狀態。菌絲的生長與水分、溫度以及生長基質有很大的關係。我結合最近一段時間案發現場的氣候條件分析出,這一塊饢放在這裏最少已經三四天的時間。”

“和拋屍時間吻合?”

“對,這塊饢應該是嫌疑人連同屍塊一起扔在這裏的。”老賢給了最終的結論。

我邊聽邊盯著大屏幕:“賢哥,這塊饢並沒有牙齒咬痕,也就是說嫌疑人並沒有食用過,難道這上麵留下了嫌疑人的DNA?”

老賢搖了搖頭:“饢上麵沒有嫌疑人的DNA。”

“那這對案件有什麽幫助?”

“這個我來解釋。”胖磊接了話茬,“其實這應該屬於你們痕跡學上的知識。”胖磊衝我挑了挑眉毛說道:“饢是新疆少數民族的傳統美食,說白了就是一種用饢坑烤製的麵餅,和我們平常吃的燒餅有些類似,但饢也有它自己的特點。”

“是不是又圓又大,蓋上菜餡就是比薩?”我想起了胖磊第一次帶我去買饢時說的一句順口溜。

葉茜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小子,就不學好,我在說正事。”

“小龍。”明哥衝我敲了敲桌子。

我吐了下舌頭,沒有說話。

胖磊正襟危坐:“我說到哪兒了?”

“饢的特點。”

“對,特點。”胖磊滑稽地一拍腦袋,“這饢在製作的過程中為了美觀,往往會在麵餅中央拓上類似同心圓的‘饢花’。”

聽到“饢花”兩個字,我的表情忽然認真起來。

胖磊接著說:“拓印‘饢花’有專門的工具,這種工具在新疆當地很常見,類似牙簽罐周圍插上一圈鐵釘,這種特製的工具紮出來的‘饢花’整齊、好看,在烤製的過程中不會變形。現在我們來看看嫌疑人遺留在現場的這塊饢。”胖磊把屏幕上的照片逐漸放大,饢花的形狀也逐漸清晰。

“為什麽這上麵的饢花孔這麽不規律?”我問出了聲。

“這個問題我以前在吃饢的時候就研究過。”胖磊見我問到了關鍵所在,鬆開了點擊圖片的鼠標,“這種不規則的饢花說明賣饢的老板使用的是傳統工藝,拓印饢花的工具是他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

“對,饢在新疆已經食用多年,在製式拓花工具出現之前,人們通常都是自己製作。手工的拓花工具用雞毛根手工捆紮成圈,因為雞毛有粗有細、有直有歪,在捆紮時會出現雞毛根之間的間距差異和個別雞毛根偏離花紋軌跡的現象。雞毛根的選擇是隨機的,這樣每一個‘饢花’都有各自的特征。”

“這就意味著,傳統工藝製作出來的饢花就像指紋一樣具有可識別性,咱們隻要拿著饢花的照片一家一家地找,就可以找到嫌疑人購買這塊饢的地方!”我已經徹底明白過來。

“對頭!”

“咱們雲汐市正兒八經賣饢的地方很少,排查起來幾乎無壓力。”葉茜自信地說道。

“還有沒有?”明哥記錄完畢之後問道。

老賢拿出了最後兩份報告:“死者牙齒的煙焦油含量很大,說明她有長期的抽煙史。另外,我在死者的下體檢測出了混合型DNA,被害前她曾和三名男性發生過性關係。”

“什麽?三名男性?”這個結果讓明哥有些詫異。

“對。”

“根據死者的打扮,以及生活習慣,再加上賢哥的檢驗結果,她的身份會不會是……”

“失足婦女?”胖磊搶答道。

“不排除這個可能。”明哥話音剛落,老賢遞過來一張寫著個人信息的A4紙。

“這個是……?”

“案發前和死者發生性關係的其中一人的身份信息,他之前因為聚眾鬥毆被處理過,在公安局建的檔,估計找他能問出死者的一些情況。”

“劉傳龍,男,41歲,無業。住址:雲汐市園南小街225號。”葉茜接過A4紙,唰唰地開始記錄。

“接下來,兩個線索都需要刑警隊去查實,一個是嫌疑人買饢的地方,另一個就是找到這個叫劉傳龍的人,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好的,冷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