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013年）

這起殺人案件是小鐵通知我的，他做的兩件事都讓我有點意外，一是他主動給我打電話，二就是發生的這起案件。

正好是周末，下雨天。我和師父在局裏加班，不知道為什麽，坐在窗邊的我總感覺心神不寧，寫一份調查報告也頻頻出錯，直至電話響起。

許久沒有聯係，對於電話那邊的聲音，我突然充滿陌生，聽了一會兒才想起那是小鐵。

他告訴了我一個震撼的消息——三天前的下午，在他所負責的轄區內發現了一具女性的屍骨。

受害者被囚禁在灌滿水泥的鐵桶之中，呈跪地狀，身體已腐爛，雙手和雙腳呈被捆綁狀，脖頸處反扣一根皮帶。

鐵桶外部有一個小孔，位置大致對準受害者的嘴部。

掛斷電話，我向師父請了假。

師父見我臉色不好，問我怎麽了，我說有一件急事需要處理，甚至沒和他多說幾句，就匆匆下了樓。

走出樓門口，清冷的雨水砸在臉上，我忽然感到一股鑽心的疼痛。

我抬眼看看，陰翳的天空和無情的雨，像極了十五年前的那個下午，雨聲、呼喊聲，還有撕心裂肺的哭聲不絕於耳，仿佛就在昨天。

我以最快的速度開車趕往我記憶裏的家鄉，南塘縣——一個多少年不曾回去，不願觸碰，不敢回憶的地方。

抵達南塘之時，已是傍晚，我緩緩搖下車窗，再次嗅到這裏的氣息。

十五年前，我離開的時候，這裏還是一座普通的縣城，如今卻樓宇林立，人潮湧動。

霓虹點亮了街道，卻無法點亮我此刻的心，好像自從桃子死後，關於這座縣城的記憶就再也沒有明亮過了。

我徑直去了南塘縣公安局。

當我下了車，一眼看到“南塘縣公安局”的嶄新牌子，忽然想到十五年前，我第一次走進這裏的場景，那個時候我是忐忑和恐懼的。

十多年過去了，再次來到這裏，那種感覺隱隱還在。

“大陳！”我本能地轉過身，叫我的人就站在不遠處。

那是小鐵嗎？當年那個矮個子少年竟然長成了一米八的大個子，身材魁梧，樣貌堂堂，配上一身警服，更顯幹練。

小鐵快步走過來，激動地說：“多年不見，你變胖了！”

他的聲音也變得渾厚了。

我笑了：“你小子都長這麽高了，真是男大十八變。”

他也笑了：“十四年前，我們最後一次見麵的時候，我才剛一米五，現在已經一米八五了，你再不能說我是小矮人了。”

我撩起上衣，啤酒肚“撲哧”一下就跑了出來，指著圓滾滾的肚子：“你也不能再叫我紙片人了。”

話落，我們哈哈大笑起來，而分別恍然就在昨天。

小鐵看了看時間，說：“你應該還沒有吃飯吧？”

我聳聳肩，他微微頜首，說：“那咱們先填飽肚子再說吧。”

我說：“我更喜歡一邊吃一邊工作。”

小鐵將我帶到他的辦公室：“你先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話落，他轉身出了門。

我坐了下來，視線被牆上大大小小的表彰錦旗吸引，然後目光落到辦公桌左邊放置的牌子——中隊長。

想不到當年那個膽小如鼠，連個鬼片都不敢看的小鐵會成為刑警，和我同年的他，已經是一名刑警中隊的中隊長了。

旁邊擺著兩個相框，一張是全家福，照片裏，他和妻子還有女兒笑得燦爛，另一張則是我、小鐵、胖子、小海還有桃子的合照。

照片中，桃子塗抹著紅唇，擺出一副冷豔至極卻土到掉渣的造型，我和小鐵坐在兩邊扮酷，胖子和小海則在後麵做著鬼臉。

那是進入初中後，我們五個人的第一個生日聚會。

聚會最後，桃子的媽媽說要給我們拍照留念，那張照片也成了我們的最後一張合照。

這麽想著，小鐵便推門進來了，手裏拎著一袋子快餐，笑著說：“還記得嗎，騰記肉餅，我們最愛吃的！”

我忽然一陣欣喜：“你帶他家自製的辣椒醬了嗎？”

“那當然！”接下來，在小鐵的辦公室，我嚐到了闊別多年的味道，這麽多年過去了，當我咬下這口肉餅的時候，鼻子突然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