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空白的人實行嚴格的會員等級製度,沒有用女兒交換的是銅牌會員,他們隻享受七天免費體驗,用女兒交換的是銀牌會員,就是王明濤和吳海文這種,可以在一定範圍內選擇對象並使用,但一次僅限一名對象。還有金牌會員,他們至少交換了兩個或兩個以上女兒,或介紹至少五名會員入會,可以在全部範圍內選擇對象並使用,每次不限對象名額,最後一種是鑽石會員,這個級別的信息非常隱秘,多是空白的人的創建者或資曆很老的會員,他們擁有各種特權。
在那一連串會員名單中,我竟看到很多熟悉的人名,其中一個竟是分局經偵大隊的一名老同事。
不僅會員製度嚴密,空白的女孩來源也得以曝光,他們會和乞丐部落中的采生師合作,誘拐他們指定的女孩,然後製作成空白的人,成為無償型女孩,供銅牌會員免費體驗,另外,由銅牌交換的自己女兒,也會同樣被製作成空白的女孩,成為有償型女孩,供其他等級的會員使用。
同時,空白的人還擁有完整的“製作”流水線,他們花重金聘請了很多精神科醫生,以及外國專家,專門研究如何抹去人的記憶,開發並植入新的記憶係統,那些醫生會通過各種慘絕人寰的手段抹去那些“原料”女孩的記憶,洗腦、電擊、服藥和各種身體實驗,然後強迫這些被抹去記憶的女孩記住新的程式,為保證其安全性和私密性,他們會用開發出來的特殊術語封鎖她們的大腦。
最後,空白的人會針對會員舉辦各種交流會、觀摩會,也就因為觀摩會,王明濤才知道了那個外表看起來很正經的花旗製藥有限公司其實暗中做著這些勾當。
至於那些違反規則的會員和因為殘存記憶蘇醒的空白的人,他們會嚴厲懲罰,在懲罰名單上,我們赫然看到了吳雨珊的名字。
那些被送往深山、被獵狗追殺的女孩終於找到了身份信息,當我在全國人口信息庫上看到她們的照片,突然感到一種悲傷。
終於,她們的身份重見天日,終於,她們再次被人們記起。
而關於羅震的審訊,是我至今最為記憶猶新的審訊之一。
和我們預期的不同,他並未多作抵抗,或許是知道我們掌握了證據,已無法隱瞞,他承認他是空白的人總負責人,也承認了各種罪行。
但在他的臉上,我卻看不到任何不安,相反,他甚至對我們微笑。
這讓我想到了邵斌,不過相比邵斌,羅震的身上散發的是一種勝券在握的自信。
第一次訊問最後,李組長問他:“你為什麽要成立空白的人?”
羅震推了推眼鏡,說:“當然是為了拯救那些感覺生活無趣的人,我想給他們更多更直觀更自我的體驗,我想讓人們喚醒自己心底被積壓的欲望,並獲得原始生活的動力,所以我就成立了空白的人,我的第一個試驗品就是我女兒芳芳,而我的第一個體驗用戶就是我的好朋友,後來我威脅他要曝光這一切,他也交出了自己的女兒,後來我們的隊伍越來越壯大,加入的人越來越多,更多人願意進行更深層次體驗,最後交出自己女兒,我們成立俱樂部,整個製度,整個流程也越來越完善。”
李組長問:“你知道你犯罪了嗎?”
羅震垂下頭,良久才抬起頭說:“我承認我是犯下罪行,但我隻想要追求更美妙的生活體驗,我也在幫助更多的人追求這種體驗,準確地說,我是一個幫助人的罪行。”
我被氣得差點想爆粗口,忍了好久才算壓住,隻說:“喪心病狂!”
羅震用一種無可奈何的語氣回道:“小夥子,你還年輕,很多事情還沒經曆,你不會有那種感受的。”
我說:“你是沒說錯,但這些證據就足夠我有所感受了。”
羅震遲疑了一下,問道:“你敢說,你看到這些事情,憎惡唾棄的時候,心裏沒閃過一個想要體驗的念頭嗎?”
我沒說話。
他繼續說:“大家都是人,也都是男人,女人的心思是相似的,男人也一樣,試想,如果有一天,你也擁有了這麽一個可以隨意操控、隨你主宰、任你為所欲為的空白的人之時,你真的能夠把持得住嗎?”
我堅定地回道:“我能,因為這是作為一個成年人的基本道德。”
羅震說:“既然你這麽回答,我願為你這種自信鼓掌,但打敗自信的往往就是你內心的原始欲望。很遺憾,我輸在了自己的欲望上,我願意接受法律的審判。”
李組長說:“不過你沒那個機會了。”
我們將羅震送入看守所,還有後續的審訊工作沒有完結,而就在此時醫院打來電話,他們說昏迷數日的師父終於醒了。
聽聞師父醒了,李組長也鬆了一口氣:“好了,剩下的工作就交給我們吧,你們三個快去醫院吧,我想你們的師父等著要見你們呢!”
大龍和茶壺迅速下樓。我剛走兩步,轉頭對李組長說:“謝謝你。”
李組長笑了:“應該是我該謝謝你才對,對了,帶我向你們師父問好。”
我說:“希望有機會,我們還能一起辦案子。”
李組長微微頜首,說:“希望不會等待太久!”
我快速下樓,坐上車子,趕往醫院。
當我們見到蘇醒的師父,一時沒忍住,竟然哭了。
師父虛弱地說:“我這還沒死呢,你們就急著哭了,你們先攢著力氣和眼淚,等到哪天我真的殉職了,你們再痛苦大哭。”
我啐了他一口;“你這是撿回來一條命,就不能說點吉利話嗎?”
師父笑了笑,側眼看了看大龍和茶壺,當他聽說空白的人的案件已經偵破,現在李組長正在負責案件的完結工作時,也鬆了一口氣:“沒想到你們三個臭小子還行啊,沒有了我,也能偵破這麽大的案子,看來,我可以考慮提前退休了。”
我說:“李組長讓我代他向你問好,等他辦結了案子,再來看你。”
師父輕輕歎了一口氣,說:“等他來了,我還真的要好好感謝他。”
大龍笑了笑,說:“那你打算繼續回麗江找那個老板娘嗎?”
師父說:“不去了。”
茶壺說:“那就跟李組長回省裏吧。”
大龍說:“師父不能跟李組長回省裏,他是樊隊長的菜!”
然後大家都笑了。
空白的人案件偵破了,媒體也做了相應報道,祁樹海的兒子祁陽找到我,問我是否有他父親的消息,我搖搖頭,說沒有,他失落地離開了。
其實,案件剛剛偵破之際,祁樹海再次找過我,我對他表示感謝,還說如果沒有他的啟發和幫助,案件不會進展得那麽快。
我說:“隻是這個重大新聞最後不是你報道的。”
祁樹海說:“我本就是一個社會記者,職責就是曝光那些被掩蓋的秘密,既然事情曝光了,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
我問:“接下來,你也應該現身了,回到祁陽身邊,頤養天年了吧。”
祁樹海看了看我,打趣說:“我很老嗎?”
我笑了笑。祁樹海正色道:“我暫時不會出現,既然祁陽認為我死了,就當我死了吧,我會繼續追查其他事件的線索。”我說:“那你小心。”
祁樹海擺擺手,消失在了街角。
師父出院那天,空白的人案件的結案報告交了上去,涉案人都做了相應處理,那些被剝奪記憶的女孩們也由精神科專家組成的團隊全力治療。
在她們接受治療之前,我最後一次見到了王媛可,還有那些和她一樣命運的女孩。
我靜靜地站在病房之外,看著她們莫名地出神。
如果沒有經曆這些,她們應該和其他穿過花季的少女們一樣繼續長大吧,她們會為了每天的課業發愁,也會在上課的時候偷偷地討論正在迷戀的偶像,她們會憂鬱地坐在窗邊,撩動長發,也會在放假的時候一起去聽一場期待已久的演唱會。
總之,少女們要經曆的一切,她們通通不會缺席。
她們會度過初中、高中,然後進入大學,會煩惱卻快樂地成長,因為這是她們自己的青春。
李組長和專案組的同事們準備回省裏了,我們一行四人送他們離開,李組長和師父握了握手:“謝謝你幫我照顧這三個家夥。”
李組長笑笑說:“他們都很優秀,前途無量。”
師父微微頜首:“再見。”
李組長說:“再見。”
回去的路上,大龍一臉傲嬌地說:“李組長說,我很優秀,我心裏突然很害羞。”
茶壺說:“春天早就過去了,你怎麽還在**。”
大龍說:“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李組長誇我!”
茶壺說:“師父身體剛剛恢複,你就別再惡心他了,好嗎?”
大龍說:“師父昏迷了那麽多天,錯過了很多,我今天要一並補上。”
我走在最後,側眼看到肩章在夕陽的照射下正在熠熠閃光,那一刻的我,突然發現自己對於警察的這個職業充滿了愛和希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