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宮春

111.量小非君子

伍橫家宴,表麵祥和,暗地裏風波詭譎。

伍橫迷暈睡著,曹德在伍橫內宅發號施令,與伍橫女眷幽會纏綿。

伍橫蘇醒,得知魏夫人王氏落水亡故,一時驚怒交加。

魏家魏貔兵分兩路,襲擊火燒希賢居和劉欽家。

黑夜中,處處透著詭異、危險。涼風中,處處藏著陰邪、狡詐。

劉欽家,劉演看著樊氏等親人滿臉黑灰的躺在院中,卻不能蘇醒,一時急火攻心,暈了過去。

鄰居驚歎,“神仙顯靈,救出來不少人呢。”

馬勝痛哭,擦擦眼睛,“給我救火,伯父一定在房裏。”

馬勝話音剛落,一個賓客已經從水塘裏竄了出來,滿身水漉漉地衝入了火海,馬勝大叫,“好主意,王常好兄弟。”

馬勝跳入水塘,渾身濕漉漉地衝進了火海,侯軍、劉稷緊隨其後,其餘賓客也都跳入水中,競相衝進燃燒的房屋。

火勢太大了,燒得眾人皮膚血紅,忍痛扒著帶著火苗的房梁,踹著燃燒的房檁,各用器械兵器挖著、推著帶著煙火的雜物。

街坊鄰居趕來協助潑水滅火。在賴金虎指揮下,賓客和鄰居將房屋拆除,清理出一個個無火的防火帶來,將劉欽家與四外的鄰居住宅阻隔開來。

更多的人用趁手的農具、掃帚,甚至自己的衣袍,使勁拍打著火焰。

無數大大小小的鍋碗瓢盆,將一點點生命之水潑向大火。

火海中,王常劇烈咳嗽著,不顧手上的疼痛,狠命推開一段燃燒的檁木,本人已經被火燒得沒有了眉毛、胡須,王常忍著煙熏火燎,終於拖拽著一個黑乎乎的人出來了,“快看看,這是誰?”

馬勝跑到近前,“來人,快幫忙。”說話間,七八人跑了過來,不顧火勢洶湧協助王常將黑漆漆的人救了出來。

哢啪一聲,一段房梁掉了下來,王常大喝一聲,雙手托著房梁,大聲嘶吼,“你們快出去,快出去。”

馬勝等人慌忙逃離,又一段房梁掉了下來,砸在了王常手托的房梁上,王常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

馬勝擦擦眼睛,“好兄弟,一路走好。”

眾人唏噓,“往日裏,隻覺得王常木訥少語,凡事藏頭露尾,以為他膽小,隻是蹭飯吃的,想不到竟是我們當中最勇武的人。”

王常字顏卿,潁川郡舞陽縣人,當地知名的遊俠,嫉惡如仇、光明磊落,因看不過惡霸當街欺負民女,失手打死了惡霸,便連夜逃亡到了舂陵。

隻有劉演知道王常的這段經曆,冒險收下了這有情有義的壯士,劉演敬佩王常的德行,時常喝酒交心。

王常不知當時隻是打暈了惡霸,其人重傷被救回一命,王常隻道殺了人,便安心藏在舂陵,與劉演英雄惜英雄,可歎為了報劉演知遇之恩,倒在了火海中。

無病縱身在火海中穿梭著,飛翔著,像隻飛蛾,無病知道自己的毛發已被燒光,再不離開大火,自己性命不保,可劉家對他有救命的恩德,他不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無病瘦小,在火焰中跳舞,轉了一圈又一圈,一次次衝進亂火叢中,他已經顧不得去水塘自救一下了,時間緊迫,每耽誤幾個呼吸的時間,劉欽的性命就多一層危險,無病慌了,“劉欽到底去了哪裏,為何不在母親臥房,也不姨娘房中?對,還有書房呢。”

無病覺得頭皮發燙,鼻孔好似噴著火,嗓子火熏火燎,突然起了一陣旋風,風助火勢,火助風威,一條火龍在書房處盤旋著,無病大喝一聲,衝了過去。

天空都在火焰燒紅了,無數枝葉從天空飄落,一點點盤旋墜落在火海火山之中。

熊熊的火焰升騰著,無數神火飛鴉在劉家宅院上空盤旋翱翔,火光在宅院間流淌著,好似火山口湧出來的岩漿在一點點蔓延著。

火苗是火龍的大舌頭,這條火紅舌頭舔舐的地方,很快房屋家具變成了一片黑灰的廢墟,火焰吞噬著人間的一切。

獵獵的火焰肆無忌憚地發泄著自己的怒火,它要覆蓋世間的一切,它渴望聽到哭聲、喊聲、爆裂聲。

烈焰衝天,這是死神的召喚。焰火四起,這是惡魔的呼喊。

無病瞪著雙眼,看著一個壯士搶先一步跑到了書房那裏,他跟自己一樣不顧烈火加身,推開燃燒的火炭木,拽出來一個大人。

無病看見了那人手上的紅翡翠扳指,無病認得,那是父親劉欽的心愛之物,不多時,馬勝帶著賓客衝了過去,七手八腳拉出了父親,父親脖子上插著一段箭矢,父親五官已經模糊一片,發黑發焦,雙手雙腳都在冒著火焰,一股惡臭和焦糊味順風飄來。

無病心中劇痛,淚水不禁流淌下來,父親不在了,死在了火焰中。

一段房梁掉落下來,砸倒了舍生忘死救自己父親的壯士。

無病不及多想,跳縱過去。

馬勝眾人在院中唏噓感歎,侯軍給劉欽滅了火,眾兄弟都認得劉欽的扳指,慘叫起來,“伯父脖子中了一箭,早死多時了。”

馬勝、侯軍、劉稷大哭起來,馬勝顫抖著雙手摸著那黑漆漆的精鐵長箭,箭杆上刻著一個曹字。

馬勝侯軍對視一眼,心中驚怒惋惜,“魏家、伍家聯手了。”

“你們看,那是什麽。”

隻見焰火遮掩之中,一個小火人在火中亂跳,踢飛了一段段燃燒的房梁,竟然將王常拽了出來,又在王常身上拍了幾下,接著王常飛出了火海,掉落在水塘裏。

眾人慌忙搭救王常,小火人隻有兩尺來高,高興大笑起來,複又大哭,聲音淒厲,好似悲傷的大鷹,“血債血償!殺光你們!”

量小非君子。

無數燃燒的火木掉落下來,小火人被火海淹沒了。

伍家,伍橫在後花園的假山旁,直愣愣地看著魏夫人王氏的屍體,久久不語。

伍橫的心腹護衛伍烈湊到伍橫身邊,“家主,曹家主剛剛醒過來,來後宅找曹夫人來了,我們阻攔不住,曹家主已經到了。”

曹德在月亮門高喊,被兩個護衛攔著,“伍橫,伍橫,你什麽意思?將我灌醉,你來後宅作甚?我夫人在後院飲宴,婢女說已經酒醉,她現在在哪裏?你要做什麽?”

伍橫擺擺手,伍烈把曹德領了進來。

曹德急得滿頭大汗,衝到伍橫近前,一把扯住伍橫衣領,“好呀,你要占我媳婦便宜不成?你和我族妹曹寡婦私通,傷了曹家顏麵,也就罷了,又把主意放在了我媳婦身上嗎?怪不得把我灌醉,怪不得請我夫人來這後宅?”

伍橫冷笑,“一把年紀了,穩重點,就你媳婦那大馬嘴毛驢臉,上不了台麵。”

曹德大怒,抽了伍橫一個嘴巴子,“你這個無賴。”

伍橫大怒,掄起了拳頭,就要打砸曹德的大臉。

這時東野杏撲了過來,分開伍橫和曹德,幾乎掛在曹德身上,“別打人,別打人。”

東野杏雙手捏了捏曹德的胳膊,隱晦的點點頭。

曹德暗暗出了一口氣,伍橫大怒,“好呀東野杏,當著我的麵,就護著曹德,你心裏還惦記著曹德是不是?你敢護著他?”

東野杏怒了,扭身抽了伍橫一個嘴巴,“都什麽時候了,還爭風拈酸,王夫人死在伍家,你伍橫能擺脫幹係?你還得靠著曹家主給你作證啊。

魏貔此人,極度自私自利,這些年沒少壓榨王氏的價值,如今王氏亡故,十有八九要成為魏貔誣陷你伍橫奸殺王氏的借口。”

伍橫冷笑,一臉的不耐煩。

東野杏也冷笑起來,伍橫有些狐疑,東野杏鼻孔出氣,“你伍橫縱情聲色,世人皆知,私通曹寡婦,言語調戲曹夫人、孫夫人,早年寫了不少情書追求王氏,即便王氏嫁給了魏貔,你不也一樣惦記著?”

伍橫被說破隱私,麵色不好看。曹德驚怒,“什麽,伍橫,你還言語調戲我夫人?”

伍橫打個激靈,“曹兄,我嘴花花慣了,你不相信我,還不相信曹夫人嗎?”

曹德氣呼呼地扭過臉去,“哼,諒你也不敢。”

東野杏近前一步,“魏貔可不是像曹家主這麽大度的,夫君,伍家大禍臨頭了。”

曹德譏笑,“好啊,好得很,欺負曹家,陷害孫家,招惹劉家,中傷魏家,伍家真是舂陵第一家族啊。”

伍橫麵色變幻,伍烈湊到伍橫身前,“家主,剛剛得報,魏家對劉家下手了。”

伍橫驚訝,見曹德支棱著耳朵,伍橫故作大方,“什麽?說清楚些,曹家主,哦,曹兄不是外人。”

曹德心中暗笑,“確實不是外人,前夫哥。”

伍烈抱拳,“某手下的兄弟潛伏在魏家護衛中,這幾日,他們一直被關在魏家宅院,今夜,也就是兩個時辰前,他們在魏家大院盟誓,已經兵分兩路,火燒希賢居和劉家。”

曹德大驚失色,“什麽?魏家護衛中竟然有伍家的人?”

伍橫哈哈大笑,“此細作耳。”

“誰呀,我很好奇呢。”

伍橫嗬嗬一笑,“曹兄,您看我們的計劃是否可以提前?”手指著王氏的屍體。

曹德疑惑,略微思考,“伍兄,要乘機處理了這個?”

“知我者曹兄也。”

“不知,我不知。伍橫,你心思縝密,狡猾如狐,太嚇人了。說,曹府裏有沒有你的細作?”

伍橫拍拍曹德肩膀,“本來有,不過我早撤走了,為何?人世間還是需要一些朋友來一道分享快樂的,而曹兄正是我的好友。”

曹德哈哈大笑,“伍兄真君子也,我度量大,就不計較了。”說著環視著東野杏、伍烈、春麗,曹德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