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宮春

164.兩宜之道

姬麓瑤飛身救護樊氏受傷,無病在姬麓瑤指示下完成了對姬麓瑤的救治,二人推心置腹,互相坦誠了秘密,無病想多了,心緒不佳。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劉欽的求救,無病大驚失色,想也不想,原地彈起,撞開房門,飛到院中。

原來劉欽等人解救房中關押的孩童,孩童們被羈押多日,麵色蠟黃,衣衫破爛,目光中閃著恐懼和無助,劉欽等人頓生憐憫,找來道觀存儲的衣衫布帛給孩子們穿上。

樊氏母愛勃發,盡心關照孩童們,驀然從角落裏竄出來一個黑影,一把箍住樊氏,匕首抵在了咽喉之側。

樊氏嚇得大呼救命,劉欽驚怒交加,“魏貅,放開我的發妻都兒!”

魏貅哼哼冷笑,“我藏匿於此多時,隻等你們離開,我再自行逃匿,可你們太愛管閑事了。劉欽,你我自幼相識,我也不為難你,限你一個時辰內,給我準備好一匹快馬、三日的幹糧藥物,我自會離開此地,絕不會傷害嫂嫂一根汗毛。”

劉欽心中緊張,“好好,我答應你所有要求。”

關必惠手持軟劍輕輕繞過來,這時無病已經撞開房門,砰地一聲竄到了院裏,瞪大了眼睛,盯著魏貅。

魏貅後退兩步,匕首上抬了半寸,樊氏一時仰頭,呼吸急促。魏貅嘿嘿一聲,“關必惠,你要害死樊氏,以便取而代之,坐這劉家主母的位置嗎?”

劉欽著急,“惠兒,你別過去,別激怒魏貅。”

關必惠皺起眉頭,“魏貅,你惡貫滿盈,休得胡言亂語。”

魏貅縮短身子,藏在樊氏身後,隻將一雙眼睛露在了樊氏耳後,“我不得不小心加謹慎,想不到啊,神兵竟然也不能傷害到這個女娃,而這個男娃才是真正的惡貫滿盈,殺人如麻。”

姬麓瑤舉著青鸞劍,“魏貅,速速放了人質,從現在開始,你有權保持沉默,如果你不保持沉默,那麽你所說的一切都能夠用來在法庭作為控告你的證據。我們會公開的審判你,公平合理地認定你的罪責。”

眾人驚異地看著姬麓瑤,無病白了姬麓瑤一眼,“跟他有什麽廢話的。”

姬麓瑤撅起了嘴巴,無病攤著雙手,“魏貅,我什麽都沒帶,我來交換樊氏,你看可好?”

魏貅冷笑,“你當我是傻子嗎?你比誰都凶悍難纏?停下,再前進一步,我就給樊氏放血。”說話間,匕首再次上抬,樊氏脖下顯出一條紅線。

無病停下腳步,手指停在大腿外側,咬牙切齒,大喝一聲,“姬麓瑤。”繼而聲音慢慢低沉,“和我都不是凡人。魏貅,你不是想喝我倆的心尖血嗎?你不覺得我的價值更大嗎?”

魏貅搖搖頭,“你瞎喊什麽,嚇著我的小心肝了,我好怕怕喲。我是想長生,可先得有命在,更重要的是快意人生。不痛快,就算長生不老也沒用,逍遙自在,就算隻能活幾天也足夠了。”

無病手指點著大腿,“魏貅,本來你有大好前程,非要討好王鳳,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你哥哥已經洗心革麵了,你跟你哥哥一道向善不好嗎?痛改前非,好好做人。”

“哈哈,我用你管教嗎?我的罪過,簡直十惡不赦了。”驀然一個光點閃了魏貅的眼睛,魏貅抬眼。隻見一隻多彩的小鳥飛到了道觀院子上空,懸停著,翅膀卻不扇動。

魏貅驚叫起來,麵色狠厲,“好呀,你竟然使詐,無病,你趕緊叫這個小鳥飛開,不然我殺了樊氏,我再抹脖子。”

無病歎氣一聲,“麓瑤,收起來吧,暴露了。”

姬麓瑤走到無病身邊,抬起素手,七彩文鳥收起翅膀,穩穩落在了姬麓瑤的手臂上,“無病,我真沒用。”

“不怪你,我也不知道怎麽被魏貅發現了。”

無病、姬麓瑤靠著手敲電碼互通信息,打算以七彩文鳥偷襲魏貅,不想失敗。

“弟弟,快放了樊氏,快給劉家道歉,你不能一錯再錯了。”魏貔氣喘籲籲扶著院門,高聲呼喊著。

原來魏貔被魏珂的親衛打暈,慢慢恢複了神誌,四處尋找,隱約看到魏珂摔倒在鐵索橋邊,這才慌慌張張趕來,藏在院外觀察情況。

無病側眼看了魏貔一眼,但見魏貔麵不紅卻胸膛起伏劇烈,無病慢慢將手放在耳後,微微調整身子對著魏貔。

魏貔的心跳沉穩而緩和,無病皺起眉頭,心道,“看來氣喘籲籲的樣子是裝出來的,早來這多時了,他魏貔有什麽陰謀?剛剛在山下茅草屋,他就偷偷離去,魏家人心眼太多了。”

魏貅也不看魏貔一眼,“哥,這事你就別摻和了,這都是我一個人的事,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魏貔著急了,“弟弟,你糊塗啊,你的事我怎麽能袖手旁觀?”

“哥,這舂陵的幾場大火,都是我的謀劃,受此牽連而死的人也有了幾百口,這些童男童女都是我命人抓來的,哥,你一直被我的手下蒙騙了。”

“弟弟啊,這是我的計劃,我是.......”

“魏貔,你給我閉嘴,全是我魏貅一個人的事。劉欽,無病,你們趕快給我安排快馬、食物。不然休怪我不講情麵,我不介意再殺一個女人。”

無病冷笑,“你已經給她的脖子添了一個傷口,我會給你身上開一個一尺的傷疤。樊氏要是死了,魏瓔、魏珞全都會被我開膛破肚,但凡魏家有一個活口逃脫,我就必追殺他到天涯海角。”

魏貅一手扣緊樊氏的脖子,樊氏吃痛,悶哼一聲,“無病,你不要逼我,我隻想活著逃離而已,你準備了快馬,我自然放了樊氏,我說話算話。

大不了,魚死網破,我死之後,一了百了,魏家人就是全死了,我也不知道,我也不在乎。

哼,魏珞是個九歲的孩童,你就下得了手嗎?你我都是狠人,可你有良知啊,魏瓔一介俏麗的婦人,是劉演義弟朱彪未過門的媳婦,況且劉演和魏瓔有露水夫妻的情分,滿城傳得風言風語,你殺了魏瓔、魏珞,你於心何忍?如何麵對劉演和他的異弟?況且你會對婦孺下手?”

無病哈哈大笑,“你既然不在乎,為什麽還要逃命,既然不在乎,為何還向我陳述利害?劉演,哼,算什麽?樊氏又算什麽?我隻是不想無辜之人枉死而已,既然你冥頑不靈,那你就殺了樊氏吧,我自有辦法讓她複生。”

魏貅一下子憋住了,“這小神仙必定有些法術,真能讓人起死回生啊。”

這時劉欽急了,“不行,不行啊。”忙不迭跑到無病和魏貅之間,張著胳膊,“別爭吵了,各退一步不好嗎?仙人,仙人,我相信你有起死回生的法術,可我不敢走到那一步啊,你就放了魏貅吧,我劉欽給你跪下了,我別無大誌,隻想家人一世安然而已。”說著劉欽跪地給無病磕起頭來。

魏貅心內大笑起來,無病心內不忍,卻憤懣難平,無病皺起眉頭,“你為何讓我退步,就因為我代表正義,就因為我代表善良嗎?”

劉欽抬起頭來,“惡人哪有講道理的,魏貅殺人如麻,視人命如草芥,他是個魔鬼,您是上仙啊,您和他怎麽能相提並論?”

無病仰頭看天,“哈哈,原來善良高尚也是可以被人要挾的,還憑什麽要好人讓步,這是為了息事寧人,這就是人們口中的中庸之道?”

劉欽抬頭,“非也,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中’即‘無過無不及’、‘過猶不及’,講究合適、適度。‘庸’即恒常無奇,講究適宜、合理。”

無病歎氣,“是我想得太簡單了,但這不是我認識的中庸。”

無病低下頭,喃喃自語,“中庸應該是‘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我熱愛大漢、博愛漢人,但有侵奪無辜百姓者,我必行兩宜之道而成仁義。兩宜之道,一為公正公平公義,二為真善美。腰間三尺劍,直為斬不平。一紀修文武,但造天下寧。”

姬麓瑤在一邊聽得真切,真有醍醐灌頂之感,想不到無病小小的年紀,竟有如此見地和抱負。

無病抬頭,笑了,好似濃雲之後的霞光,看著魏貅身邊舉止無措的孩童,朗聲如鍾鳴,院內回聲嫋嫋,“你們這些娃娃,小的隻有三四歲,懵懂無知,大的也當有九歲十歲了,甘羅十二歲便拜為上卿,年紀從來不是衡量本領、見識的標準。”

“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兩宜之道,一為公正公平公義,二為真善美。男兒氣壯,胸中正氣即為三尺青鋒,父母之死,親人之痛,即合乎推刃之道,亦契合兩宜之道。劍,直為斬不平而鑄就,你們的目光即是劍,你們的雙手即是劍。”

無病轉身,背對著魏貅,“我成全你,魏貅,你可以走了。被你害死的孩童父母,他們死不瞑目,他們會追殺你一生。”

幸福來得太突然了,魏貅心花怒放,“呸,神神道道的,說得什麽廢話。我用不著你操心,可我不相信你啊。無病,你和這個女娃捆在一起,跳到井中,反正你們也死不了,這才顯露你的誠意。”

姬麓瑤輕輕歎息,“這算是道德綁架吧。”

無病突然搶下姬麓瑤手中的青鸞劍,轉身將劍飛出,大喝一聲,“是男人,就殺死仇人。”

劉欽聽到無病的爆喝,心中暗道一聲不好,抬起頭來,青鸞劍閃出一道青光,從頭頂飛過,直刺魏貅。

魏貅沒想到飛劍來臨,嚇得魂飛,連忙推出樊氏擋劍,自己慌忙翻身竄了出去,剛邁出兩步,一個瘦小的男童如豹子一般竄了出來,伸出一條腿,魏貅沒注意,一下子被絆倒了,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