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靈龍對青鸞
神女九天玄女降世,片刻之際,旋即騰雲而去。山頂道觀逐漸恢複了平靜,惡人死,孩童有家歸,塵埃落定。
劉欽一家人喜相逢,眾人平安。魏貔跪在鐵索橋邊,喋喋不休,劉欽聽著皺起了眉頭,隻覺得魏貔像是交代後事,劉欽剛欲勸導,魏貔大喝一聲,“劉公,大恩不言謝,魏貔給劉家賠罪了。”
“嘿!”魏貔大叫一聲,弓著身子歪倒在地。
劉欽連忙奔跑過去,隻見魏貔麵龐蠟黃,嘴角抽搐,雙手鮮紅一片,劉欽扶著魏貔胳膊,“魏兄!魏兄!”
魏貔側著身子,倒在一邊,衣衫散開,**肚皮,隻見匕首插在了小腹一側,其上一道一尺多長的傷口,貫通到心窩,腸胃湧了出來,鮮血滾滾,劉欽嚇得驚呼一聲,原地跳了起來。
魏貔切腹謝罪,血液淌在地上,布成了一個“恕”字,魏貔已經用匕首在地上劃了這個“恕”字。
劉欽喉嚨發緊,“魏兄,何必如此呢?”
魏貔倒著氣,動動嘴角,“謝謝,謝謝!”閉目而逝。
關夏瑰稽首,“無上太乙度厄天尊,無上太乙救苦天尊。必惠,安葬了魏貔吧。”
“諾!”
樊氏搖搖頭,歎息良久。劉欽挖了墓穴,魏貔入土為安,關必惠領著師妹們一道誦了悼詞。
日薄西山,晚風送涼,眾人在院中用畢晚飯,喝著清茶,有說有笑,關夏瑰收了三十七個男女徒弟,老懷甚慰,自然無病為徒是她最開心的事。人逢喜事,精神格外舒爽,於是關夏瑰拿出了多年珍藏的白露酒,與眾人開懷暢飲。
一壺老酒,道盡人生苦愁,喝光了老酒,倒光了苦悶和憂愁。
劉家人久別重逢,幾天來,經曆一件件艱辛,而今眾人平安,心底愉悅,劉欽夫唱而三婦相隨,多飲了幾杯。
姬麓瑤盤起了頭發,在腦後結了兩個大圓環,周身一襲黛翠色長裙,披著茜色紗巾,背插青鸞劍,脖下肌膚若雪鏡,素手纖纖似象牙,眉心點了豔紅的紅點,似紅心鑲白額。
一雙紅皮鞋醒目,踏著山林清風一步步走到眾人身前,衣袂飄飄,背後月光皎潔,清冷素雅。姬麓瑤頑皮心起,做了道家行禮的手勢,“福生無量天尊。”
清風、清水白日裏將一件沒人穿過的長裙改小了,姬麓瑤換上穿著,畢竟她自己那身衣服與這時代太過格格不入了。
姬麓瑤麵如皓月,目若青蓮,低眉現慈愛,轉眸生肅雅。步步輕快,似一對火紅並蒂蓮。吐氣若蘭,似一叢空穀綠蘭草。行則喜善,止則祥親,走如清泉石上流,立似青鬆高而潔。
眾人看得呆住了,好個俏麗淑雅、溫婉可親、端莊玉潤的仙子!
關必惠歎道,“萬家送來的新式長裙,仿造康居、大宛的胡裙,不似曲裾深衣那般拘束,可我不喜它張揚,想不到穿在身上是這般仙風嫋嫋。”
關夏瑰瞪大了眼睛,揉了幾下,撫掌大笑,“小上仙,小上仙,果真與我蓮花山有大機緣、大造化。”
眾人不解,關夏瑰也不多言,徑直走到屋內,不多時,取出一個琵琶來,雙手奉給姬麓瑤,“小上仙,此道觀的寶物,名為鳳鳴岐山琵琶,由整段千年梧桐木所造,鑲金銀銅鐵錫五金,嵌珍珠、暖玉、寶石、瑪瑙、水晶五寶,飾以金木水火土五行符篆,出自言午道長之手,珍藏傳襲至今,依言午道長囑托,敬獻給小上仙,鳳鳴岐山,正暗合小上仙興大周代商一事。”
姬麓瑤擺擺手,“禮物太貴重了,不可不可,謝謝。”
關夏瑰跪倒在地,“小上仙不收,我就跪地不起。”說著將琵琶高高舉過頭頂。
姬麓瑤無奈,心裏怕了這些古人,動不動就下跪,隻得啥雙手接了過來。
關夏瑰抬起頭,“小上仙,不知可否彈奏一曲?”
姬麓瑤心中不喜,“這老太太倚老賣老啊,怎麽這麽無禮?”可不好反駁,打算隨手撥上幾個節拍罷了,不拂關夏瑰麵子。
姬麓瑤將琵琶豎抱在懷裏,席地而坐,雙腿盤起,接過犀角撥子和玳瑁護指看了看,將藍綠相間的護指戴好,姬麓瑤左手扶著琵琶鳳頸,右手五指虛按琵琶弦,“那就獻醜了。”
無病靠在樊氏懷裏,目不轉睛地看著,心中愈發喜愛姬麓瑤了,能文能武,長得標致,誰不愛呢?
劉欽微微點頭,“小上仙果真有種不同。”
樊梨小聲,“郎君,為何呢?”
“這琵琶傳自西域、武士、歌姬一般騎乘在駱駝、馬匹上,故而是橫抱著琵琶。這小上仙卻是豎抱著。”
這時姬麓瑤五指輕輕撥動琵琶弦,琵琶一聲不發,姬麓瑤頓覺窘迫,反複上下打量,鳳頭昂揚,長翎纏繞琵琶身,通體嫣紅,日月吉星橫亙,雷電祥雲盤旋、花草流水環繞,如意托底,六相二十八品的上好琵琶,不知何種金屬絲做的五根弦,對著天地水火風五個燙金金文大字。
姬麓瑤好勝心起,“好古怪的琵琶。”姬麓瑤再次使勁撥弄琵琶弦,一聲滄桑的低音回**起來,眾人心頭一震,姬麓瑤手表上顯露一組數字,心道,“嗯,20Hz,臨界次聲波啊,自帶殺氣,有點意思。”
琵琶,樂器之王,陽剛至武,殺伐錚錚。
姬麓瑤再重重撥弄,那低音就柔和了許多,“21Hz了,倒不是存心害人。”姬麓瑤撥弄高音,清脆響亮,好似鳳鳴龍吟,姬麓瑤心喜,“若非北昌星五倍於地球的重力加速度,我還真沒有力氣彈這個琵琶了,想必這地球人也得找懂得運氣運力的高手來彈奏了。”
姬麓瑤自幼學過琵琶和簫,得到過名師指點,近乎專業水平了,當下想起母親督促她練音樂的情形來,一時忘我投入地撥弄起來,搖滾、流行、古典幾種曲風混合,吉他、三弦、單弦、琴、瑟幾種樂器聲音不同展現,姬麓瑤最後撥弄四下,琵琶好似說了“謝謝欣賞”四個字出來。
眾人齊齊倒吸一口冷氣,關夏瑰神情激動,“天意啊!關家複興有望。”
關夏瑰慌忙轉身奔向大殿,一把推開殿門,走了進去,大殿內正堂並未供奉三清塑像,一片潔白的牆壁上,掛著一副巨大的山水畫,約兩丈長一丈半寬,蓮花山山水圖,因年代久遠,紙色已經很是暗黃了。
畫上一側寫著遒勁的十個大字,“並蒂蓮花開,仙子降世來。”本是平常的祈福語音,可當下眾人剛剛經曆了神女臨世,一時覺得冥冥中自有天意。
關夏瑰雙手合十禱告,取下畫軸來,眾人抬眼望去,牆壁上畫著一副壁畫,三個女子肖像。
一個女子站著,金雞獨立,兩手一上一下,圍著一朵火焰。背後聖光如炬,環著七對皓臂玉手,長臂修長,手指成三翎鳳手式,後背背著一對三尺青鋒,寶相莊嚴。
一個女子側躺著,單手托腮,一人拿著一對並蒂蓮花,置於大腿上,女子合眼閉目,身側擺著秦朝式樣的琴,古色典雅,一隻慵懶的黑紋小白虎趴在琴邊,額頭一個王字,赫赫在目。
一個女子盤腿做著,側麵望著遠處的山月,衣袂飛揚,懷中豎抱著一麵琵琶,珠光寶氣,身邊兩隻小鹿騰躍,一對白鶴翔空。
眾人看著,齊齊驚呼起來,那畫中彈琵琶的女子竟與姬麓瑤七分相似,配上一樣的長裙琵琶,竟是一個人了,姬麓瑤瞪大了眼睛,“這也太巧了吧。”
關夏瑰走出大殿,“這畫是言午道長所作,今日之九天玄女與小上仙應和了其中兩個人物,當再有一個女仙降世。”
關必惠有些迷醉了,“玄鶴、神鹿、瑤台、仙鸉、玉虎,神奇神奇。神鹿、瑤台,麓瑤,哎,天意不可違。”
關夏瑰語出驚人,“小上仙,懇請拜在我的門下,方便掩藏身份,可好?”
關夏瑰心髒砰砰砰快速跳動起來,生怕姬麓瑤拒絕。姬麓瑤想了想,點頭同意,“按道觀規矩,我給自己起個道號,自號北昌青鸞,以後不要喊我的名字姬麓瑤,我呢,有個小名叫喆雁,我就此更名改姓,大隱隱於市,化名北吉雁,北方飛來的吉祥鴻雁。雁引愁心去,山銜好月來。”
姬麓瑤望著天空的星星,心中悵惘,“千裏浮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我家在北昌星,那裏有爸爸媽媽和親朋,我一個人在地球太孤獨了,我何時才能回家呢?”
無病聞言點頭,心道,“喆,智慧、聰穎,聖喆之治。姬麓瑤確實智慧深遠、學識淵博、格局遼闊,人如其名,我得多向她討教學問。”
關夏瑰斟酌起來,試探問道,“小上,那無病的道號可否叫千日呢?”
關必惠心跳也快了起來,“同意,同意,千日琵琶百日箏。”
姬麓瑤點點頭,“道號就叫千日靈龍吧,靈巧飛龍。”姬麓瑤麵色小紅,這裏有她自己的小心思,靈龍對青鸞。
關夏瑰、關必惠齊齊長舒一口氣,爽朗笑了起來。
樊氏看得迷糊,劉欽將道觀中關必惠求簽的卦辭和關必惠的解釋一一道來,樊氏手掐著劉欽,“哼,我生氣了。”
劉欽連忙調轉話頭,“許半仙曾說羊雞相配天地安,我以為是一隻羊一隻雞,而今姬姑娘姬上仙在此,想必應在姬姓上,咱們要留意楊姓或羊姓的人,於劉家有大功。”
“哼!回頭再找你算賬。”
姬麓瑤收拾心情,坐在席間,賞風賞月賞無病。
無病靠在樊氏懷裏,淺笑連連,與姬麓瑤不時眼神交流,直把姬麓瑤看得臉紅。
美酒留連三夜月,水光翻動五湖天。夜深人靜,山林裏留下了神仙永恒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