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明日啟程
這一夜,一個男人拒絕了一個女人,卻不知,男人已經傷害了那個女人。
那一夜,女人滿臉淚水,想過往,曾與之歡笑,曾與之酒醉。
終有一夜,當二人舉起酒杯,風哭花落淚,相顧無言,心兒已碎,惟有淚千行。
無病對女孩子的心思根本不明白,暗自慶幸哄走了姬麓瑤,可沒過多久,那怪異的女聲又破空而來,無病飛出小院,前去探查。
無病到了山腳,那古怪的女聲漸漸低沉了,聲音也愈發小了。
“無病,你要去哪?”
一聲驚喝傳來,無病嚇得回頭凝視,收住腳步,“師父,我要去練功。”
關夏瑰眉慈目善,上下打量無病,“心智堅強,美色入懷而不亂。”
無病尷尬,“師父,你怎麽知道的,你偷看我了?”
“調皮,沒大沒小,什麽話都張嘴就來,我怎麽可能偷看你。你的臉上、脖子上都是紅唇印呢!”
無病連忙摸了幾把,那怪異的女聲此刻更加輕了淡了,無病心急,“師父,我去練功了。”
無病縱身飛出,關夏瑰彈腳跳起,攔下無病,“你要去哪?我好幾天沒回你較技了,隨我回道觀切磋吧。”說著拉著無病就走。
無病心中疑惑,輕聲細語,瞪大眼睛,“師父,您前天不是要去巴蜀遊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嗯,明日啟程。”
“哦,師父,你沒有聽到什麽鬼怪的聲音嗎?”
“哪有什麽鬼怪,想必是風鳴鳥叫、怪風穿石吧?”
“師父,真的,那聲音很清晰的。”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巴蜀之地,有石名水響,雲雨天氣,便發鷹鳴女歌。又長江赤壁有怪石洞,水入而發獸吼。又彭澤湖畔石鍾山,微風鼓浪,水石相搏,聲如洪鍾。又有大魚啼聲若嬰兒、貓叫如懷春少婦。故世間無古怪,古怪在於人心不識。”
關夏瑰一路念念叨叨,拉著無病上了山,雲海日出,光芒萬丈,無病腦海中那縹緲的女聲也徹底消散,無病看著西天下的黝黑林木山石,蒙蒙薄霧中,黑白相交,端得奇怪,心中若有所思。
無病拒絕了姬麓瑤,惹得姬麓瑤心情鬱鬱,好幾天都沒有和無病說話,更是故意躲避,女孩的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
一連數天,無病總在子時聽到那怪異的女聲,無病心中愈加疑惑好奇起來。
這日無病再次來到姬麓瑤小院子,隻見姬麓瑤在收拾東西,“麓瑤,今天心情好點了嗎?大度點,我早晚都是你的人。那夜的事,是我做得不對,我該和你解釋清楚。”
姬麓瑤噗嗤一聲笑了,無病心中頓覺踏實,姬麓瑤手中不停,“哪夜的事,我怎麽不知道,我最近一直在這練武讀書呢?你是不是遇到女鬼了?”
無病頓覺有些毛骨悚然,細細觀察姬麓瑤,隻見姬麓瑤神情毫不作偽,言語平淡,姬麓瑤看都不看無病一眼,隻顧收拾東西。
無病拉著姬麓瑤的手,依舊溫潤如玉,姬麓瑤停下動作,抬眼看著無病,“鬆開,男女授受不親。”
無病尷尬抽回了手,姬麓瑤盯著無病,“請你回去,我要收拾東西,會有女孩子的貼身物件,不適合觀看。”
無病嘿嘿笑著,姬麓瑤麵色一寒,“我讓你離開,你沒有聽到嗎?”
無病臉色紅了,尷尬無語,心中著惱,扭頭就走。不多時,又一個姬麓瑤從屋裏走了出來,院裏竟然兩個姬麓瑤。
剛才與無病說話的姬麓瑤臉上一陣光華,恢複了本貌,嬴姣笑嘻嘻地,“姐姐,你看無病根本沒有分別出來?”
姬麓瑤抬頭,已是滿臉淚水,“他會恨我吧。”
嬴姣看看無病已經遠去,“真奇怪,明明是你的主意,可你為什麽又哭了呢?”
姬麓瑤望著無病的背影,心中苦澀,咬咬牙,“嬴姣,快點收拾東西,明日啟程”。
無病氣鼓鼓地走到小校場,發泄般地練武,練得累了,無病靠在大樹下,汗水滴滴答答淌下來,眼睛裏也默默地流起淚來。
道姑清水輕笑著走來,“呦,怎麽哭了呢,好師弟,告訴師姐,誰欺負你了?”
無病連忙擦擦眼睛,“都是汗,師姐看錯了。”
清水哈哈大笑,“別的我不懂,這眼淚的鹹淡味道與汗水可不是一樣的。我也曾經年少過,這少男少女的心思也懂得幾分。少女的嘴就是長舌鬼,話多且碎叨,為了說而說,說完了自己也不知道說了什麽,要麽別當真,要麽反著聽。而少年的嘴,不管有沒有天賦,說出去的都是摸了蜜的話,隻要不相信就是了。”
無病尬笑,“師姐懂得真多。”
“哪呢?人生感悟罷了,還有啊,女孩子就愛發點脾氣,喜歡被人捧在手心裏,她無非就是求你哄哄她罷了。你呀,要麽發動熱愛攻勢,讓她淹沒在愛意的海洋,她自然內心就充實了。
或者晾她幾天,她就反倒擔驚害怕,生怕你生氣了,反過來找你求和或者變本加厲發脾氣,都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
女孩子嘴上說分開,都是為了被挽留。你呀,要學會順坡下驢,哄上幾句,一樣精致的首飾,一盒芳香的胭脂,或者一包好吃的,保管女孩子喜笑顏開。來,師姐給你講講我年輕時候是怎麽追求情郎,後來又把負心人給踢跑的。”
清水一屁股坐在無病旁邊,講起了往事,唾沫橫飛,無病漸漸沉寂在清水的故事裏。
講了半個時辰,清水口幹舌燥,咽口唾沫,“這情愛啊,隻要放心大膽去做就行,決不能隻說不練,那是瞎把式,愛一定是做出來的。”
清水一臉紅潤,無病裝作不懂,瞪著大眼,清水掩口而笑,“還有啊,男人要自信,這日子啊,能過就過,過不了就再找一個。若大的森林,憑什麽隻在一棵歪脖樹上吊著?姐姐我年輕時候貪戀情愛,被壞男人傷透了心。姐姐已經勘破紅塵,男人在我眼裏就是糞土,換用師父家人的俗語,壞男人就是渣男,風一吹就掉渣。
不過我的好師弟絕不是一般的糞土,這臭味更衝,聞得上頭,但是上癮,此渣渣男的極品了,那便是見一個愛一個,但不放棄任何一個,有一副好牙口,絕不會貪多嚼不爛,因為隻會像韓信點兵、多多益善。我看你在百花叢中練武,那輕功那反應,果真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無病臉色發黑,“師姐,我隻喜歡姬麓瑤一個的。”
“拉倒吧,就你那眼神,勾引多少人?不說別人,侍劍去水潭沐浴,怎麽偏偏找你放哨?找你就找你吧,你怎麽還答應她?你就不避諱些?所以啊,你們能沒有一腿?”
“師姐,不是那樣的,小師妹長得俊俏,有幾個小師弟總趁她沐浴偷拿衣服。”
“哈哈哈,這你也信,當初牛郎偷七仙女的衣服,才成就了一段姻緣,你呀就是那個牛郎。”
“師姐,不是我偷拿的。”
“郎有心,妾有意,不是你偷衣服就是她藏衣服,我懂,這手段太低端。”
“師姐,我生氣了。”
“呦,你個氣包袱,我再說一個,還有那個嬴姣,就差跟你同宿同棲了,還有哦,清風、清雲半夜夢囈,提到的名字可是無病呢!”
“師姐,我不理你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姐姐我要追求天道,經曆過了滾滾紅塵,更是看透了人心險惡,不理這情愛很多年了,我以後是要羽化登仙的。好了,我見你心情舒展了,我也就踏實了。我還有事,走了。”
清水灑脫地站了起來,舒展下腰肢,衣袍寬大,日光灼烈,竟然窈窕身材隱隱若現。
無病本自抬頭,驀然低下,清水看在眼裏,臉色一紅,心道,“完了,丟人了。”慌忙緊緊衣袍,一手揪著無病的耳朵,“你說你什麽都沒有看見。”
無病嘴巴張得大大地,抬起頭來,“師姐,你不彎腰還好,這下徹底看清了,都是熟女了,果然膽大奔放,竟然不穿褻衣。”
“呸,我願意,姐姐才三十而已,這叫釋放天性,從十幾歲就這樣穿著了,這樣才不會變形,哦哦,不是,這是暗合道家修煉的道理,道法自然、順其自然,好比上善若水任方圓。”
無病狐疑,“師姐,你平時很端莊,此刻怎麽這麽放,不,這麽開朗?”
“這是你姐姐我的本性,平時壓抑太久了,我性本愛丘山,誤入塵網中。”
無病哈哈大笑,“嗯嗯,這是關家詩詞總匯裏的名篇,師姐文學造詣精湛,而且道法深厚,某敬佩不已,甘拜下風。不過應該說酥胸如山巒,美胸麽,自然為上等山,所以這上山才若水任扁任圓,趴著扁,站著圓。”
無病長相俊雅,同時是九天玄女傳法力的幸運兒,更是關夏瑰的關門弟子,為人平和,與山裏的眾人都非常要好,親密無間。
清水佯裝羞怒,“呸,果然沒大沒小,也就是知道你口花花,半點真章不敢寫不敢作,你個銀樣鑞槍頭。哎呀呀,你個小色鬼,又色又壞,比山裏的伯奇還壞。”
無病站起身來,“師姐,山裏有伯奇?伯奇,我可是懂的,這是一種吃人夢的怪獸。”
清水連忙捂著嘴,“哦,我還有急事。”扭頭就跑。
無病縱身一躍,跳到清水麵前,“師姐,你可得給我講清楚啊,不然我可不讓你走。”
“我什麽都不知道。”
“師姐,我可是知道你很怕癢的哦。”
清水嚇得連連後退,“你要做什麽?”
無病舉著手,“我隻想撓撓你的胳肢窩、還有腰。”
清水抱緊胳膊,“別過來,小心我揍你。”
“你打不打過我!”
無病跳到清水跟前,直攻清水腋下,清水連忙躲避,哪成想無病隻是聲上擊下,瞬時被抱住了小腿,無病用力一翻,清水驚呼一聲,仰麵倒地,無病已經探過去一隻腳,清水才沒有腦袋撞地。
無病雙手捏著清水的細腰,十指跳動,“師姐,你要不說,我就一直彈琵琶了,師姐挺瘦啊,肋骨根根分明,這真是一個好琵琶。”
惹得清水大笑,連連求饒,直到流出了眼淚,“我說,哈哈,我說,咱們哈哈去僻靜之地哈哈哈,我慢慢告訴你,哈哈師父不讓說的,哈哈哈哈.......”
小半個時辰,清水躡手躡腳地逃了,無病怔怔地坐在地上,“貪泉、誦經洞,專門勾引男人的伯奇,挺奇詭啊,再有七天就是中元節了,伯奇隻會更興奮了。”
清水守諾,無病自然不會聲張,無病便翻道觀藏書,找尋鎮壓伯奇的方法。
自然無病也不放過了解伯奇的機會,暗暗獨自拜訪各位師姐和幾個要好的師弟、師妹們,偷偷了解情況,無病漸漸知道,整個蓮花山,竟然隻有他一個人聽到了這個詭異的女聲。
一連數天,無病和姬麓瑤沒有見麵,姬麓瑤忍不住嘀咕,“無病真得生氣了?真是氣死我了,太小心眼了吧。怎麽也不哄哄我,真是個木頭,好,你不哄我,我明天就走,再也不回來。”
嬴姣在一邊搖頭,“都這樣說了三天了,到底走不走?”
姬麓瑤吹了一下劉海,“哼,明天一定走。”話音剛落,鼻子酸澀,眼睛依稀紅潤起來。
七月十四,天色黑沉下來。亥時,無病吹燈躺下。
無病閉目養神,“你來啊!你來啊!我是你的親人啊!”
無病微微睜開眼睛,“果然每到這個時候,你就開始呼喚我,”
時間一點點流逝,漸漸到了亥時六刻,那女聲更響亮了,無病推開窗戶,西天外,隱隱黑雲堆積,越堆越高。
無病冷笑,“子時,陰氣、煞氣最重。我來會會你。”
無病背好包袱,戴上姬麓瑤贈送的避塵巾,悄悄循聲奔了過去。
無病早就到誦經洞探查過了,白天沒有什麽異常,無病輕步熟路,很快到了誦經洞的附近。
隻見四下漆黑,大石側立在周邊,好似千尺高,摩天矗立,一塊塊怪石好似猛獸奇鬼,森森然,好似要騰躍起來撲殺獵物。
遠處的山巔,偶有蒼鷹、棲鶻的鳴叫,幽幽遠遠,磔磔然衝向漆黑無光的雲霄。
這夜本是十四十五交匯之際,圓月當圓當明當亮,可月亮卻掩藏在烏雲之後,寂然無光。
怪風吹拂,大樹搖曳,好似披發惡漢在跳著怪異的舞蹈,好似巫婆神漢在念叨古怪的咒語,又好似老人咳,又好似怪獸大笑,種種雜亂的聲音在山穀中回響著。
遠處的溪水在山間潺潺流淌,人說鳥鳴山更幽,此刻黑夜靜靜,這水聲更加宏大,噌吰噌吰,好似幾百個壯漢在擂鼓敲鍾。
無病白天探查過,那溪水名橫流,所在沿途多得是石穴石罅,深淺不一,是故水波衝擊,涵澹澎湃,水聲不絕於耳。又溪水兩岸多有奇大的中空怪石,風水相吞吐,響聲奇異。這些怪石裏又藏著狐狸、黃鼠狼等小獸,不驚不躁,習以為常,奇詭怪異。
無病沿著溪水走進一處黑黝黝的洞穴,此刻洞穴中,熒光連連,散發著淡藍淡綠的光輝,各色鍾乳石聳立,水滴響響。
無病慢慢走著,掏出姬麓瑤贈送的電棒,走到了一個泉眼附近,這泉眼與眾不同,不似無聲惜愛水流,隻是泉水叮咚,汩汩湧出。
電棒明亮的光柱打在泉水上,無病倒吸一口冷氣,此刻泉水發黑,不似白日的清澈,黝亮黝亮的。但比白日裏的泉水範圍小了很多,泉眼周邊的青石上,赫然出現十個慘白的大篆字,“明日啟程不若今日動身。”這是白日裏沒有見過的。
泉眼旁邊立著一塊怪樣子的青石,好似怪獸饕餮,白日裏的黑色大篆字竟然變成了血紅的字,貪泉二字,恐怖在目。
“貪泉,飲者輒冒於財賄,賢者化為巨貪。貪泉送水,注於大溪,號曰橫流,溪水初甚小,冬夏不涸。”
貪泉讓人貪,橫流溪讓世間物欲橫流。
“親人啊,你終於來了!我等你三百年了!”
無病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