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宮春

305.唯天不可欺

癡夢常做,隨風萬裏,隻吟詩作賦,忘卻往日生活煩惱,不恨此花飛盡,隻願落紅難綴。曉來雨過,遺蹤何在,隻是一池萍碎罷了。

無病在玉京花武館門口鬥戰武館武士,戰鬥之餘,與女道士許珺萍親親我我。

許珺萍臉一紅,板起麵孔,媚眼流光溢彩,“小女子姓許名珺萍,年方十六,尚未婚配人家,承蒙公子仗義搭救,小女子無以為報,願以蒲柳之姿侍奉公子左右,不管海枯石爛,天南地北,必陪伴公子直至天荒地老,隻願公子憐惜。”

無病輕輕放開許珺萍的手腕,“姐姐,見義勇為是我輩俠士當做之事,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許珺萍心中一緊,臉上卻笑嘻嘻的說道:“呦,你還當真了,小屁孩一個,姐姐逗你呢。”接著臉孔嚴肅的說道:“願君放下心中桎楛,斯人已逝矣。”

許珺萍背著手,抬頭看著天,“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與君共勉。”

無病看著灑著一臉陽光的許珺萍,聽著熟悉的話語,鼻子一酸,眼睛紅紅的,“謹遵義父教悔。”

無病恍惚中浮現了那個偉岸的身影,無病怪異的看著這個詭異的女子,心中波瀾起伏,耳畔又傳來一陣微弱的哽咽聲。

“大師兄,無病弟弟,是你嗎?我是無忌啊,無忌啊,這世間真得如此神奇不成?”

無病微微抬頭,不敢扭頭。

無忌聲音哽咽,言語低微,“我是鮑向鮑無忌,九十年啦,終於見到你了,是你吧?你快轉過來,讓我好好看看啊。”

無病雙手不自主地顫抖著,嘴唇張了閉,閉了張,吞咽著唾沫,“你說什麽,我不懂啊,老人家。”

無病雙肩抖動,頓了一下,“我隻是個過客,匆匆而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看不慣你們這些鍾鳴鼎食人家欺辱女子。”

無病哼哼冷笑,隨口念叨,“嘰嘰喳喳幾隻鴉,滿嘴噴糞叫呱呱。今日暫別尋開心,明早個個爛嘴丫。”

無忌淚眼婆娑,“這是咱倆小時候胡編的,你一句,我一句,咱倆一塊奚落耿翀、郭重的。”無忌帶著希求的眼神,略帶困惑的看著夢中多次浮現的背影,又看著許珺萍,許珺萍點點頭,靠近無病耳畔,撲閃著大眼睛,低語起來。

無病的神色漸漸如初,“原來是誤會啊。那我就放心了,還好沒爛到根裏。”

無病依舊沒有轉身,無忌哆哆嗦嗦的走近了兩步,“無病?無病?不管你是不是,來了武館,就進屋看看吧,老骨頭沒剩下幾根了,看一眼少一眼啊。”

無病眼睛紅了,低下頭,欲言又止,許珺萍輕輕拉起無病的手,輕輕端起無病的下巴,雙眸緊緊盯著無病的眼睛,聖潔地低吟起來,“哥哥,笑一個。”

無病鋒眉倒豎,抓住許珺萍手腕,許珺萍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順勢雙手抱著無病的手掌,紅唇翕動,四目相對,“你是我的天,你是無忌的天,你是大家的天,你是百姓的天,天選你降臨人間,天選你經受災難,天選你暢享大漢,天選你殺伐征戰,天選你造福瀛寰。天給你的使命、責任和重擔。”

無病大駭,百年前言午老道士的一席話再次浮現,無病暗歎世間如此神奇。

無忌擦擦眼睛,“萬丈紅塵一杯酒,千秋大業一壺茶。果然緣分神奇,唯天不可欺。進屋裏,喝杯淡茶吧,”

無病轉過身來,許珺萍自然的鬆開了無病的手,小心肝撲騰撲騰的亂跳,心內惴惴,不敢抬頭看無病,“我是不是做的太主動了。”微微偏頭看眼無病的神色,又趕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無忌擦了眼睛,睜的大大的,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看著無病,神似而已,無病笑笑,扯下了臉上的麵膜,無忌定睛細看,與當年被山賊劫去那會相比,略微瘦了些,膚色更深了些,個頭倒是高了許多,五官輪廓放大了一些。

無病連忙再次敷上麵膜,認真端詳著百歲的無忌,臉盤子還是那麽熟悉,隻是多了歲月的痕跡,更胖了,更圓了,也更老了,剛才打過一個照麵,沒有仔細看,沒認出來,這會細細查看之下,基本斷定就是老無忌了。

無病舉起右手食指,彎成鉤子,勾了無忌鼻子一下,“哭,就知道哭,都一百歲的人了。”

無忌眼睛瞬時間就更紅了,無病兩手拽著無忌的臉蛋,扯了起來,抖了幾下,“瞧你胖的,一臉都是肉,沒少偷吃姑母藏的好吃的吧,那可是給我留的,你個貪吃鬼。”

無忌再也忍不住,無力的跪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抱著無病的腿,鼻涕眼淚躺了一袍子,無病流著淚,彈著無忌的腦門,“義父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你總愛哭,我可有義父的口諭,每哭一次,就彈你腦門十下。我手勁可大著呢。”

許珺萍本來板著臉,壓抑著笑,肩膀一抖一抖的,可看著看著,眼淚也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五個武士也聚攏起來,許珺萍嬌喝一聲,“別過來。”五人隻得收住腳步,在一旁指指點點,眼前發生的一切太匪夷所思了,不知道無忌伯父和那少年說了什麽,隻見無忌伯父哭的很是淒慘、無助,像個丟失了心愛玩具的孩子。

又是一聲嬌喝,“呔,是誰上門挑釁?欺我武館無人麽?”一個黃衫曲裾少女倒拎著一條一丈長的紅黃青三色皮鞭,領著四名勁裝女武士,衝出大門。其後又魚貫出來手持棍棒的二十多奴仆雜役。

許半仙慢悠悠溜達到黃衫女子身邊,不足半尺站定,鼻子輕輕聞了幾下,“那個野小子有妖法,打傷了你叔叔伯伯和哥哥們,當下好像又生擒了你伯祖,我侄女也被他妖法控製,不得脫身。孽畜,看法寶。”

許半仙在腰間一陣**,一個仆人慌忙遞上來一柄桃木枝,剛剛折的,許半仙也不尷尬,拿在手中揮舞起來,“天靈靈,地靈靈........”

黃衫女子一皺眉,一把扒開許半仙,長鞭一甩,啪的一聲脆響。“一邊去,瞎舞什麽,就得靠拳頭,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快放開我伯祖,否則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許半仙不樂意了,“丫頭,你不懂,我這是在向上天借法力,你等好生護法,待我取來九天驚雷,劈死此獠。”

四個女武士身材曼妙,肌膚細膩,一看便知是西域和漢人通婚的後裔,女武士掣出佩刀,空中豎劈,齊聲斷喝,“放人。”

許半仙被這一聲爆喝,驚得樹枝掉在了地上,許半仙也不撿,手捋須髯,瞥著女武士姣好的身材,心中不由讚歎,“果然胡漢血統的美女更有韻味,想必胡姬更是貌美,長安詩雲,依倚將軍勢,調笑酒家胡。胡姬年十五,春日獨當壚。”

許半仙嘴上卻掩飾,“女子屬陰,陰重而避雷,借雷失敗,可惜可惜。”

無病仔細看去,黃衫女子正是後院**秋千的那人,身形高挑,中分平髻,長發垂腰,一條寬幅丹紅寬皮帶束腰,又一條正紅色窄皮帶外箍,腰肢纖細,胸臀與之對比,頗為壯觀,肌膚皓白似雪,雙眼微微泛藍,如同夜晚那深藍幽邃的浩瀚宇宙,深深吸引了無病的目光。

無病與她對視了一會兒,眼睛又瞟了胸臀,動作很快,可黃衫女子敏銳的察覺了,爆喝一聲,“看什麽看,看你賊眉鼠眼的,不是好鳥。”

許珺萍看著無病的小動作,心中不愉,輕哼了一聲。

無病當沒聽見,攙扶起無忌,無病低語,“為我保守秘密。”

無忌點點頭,擦擦眼淚,“月兒,女孩子家家的,別學你哥哥,好鳥壞鳥的,不是好話。快來拜見你……哥哥。”

月兒一愣神,“他是我哥?什麽哥。”

無忌搖頭晃腦,憋不出來,“回屋裏再說。”

無忌努努下巴,無病深吸一口氣,瞪了無忌一眼,“拜見月兒妹妹。”

無忌憋著笑點點頭,“回家啦,回家。”無病解開八個少年武士的穴道,眾人略帶恐懼的看著無病,一人喝道,“這是武館的秘技,你怎麽會?”

無忌深深看了一眼,心道,“果然大師兄學會了師父的點穴術,想我武館子弟萬千,會此絕技者不足十人,且水平參差不齊。”

無病疾走幾步,也不答話,徑直跟上無忌,大搖大擺走進院門。

許珺萍悵然若失,輕輕歎氣,無忌想起來什麽,扭頭走了回來,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禮,“多謝仙子吉言,今朝有果。”

許珺萍翹起嘴唇,“三跪也了了。”

無忌哈哈大笑起來,一伸手,“請廳中一續。”

許珺萍搖搖頭,轉身上了馬車,許半仙也不多話,看著侄女一臉的不樂意,老老實實當起了車把式。

許珺萍坐在車裏,嘟著嘴巴,“壞人,壞人,連句道別的話都沒有。”

“誰是壞人啊?”窗簾掀開了,無病探著頭看著許珺萍,許珺萍啞然一驚,“你怎麽如此無禮?”

“你我無禮的事做的多了去了,別廢話了。不知姐姐家住哪裏?”

許半仙不樂意了,“小子,你太無禮了,吃我一劍。”說著腰裏一陣摸索,無病遞上來那節桃木枝,“給你,這是你家傳的法寶吧。”

許半仙氣炸毛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許珺萍氣的一拍窗框,“叔叔,你別添亂,扭過去。”

許半仙一下子沒了脾氣,嘴裏不停搗鼓,也不知說什麽,背過身去了。

許珺萍強顏歡笑,“你要做什麽?小女子可沒想以身相許。”

“為些占卜之事。”

“嗬嗬,罷了,你去看你的月兒妹妹吧。小女子不會為你占卜,你死心吧。”

無病摸摸鼻子,“多有得罪。”

許珺萍眼睛一轉,“輕飄飄的,沒有誠意。你給我一樣東西,扣押在我這,等我氣消了,你再來找我取回你的東西,我再順便給你占卜。”

無病眼睛一亮,“當真。”

許珺萍咯咯一笑,“誰都可以騙,唯天不可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