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一夕盈千念
人說宴無好宴,果然無病舉辦的宴會,殺出了幕後人,三聖母臉色慍怒,橫眉冷哼。
眾人鴉雀無聲,三聖母一襲白衣,庫艾伯慶一身雪色長袍,鮑無忌、關夏瑰和關必惠都是一身孝服。
眾人心裏咯噔一聲,“壞了。”有的人額頭不自覺流出了汗水。
紙灰飛作白蝴蝶,淚血染成紅杜鵑。無病心內彷徨,抱拳插言,“老祖宗,你怎麽出來了,好好坐著休息多好,我們正想玩玩小遊戲呢。”
三聖母苦笑一下,忍住眼淚,“哎,人老不中用,一下子給忘了安排了。那我再回去坐會?”
“不用,不用,您正好當裁判。”
“誰先來?”
“我來試試。”張定牨跳到鐵戟旁,雙臂用力拔起來,眾人定睛觀瞧。
三聖母偷偷一扯無病衣袖,壓低嗓音,“我演的真不真?”
“真,太真了,我都以為你真生氣了,可苦了定海哥了。”
“苦個屁,做戲就得做全了。”三聖母翻著白眼,俏皮之態畢露,這哪是老太婆,分明真真少女心。
公孫定月震驚的看著三聖母和無病,無語的頭疼起來。
張定牨站在院中,搖搖頭晃晃手腕,抓緊手柄,爆喝一聲,雙臂血管暴漲,臉憋得通紅,鐵戟卻紋絲沒動。
張定牨甩甩發紅的手掌,“真邪門。”喪氣地走開了,空氣略顯凝固,無人敢再嚐試了,張定牡偷偷溜到賈定複身後,一腳踹到賈定複腰眼,“啊,還有一個敢試呢。”
賈定複前衝了兩步,瞪了定牡一眼,無病笑道:“壯士,勇氣可嘉。”
賈定複撓撓頭皮,眾目睽睽,無奈緊緊腰帶,圍著鐵戟轉了兩圈,嘿的一聲,騎馬蹲襠,雙手攥著手柄使勁拔起來,慢慢壓低了身子,屁股幾乎貼著地皮,脖子額頭手臂青筋暴起,嗨!又一聲爆喝,鐵戟微微動了一下。
無病動容,朝側麵走了幾步,不知從哪掏出一個小石子來,定月一看,氣不打一處來,不想送人就別玩這一手。
公孫定月偷偷繞過卓嵐君,貼近無病,無病不以為意,雙目看著賈定複,接著又一聲爆喝,“起!”鐵戟鑽出青磚,無病單手揚起,定月雙眼圓睜,卑鄙,騰躍起來,再次使出絞殺術,這是公孫定月最為得意的一招,首次實戰就差點弄死無病,自然首選,雙腿奔著無病脖子就過去了。
無病不動,單手一甩,石子旋轉著飛出,而後快速後撤一步,又快速探前一步,雙臂上撩,護住頭,一招童子開門抓飛雀,手掌複又上滑,沒辦法,不變招就錯誤太大了,無病擎住定月中肋下沿,險先碰到要害。
無病雙臂一擰,定月淩空旋轉,被無病夾在腋下,無病這個氣啊,這個定月丫頭總是好心辦壞事,差點要了賈定複的命。砰的一聲,石子砸到鐵戟的鐵杆,鐵戟劃個半圓,地麵火星四濺。
賈定複定定神,摸摸褲襠,差點哭了,“嚇死我了。”
賈定複長長出口氣,抹了一把冷汗。原來賈定複倒地一瞬,鐵戟副刃直刺褲襠,要不是無病穩重的飛出石子,賈定複就成了自宮的閹人了。
東野窕和白婍婩嚇得捂住眼睛,卓嵐君和定月齊聲一聲驚呼。嵐君是被嚇得,定月是疼的,因為無病帶著怒氣重重拍了定月屁股一掌,勁有點大。
公孫定月的臉一樣血紅起來,定月羞愧難當,還好在角落,未被人發覺,定月雙眼狠狠瞪著無病,像是吃人的母狼,無病夾著定月,理直氣壯義正言辭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你看看,你看看,要不是我功力高深,君文就成閹人了。你看看,你看看,這邊是仕女祈福燈柱,要不是我堅定的站在那受你一擊,而是躲開,你就被穿個透心涼了。”
“你打我屁股。”定月嘶啞的哼哼著,眾人也發覺無病這邊情況了,跟看笑話一樣看著二人。
符鹿鳴苦笑,這無病占人便宜都這麽與眾不同,誰也別惹他,誰惹誰吃虧。
三聖母樂嗬嗬的,“你倆怎麽這麽摟樓抱抱的,太不像話了,定月你還不下來。”
定月瞬時哭了,是他抱著我啊。三聖母沒有理解定月眼中的不滿,“我聽什麽屁股,定月,你踹無病屁股啦?怎麽這兩天這麽刁蠻。”
定月捂著臉趴在無病肚子上,雙臂環著無病的腰,摳著無病的手,無病一把旋轉,放下定月,定月趴在無病肩頭嗚咽哭起來,定月借著掩護,上下齒狠命的咬著無病脖子。
無病腦門青筋一蹦一跳,“老祖宗,定月不小心踩空了一步,差點撞到燈柱上。我抱著她腰才救回來,怪就怪您送的這蹀躞,硌了她屁股,誤會誤會。”說著無病輕推定月臉龐,對著定月耳垂低語:“咱倆扯平,我救你命,你讓我打了屁股,扯平。哎呦。”
定月反嘴又咬在無病手腕,無病低聲,“鬆嘴,不然我就告狀,你早晨險些殺死我。”
定月被戳到痛腳,咬牙切齒道,“好扯平,今天一早一晚兩件事不要再提,否則不死不休。”
“你還咬我了。”
“那你咬回來啊?啊?”
“算了,成交。”
定月推開無病回到庫艾伯慶身邊,庫艾伯慶眼神帶著別致的風采,看看無病,又看看定月,怪怪地笑笑,他早已知道三聖母院中的神跡,關再興顯靈,庫艾伯慶認準了無病。
關夏瑰和關必惠自知道神跡那天,便徹底踏實了,二人隻覺得是上天庇佑三聖母,要解她的心結,未做多想,隻想著無病運氣很強而已。
無病看著公孫定月的冷笑,覺得這笑容有點冷,好像有大大的陰謀。
賈定複走了過來,抱拳道:“多謝總教練救命之恩。”心中那點被奪愛的怨恨也徹底煙消雲散,論實力不如無病。論眼界,天地之別。論胸懷,一為大海一為小井。
定月看看賈定複又看看那個仕女祈福燈柱,心下也知道是自找沒趣,理通了,可智不通,鼻子重重一哼,眼神說著“你等著,反正你打我屁股的事情沒完。”
無病當沒看見,對著賈定複抱拳回禮,“恭喜君文兄奪得此寶,我有一套戟法,可以傳授與你。”
賈定複心中一美,抱拳謝過。
這時,一名青袍武士跑入大廳,腰間一枚黑色木牌,不足半寸,上麵有六個白點,“老祖宗,祭祀大典時辰已到。”
三聖母、庫艾伯慶、無忌打頭,帶著眾人步入院子,玉衡眼光飄忽不定,故意落後幾步,一狠心轉身就要跑,天樞一把拉住,“去哪?大典都快開始了。”
“尿急。”
“憋著。”
天樞拽著玉衡不鬆手。一陣號角聲,院門打開,萬家、熊家等大家族以及必字輩人士,陸續進場,依次站定。
一夕盈千念,三聖母心中有欣慰有懷念,也有惆悵,三聖母清了一下嗓音,“今日是我夫忌日,也是紀念為南陽商工做出貢獻、付出性命的壯士們的祭祀日。近十年了沒有這麽多人參加大典了,女子就看看吧,砸斷骨頭還連著筋啊,今天就由無病來獻祭品。”
無病領命,走出人群,玉衡急的顧不得許多了,掣出背後鐵戟,攔在無病跟前,單膝跪地,“懇請公子執鐵戟行獻祭大禮。”
“為何?”
“此始祖心血鑄就,意義非凡。而今我武館百廢待興,正當如大戟鋒銳,勢不可擋。”
“有理。”無病拿過鐵戟,步入大院,玉衡見無病手背有幾個齒印,摘下手套小跑了過去,雙手捧起,無病笑道:“這是怎麽了?”
“手背有傷,還是防護點好。”
無病擺擺手,“些許蚊蟲叮咬,戴什麽手套。”
玉衡橫跨一步,“萬事安全唯上。”
無病擰眉看著玉衡,玉衡低頭,無病道:“謝謝好意,可手套太大,我戴不了。”
玉衡喊道:“瑤光,快來。主上借你手套。”
瑤光麻利的摘下手套,跑過來遞給無病,無病沒接,玉衡拿過來,再次捧到額頭,無病定定的看著,氣氛有些凝重,無病伸手拿過手套,擺弄看看,湊到鼻下,“哈哈,美人柔夷,真香啊。”徐徐戴上,東野窕輕輕歎息,心中失望至極。
白婍婩托著下巴,雙眸在無病和瑤光身上來回巡視,瑤光臉微紅,其模樣身段比之大廳內侍女都略有不及,縱使氣質獨特,可胸平個小,無病的眼神不似有意無意巡遊在符鹿鳴、定嫵身上,當然還有她自己身上時候那種欣慕,莫非無病的本來麵目就是色中惡魔麽?
公孫定月撅著嘴巴,心道,“他到底是什麽人,一人而千麵,一夕盈千念。”
一夕盈千念。卓嵐君心中浮想聯翩,“他曾說,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風十裏,不如你。哎,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還是那個心上人嗎?以前以為孤身一人就是最孤獨的事,後來才知道比孤身一人更孤獨的事是身邊眾人環繞,讓沒有人能懂得自己。”
無病倒拎鐵戟,走入院子中央,一名南鬥衛朗聲道:“祭祀大典開始,奏樂,請祭品。”
嗡嗡嗡,嗚嗚嗚,一陣低沉的號角聲響起。側門洞開,三輛馬車依次駛進院裏。車輪琳琳,馬蹄踏踏,車上擺著三個鐵籠,蒙著黑布,無忌把雞腿骨扔到桌上,向前兩步,“這是無病安排的新儀式嗎?挺有趣啊。”
庫艾伯慶擰眉道:“不對,我有點不好的預感呢。”
三聖母蹙起眉頭,“蘭芬,這是誰具體安排的?”
“老祖宗不知啊,我隻傳話,讓鄭管事準備祭品,凡事要聽從無病公子安排,鄭管事就痛快答應了。”
這時車尾對著無病,駕車男仆依次掀掉黑布,打開鐵籠門。男仆立馬躲到一邊,一頭巨大的野豬撞開籠子門,竄到院子裏,哼哼著,如大獒亂吠,垂著唾液,野豬突然張開大嘴,厲聲咆哮著,哼哼唧唧,對著無病衝了過來,煙塵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