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假作真時
無病與白家主白銀交鋒,言辭犀利,爾虞我詐。
白銀站起身來,在屋裏轉了一圈,突然大喝一聲,“無病,劉宏是你什麽人?”
無病茫然的答道,“我父親啊。”
白銀微笑起來,無病著惱的竄起來,“白叔祖,你怎麽詐我底細?這要傳出去,我還有命嗎?”
白銀哈哈大笑,“這屋裏也沒其他人啊,婍婩是你的人。”
無病瞪大了雙眼,張大了嘴巴,“你怎麽發現的?”
白婍婩被說的臉騰的一紅,心道,“不應該啊,難道祖父設計的這一切,還是我赤身與無病在一起被祖父的秘密護衛發現了?”
白銀看著二人的神色,心內堅定了想法,點頭說道,“公孫伯慶的孫女必寧嫁給了丹陽王劉琥的嫡孫劉宏,十年前,劉宏反對王莽主政,被誣以謀反,爵位被剝奪,劉宏自殺,必寧殉情,不滿七歲的獨子劉貅得以幸免,可來宛城路上,墜入丹水,下落不明。無病,這些對不對?”
無病吃驚的說道,“怎麽你和老祖宗說的一樣?”
白銀哈哈大笑一番,心想,“往日,不理解關家、公孫家的組訓,表親不許婚配,親上加親不是更好。而今,哈哈,我倒是很喜歡這個祖訓呢。”白銀再次入座。
無病扯下麵膜,“我就說戴這個幹嗎?假假真真騙誰啊?”
白婍婩心驚,“這些都是老狐狸,當初無病回到武館,可說得就是劉宏之子劉貅啊?”
白銀笑眯眯地,“你回到武館第一夜,三聖母說你是劉宏子劉貅,那夜紫衣衛就開始探查,路上截住了許半仙,這許半仙當即竹筒倒豆子,說出了真相,他身上還有三聖母的親筆書信,原來關家故意安排個少年冒充劉宏子,來試探王莽反應。
後來王莽知道真相,便也裝作不知道詳情,依舊向關家施壓,關家立馬表態已經趕走了劉貅,奉獻金錢,消弭王莽怒火,王莽平白詐了錢財,自然不予理會了。而關家也知道了王莽對關家和劉氏都有疑心,雙方對試探到了對方的一些底細。”
白銀歎息,“三聖母真是老狐狸,當夜通知了我們各個家主,讓我們認為你隻是關家找的假人冒充劉氏族人來試探王莽的,而今哈哈哈,你本來就是真的,真到假,假到真,關家都是為了保護你啊。當年我們各家族可出了不少人財物力尋找你的下落啊。”
無病心內波瀾起伏,佩服許珺萍的未卜先知,更是佩服師父關夏瑰的妙算,“這白家如何知道紫衣衛搜查許半仙的事,看來白家投靠王家已成事實,但白家還有騎牆之意,兩頭討好。這倒與許珺萍書信中所言對上了,幸好紫衣衛沒有刁難許家人,許珺萍平安回家,這許半仙一手妙棋,深得我心,師父這安排無心插柳,反倒成全了我。”
無病熱淚在眼圈旋轉,“我知道各位叔伯長輩對我的好,我隻記得我在一個河坡被漁民救了,多虧漁民心善,找了西行的商隊,我才一點點捱到南陽,沒成想被一家農戶看上,商隊嫌我一路吃喝,便要賣了我,我便趁機跑了,個中艱辛一言難盡。
我流落桐柏山數月,山中有一村寨,我偷偷庇身,偷蒙拐騙搶就是一年啊,被人打罵慣了,要說否極泰來呢,遇到了師父夏瑰,這才學了武藝,托養在劉欽家。等過了風頭,再回宛城,不想師父非要我自己一人來宛城尋親,我哪有那膽子,一下蹉跎了數年。師父也對我很好,常說要爭口氣,強過她侄子,等安排的差不多了,我才來了宛城。到了關家才知道真有錢啊,女人真漂亮啊。”無病輕輕搓了搓手。
白銀聽著無病的話,明白當初關必仁爭搶家主之位,與關夏瑰交惡而離家的事,又聯係無病獨自在書房的舉動,心中鄙夷且疑惑,“為什麽呢?”
無病突然抓住白婍婩的素手,拉著婍婩跪在地上,“我和白婍婩一見如故,今夜更是有了肌膚之親,我知道那銀針的毒藥讓我做了錯事,可我真的愛慕白婍婩,還請祖父成全?”說著磕了三個頭,白婍婩羞憤的臉漲紅起來,手指甲使勁掐著無病的大手,這時一顆圓鼓鼓的紅寶石滴溜溜滾到了白銀腳下。
白銀低頭看了看,一副了然的樣子,“拿地很巧妙啊。”
無病尷尬的撓撓頭皮,“餓怕了,練得空空妙手。”
白銀大笑,“不就是個賊嗎?”
白婍婩心中更看不起無病了,白銀笑咪咪的說道,“白家這麽瑰麗的琪珺豈可白白給你?我得看到你的誠意啊?”
無病答道,“我知道老祖宗有本服裝圖冊,竟是千奇百怪的衣服,和長安貴族圈內流行的很像,特別是女子貼身的,那些可真魅惑,好似穿了又好似沒穿,我願說服老祖宗,將圖冊贈與白家。”
白銀不說話,晃著茶杯。無病又說道,“關家有本織造的密譜,可一並送與白家。”
白銀放下茶盞,“大話誰都敢說,我知道老祖宗極為疼愛你,可你真有把握。”
“有把握,不過你得同意白婍婩去武館。”
白銀沉默不語,無病按捺不住,從脖子上取下一個黑色的玉雕來,“這是老祖宗的印章,讓我隨時支取財物,供我享用。”
白銀近前兩步,仔細端詳,果真是三聖母的印章,白銀摸著肚子,“老祖宗真寵溺你啊。你剛才提到的兩樣東西,關白二家洽談多年,如若促成此事,我自然不反對你追求我孫女,可要想迎娶,我還要看你三年,不,五年內的表現,看你是不是真情實意?”
“我明白,我會盡力促成銷售西域的路線。”
白銀歎道,“聰明人就是聰明。”
“到時候,促成這些事,也請您全力支持我做了關家的真正主人,屆時關家白家一起發財。”
白婍婩倒有些冷漠起來。無病鬆開婍婩的手,複又坐好。
白銀道,“時辰不早了,你帶白婍婩回武館吧,老白安排我的馬車,送小姐和無病過去,囑咐禦手慢行。”
無病大喜,“多謝祖父。”
白銀擺擺手,“還是叫我白叔祖吧。走吧。”
無病樂的跳起來,白婍婩冷冰冰的說道,“我不去武館。”
無病看看白銀,白銀品茶不語,無病一把抱起白婍婩,樂顛顛地出了大廳,白婍婩一陣亂嚷,無病輕點白婍婩腰眼,白婍婩身子一軟趴在無病肩頭,無病一邊走,一邊輕啟嘴唇,“勿動,稍後解釋。現在揮動胳膊腿,說放開我。”
無病又一點腰眼,白婍婩看著無病真誠的雙眼,選擇了相信和順從,依言動作起來。
老白說道:“主人,小姐真不想去武館了,就這麽讓他抱走了?”
白銀說道,“留在家裏也實現不了價值啊。”
“主人,您很看好這小子嗎?”
“這些豪族的公子哥,我很難看上。倒是這小子,野心大的很啊。”
“主人,還請示下。”
“獨處一室,未拿珍寶,說明心智遠大,目無一物。可交還飛賊竊取的贓物,卻截留一些,名利雙收。狡猾的大大的。見縫插針、見風使舵、臉大心黑,將養育他的師父和劉家的底細說了幹淨,就為了拉攏得我支持。”
“主人,萬一控製不住了他呢?”
“嗬嗬,十足的色魔,物色些美姬留用就是了。老白,等禦手回來,先來我這。隨我去琪歆園。”
“諾”
無病抱著嚷叫的白婍婩上了白銀的馬車,兩名侍女和婍婩的包裹、桐琴乘坐另一輛馬車,白燦生氣的就要上前與無病廝打,白銀喝止住,帶著眾人反方向去了琪歆園。
白銀一行到了琪歆園,聞聽屋內一陣哭泣聲,白銀眉頭緊皺,仆人推開院門,到了內室,戚夫人坐在床榻哭嚎著,兩個侍女輕輕抽泣,牆角一片白布,罩著一個人形。仆人搬來大椅子,白銀端坐,威嚴的說道,“別哭了,怎麽回事?”
戚夫人這才止住哭聲,“我來這園子,隻看到紅鶴衣衫碎裂,已經被人奸殺。父親啊,一定是無病幹的,你要為紅鶴做主啊,她六歲就陪著我嫁給白家,這麽多年鞍前馬後,沒功勞也有苦勞啊。”
白樹臉皮顫動,雙目凝視著地上的白布,輕咬玉牙,手掌不自覺的抖動。白燦忽然覺得眼前黑了一下,身子晃了兩晃,靠牆站好,輕輕低下了頭。
白銀看了一眼老白,老白點頭,在屋裏沿著邊邊角角轉了一圈,在前後窗戶駐足良久,木桶倒地,地上一大片水漬,花瓣、碎木頭隨處可見。**也濕漉漉的,被子散亂。炭火已經熄滅,表麵一層白灰,在輕風下點點飛逝。
木槿樹掉落了一些枝椏樹葉,花盆碎了一半,碎片、土壤散在周邊,腦袋邊上一片陶片帶著血漬。老白蹲下身子,掀開白布,紅鶴瞪著雙眼,張著嘴,脖下一片淤青,衣裳散開,下裙破碎,老白從頭到腳一點點查看,又貼近了,周身聞了幾下,這才蓋上白布。
戚夫人在那哭嚎著,“婍婩那個小賤人呢,一定是她,和無病一起合謀,奸夫**婦,殺了紅鶴。紅鶴是對婍婩有些苛刻,可那是為她好,省的變成紈絝女子,不懂得珍惜。無病呢,怎麽不來謝罪,打了我兒子,又殺了我的紅鶴,啊啊啊。”
老白低頭在白銀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未被奸汙,左頸有針孔,中了銀針毒,後頸有一記手切,但不致死。脖子淤青,被人掐死。指甲裏有一點血肉,當是凶手的。”
白銀手指輕輕敲著扶手,心想,“好個連環計、計中計啊。瞞天過海、聲東擊西、美人計、李代桃僵,小覷了她啊。比我年輕時候還狠啊。嗬嗬。”
戚夫人此刻也不哭了,偷眼看著白銀和老白。
白銀悠悠道,“白樹啊,別難過了,回去好好守著妻子過日子吧。此事就算了,我決定放婍婩去武館學藝,就住武館了。婍婩與無病倒是般配的一對,二人的來往,誰都不要幹涉。王家的婚事就回絕了吧。兒媳啊,我房裏那兩個丫頭手腳也勤快,就一並撥給你供你使喚吧,雖比不上紅鶴,但做事也趁心,不好使喚,自行**吧。”
白樹神情木訥的看著地上的白布,白銀心中一歎氣,“這兒子真是不是好材料啊。”
“好生安葬紅鶴吧。送戚夫人和白樹回屋。”白銀起身離去,身後兩個侍女近前,主動扶起戚夫人。
白燦突然喊道,“明天我就回武館,我要好好練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