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宮春

374.走親訪友

無病開啟了走親訪友的模式,到文學館、醫館、李家、東野家、白家等溜達了一圈,眾人皆知無病閑不住,愛交朋友,都登門來過兩三次了,倒也不拘謹,不管誰看,都是一片祥和。

這天,無病又帶了禮物拜見樊家樊巨公去了。樊巨公樂得開懷,早得知消息無病出自舂陵劉氏,其母樊氏與樊巨公同族,親自梳理了族譜,確認無病是自己的外甥,樊巨公緊跟關家的心思又穩固了不少,無病這是第五次登門了,樊巨公常常自豪地說,“外甥懂事,樊家不能虧了無病。”

雖說樊巨公深交無病,與無病的關家女婿、掌門、總教練的身份也分不開,可重視宗親的他,更為看重與樊嫻都及背後樊氏的親情。無病這次並沒有送人參,隻是邀請樊巨公參加武館的比賽慶典。樊巨公是個愛熱鬧的人,自然應允。

無病對這樊家也是拉攏為上,樊家產業種糧和鐵器,無病便改造升級了樊家鐵器鑄造技藝,與對待熊家一視同仁。

無病又提供了新式的農具圖樣、耕作方法,給了些大豆種子,直說是在山裏撿來培育多年,產油量很高,新野樊氏已在去年開始耕種,效果頗佳,豆渣還可以做畜類飼料,樊巨公是個行家裏手,立馬發現了這些新式方法和大豆種子的效能,自然也知曉新野樊氏那一千傾的大豆,獲利豐厚,今年新野樊家大豆又獲得大豐收,樊巨公有心求種子,尚未成行,不想瞌睡下就有人送來了枕頭,還是樊家的外甥,自然開懷大慰。

二人聊得投機,隻覺得相見恨晚,直到日頭偏西,無病辭去,樊巨公讓人準備了一大包肉脯,有麅子、麂子、野驢、野牛四樣肉幹,送與無病,無病謝過,係在身後。

無病趕在日落之前,又到了卓家大門外,無病心裏真有些惦記體貼可人的卓嵐君,料想已被認出,那就更需要見麵了,這可是自小長大的玩伴,好似知心的樊梨、管岩一般,能說到點子上,排解無病心中的苦惱,這是個懂事明理的好姑娘啊,可無病心裏也有些不快意,這卓茂卓盛太老頑固了,竟然將卓嵐君幽禁在家。

符家、卓家比鄰而居,卓家獨好讀書、鑽研匠藝,不喜排場,隻有二十個侍女二十個仆人,相比其他豪族,可算是家口少的了,卓家人凡事基本都親力親為,偌大的卓府,多的是書籍、器械,罕有人跡。

卓家的安保由一牆之隔的符家代為照看了。無病進卓家大門之前,先去了符家,符家家主外出遊玩了,符家上下唯鹿鳴之令是從,無病和鹿鳴在小花園會麵,說了一會兒話,提了小要求,惹得鹿鳴一陣白眼,“你真是老謀深算的壞狐狸,為了嵐君,真是費盡了心思。”

無病嘿嘿笑笑,摟著鹿鳴的腰肢好好哄了又哄,鹿鳴這才答應配合無病。無病這才一點也不愧疚的去了卓府。

卓家兄弟兩個,一個在讀書一個在旁邊小屋做木工,聽聞仆人稟告,知道是風頭大盛、招蜂引蝶的好手無病登門了,於是打發了長子卓戎的兒子卓安去待客,二人依舊醉心自己的世界裏。

卓茂心中煩悶,“哼,同是叫無病,這差距也太大了,我的學生舂陵無病才是知書懂禮的好學生,嗯?好像聽弟弟說,這個無病並不是劉宏之子,卻也來自舂陵,希望不是他。”

卓安才八歲,也不是第一次被打發見客人了,背著手,邁著四方步,慢慢悠悠到了會客廳。無病正坐著等著,不想來了個小孩,想是該是卓家家主的書童,無病抱拳行禮道,“小哥好,無病請安了。請問家主可有空方便會麵嗎?”

卓安頑童心性頓起,“你知道我是誰嗎?”

無病搖搖頭,卓安笑著,“我是這家的家主。”

無病樂了,“卓家主安好。”

卓安在主座上一坐,“你來所謂何事?”

無病抱拳道,“武館要舉行個比賽,請卓家主出席慶典,如可以還望施手題字。”

“食熟蹄子?燉牛蹄麽?還是烤羊蹄子?”

“額,你喜歡吃什麽樣的?”

“我不喜歡蹄子,幹巴巴的,沒有肉,我愛吃捧著肋骨吃肉,烤的、炸的都行。你知不知道,在宛城隻有白家、東野家還是用純銅鑄鍋,大部分人家用的是並州馬家的鐵鍋,不如銅鍋富豪,但鐵鍋個大,輕便一些,扛用,價格便宜多了。白家和東野家不用新野樊家的豆油,隻舍近求遠,從長安拉菜油、豆油,燒熱了,茲拉茲拉的,炸出來的魚啊、雞啊、排骨啊,可香可香了。”

“嗯,白家、東野家都很有錢,自然吃的起。”

“不提這個,你知道麽,撒上茱萸粉末、胡椒粉末、鹽巴,要多香有多香。”

無病應和道,“確實是美味。”

“你知道嗎?煙熏出來的魚、雞、豬肉,味道更別致,特別是肥肥的豬油,一點都不膩,我能啃一大塊。你知道不,長安城裏的天下第一飯店,做出來的菜肴那是一個絕,一進門就是一張長長的桌案,擺滿了山珍海味、糕點水果、美酒佳釀,隻要交足一百錢,隨便吃喝,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無病微微點頭,“這倒是個開飯店的好點子。”

卓安依舊吐沫飛濺,“我每次去都能吃上一天,先吃果子再吃肉,端上稀粥美酒肚裏湊,糕點綿甜解肉膩辣酒,肚中虛空一半繼續吃魚肉,我都是餓的走不動路了才去吃一次,那才夠本。”

無病哈哈大笑,“那不撐壞了腸胃。”

“不怕不怕,我從醫館訂製了一些開胃消食的藥丸,飯前一顆打開腸胃,飯後一顆助我消化,就是這藥苦了些,不過能多吃美味食物也值了,要是父親允許我吃飴糖就好了,和藥一起吃,一定不苦。”

無病笑笑說,“你讀什麽書呢?男子漢大丈夫當讀書習武呢。”

卓安歪著頭,“真沒意思,聊的好好的,提什麽書啊。”

“讀書練武、治國安邦啊。”無病一點點引導著卓安,卓安歎一口氣,“哎,跟姑姑一個調調,我姑姑最近也總這麽說。你別看我小,我雖然不會武,讀書可多著呢,《詩經》、《尚書》、《儀禮》、《禮記》、《大戴禮記》、《周禮》、《周易》、《論語》、《大學》、《中庸》、《春秋》、《左傳》、《公羊傳》、《穀梁傳》,怎麽樣?”

“少年英才,博聞強記啊。”

“過獎過獎,你讀什麽書?”

“我好武,書讀的不多。”

“那也得讀些聖賢文章啊。”

“百家爭鳴,竟信一家之言,弊端多多,我讀些《逸周書》、《穆天子傳》、《孝經》、《商君書》、《列子》、《呂氏春秋》、《晏子春秋》、《尉繚子》、《黃帝八十一難經》這九本典籍。慚愧慚愧,我都快十八了,天天閉門在家讀書,都不知道女子為何物了,才精讀了這九本書,和賢弟差的太遠了。”

“沒事,沒事,讀的精深才理解的透徹,讀透一本勝過粗讀百本。”

“慚愧慚愧。”

“你都十八了,個子不高啊,比我姑姑,好像小兩歲,哎,我忘了我姑姑年歲了,我姑姑可是才女美女呢,都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賢兄沒有婚配?”

“不曾,還沒有行冠禮啊。”

“哦,對對,我想起來了,男子二十而冠,娶妻方才名正言順。我姑姑自視甚高,一直未嫁。”

“傳聞南陽才女卓嵐君,滿腹經綸,氣豔質華,尤其妙筆丹青,栩栩如生,不知可否代為引薦,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引以為傲否?”

“然也,請。”

卓安邁著方步,走在前頭,出了大廳,一名武士從樹影中閃出,對著無病微微頷首,抱拳行禮,無病笑笑,抱拳回禮,此武士日前隨符鹿鳴前往舂陵及新野,故而與無病熟識,名叫符康。卓安對此不覺。

穿門過洞,卓安到了一處小院,院中蘭草豐茂、蒼鬆挺立、綠竹修長、池中殘荷蒲草櫛次鱗比,軒窗之內,靛青曲裾卓少女拿著木炭在大大的紙張上描著什麽,一筆一筆,認真而專注。卓安破開喉嚨,“姑姑,有仰慕你的貴客登門。”卓嵐君呼吸一窒,繼續描炭筆,“不見,誰也不見。”

無病朗聲道,“日前一別,不知在下求畫,江山錦繡圖,可曾作好?”

卓嵐君聽著熟悉的聲音,眼眶發緊,挺直脖子,抬頭看著院中的天際,告誡自己不許哭,忍著忍著,卓嵐君說道,“正在思索布局,此畫名字大氣磅礴,不容廢筆、虛筆、濫筆,須是風輕雲淡、月出東山,胸有山水,方可下筆揮毫,而今囿於宛城,不知北國風光,未曾見過鯤鵬之大,不識南洋風采,難以想象龍宮之廣,不見東土豐饒,花團錦簇真如天邊的雲霞?不聞西域歌舞大漠風情,果真美人如雲駿馬如林流沙似金海?”

“誠然,書讀一卷,路行一裏。我漢家之大,當以車騎為步履,從南走到北,從東走到西,追逐日月追逐星辰,一寸江山一寸黃金,一寸疆土一寸風景。”

卓安插言道,“停停,你們說什麽呢,你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