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0.霸王餐
安漢皇公府邸,田馨、王莽言笑宴宴,王莽大喜,“好,好。”傻嗬嗬地笑了,打了個哈欠,“好好。”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確定是真的,這才樂得跳起來,又大喊一聲好,一不小心膝蓋撞到了桌子腿,王莽一陣痛乎。
田馨哈哈笑了一下,“哼,咱倆到底誰是孩子?”
王莽摸摸頭皮,哈哈大笑。“一點也不疼。”
“冷敷。你比我懂。”田馨輕輕為王莽揉著,心道,“他說的是真的,改變他人先改變自己。嗯,就是呢,刺蝟再紮人,肚子也是軟軟的。犀兕再狂野,對小犀小兕也是溫順的。虎豹豺狼再凶煞,陪著崽子也是柔情款款的。”
王莽靠在椅子看著田馨主動為自己按摩,視野漸漸模糊…….
父女吃了一頓溫馨的飯菜,田馨說道,“我自己走了,不用送我。”
“那怎麽行。我送你回去。”
田馨搖搖頭,“我自己走吧。還有。”田馨揪著衣角,又折返回來,走到王莽身前,“我相信你的話,我也知道你很愛她,我這幾天才真得明白了,我真得一點也不怪你了,我也愛你。”臉色通紅,小跑著出了院子。
王莽回味著,心中震顫起來,突然明白了,大喊起來,“鉤吻鉤吻。”王莽追了出來,不停大聲呼喊,紫鉤吻跳出來,跪在地上,“護送田姑娘回積善堂。待她勝於待我。懂嗎?”
紫鉤吻身形一凜,“諾。”田馨笑笑,繼續前行。
田馨走了,王莽坐在桌邊,興奮地回憶今日的幸福。忽然發現放在硯台上的毛筆挪到了旁邊的筆架上,王莽走到牆邊,看看書架,本是一個裝滿水的杯子,旁邊卻有一點點水漬。王莽想想,便擰動硯台,書架下沉,打開密室,進去探查了一番,遍翻瓶瓶罐罐,發現一個藍瓶子中少了三片藥,便不再惱怒了,回到書房,仔細看看茶杯殘留的茶水,嗬嗬笑了,“她這次應該徹底相信我了吧。確實隨我,哈哈哈。哎,阿姒啊,她原諒我了。”頓時老淚縱橫。
無病在解憂店,收到了太極蓮的情報,得知關家兄弟搜檢他的小屋,焚毀了他們貪贓枉法的罪證,對南鬥和龍牙大換血,不由感歎,“關家人怎麽變得這般狹隘了,那些情報不是南鬥和龍牙搜集的,我怎麽可能安排他們做這個,我故意留下那情報,隻是敲打他們,讓他們知道我並不是一個人。可是他們太笨了,隻當我一肚子壞水,要拿捏他們。不能認為別人傻,可也不能認為別人聰明。”
無病換了衣袍,騎馬來到了郊外,今日同窗聚會,相識已近一月,聚會發起者楊啟馡,不管有意還是無意,有些人就是容易相互吸引,畢竟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無病、彭寞竴、公孫肱、楊啟馡,還有彭鹿、彭蛟,幾人相識便大有情投意合之勢,又有幾個投脾氣的同學一道相聚,這群人漸漸以無病為尊起來,無病的學識、膽魄贏得了眾人的欽佩。
眾人在山野間,吟詩作賦,賞風光,吃美味,喝美酒,高談闊論,點評朝政,縱情歡笑。
一日時光飛逝,天光漸黑,無病將眾人一一送歸校舍,無病便應田馨之約趕到了長安第一飯店,無病要了一個雅間,挨著窗戶,看著燈火輝煌的大街,心中感慨,這一年多的人生太精彩了,無病喝了一大盞水,仰頭看著星空。
一個人影漸漸出現在門下,帶帽的大氅,那人還低著頭,身形矮小瘦弱,瞟了無病這邊一眼,便低頭進了飯店。不多時,雅間房門打開,那人走了進來,待侍女離去,她才褪下大氅,無病笑笑,“田姑娘,真是有趣。怎麽如此小心。”
田馨笑笑,“紫衣衛天天護著我,我也難受,最近看病的人也多,本來半月前就想約你出來。今天有空,也終於甩開了他們。哈哈哈。”
無病笑道,“姑娘,家世顯赫,醫術精湛,自然會有朝廷保護。”
“你不問問,我父親是何方神聖?”
“不問,與你一見如故,再見似親,三見勝知己。子不言,我不語。”
“說話繞來繞去的。還不請我坐下。”
無病哈哈一笑,“請。”田馨這才坐到無病對麵。
喝了杯茶,田馨說道,“你到底叫什麽名字?”
“梨魚啊。梨子的梨,鯉魚的魚。”
“無趣。我怎麽聽說你在太學讀書呢,叫柳車,之前還易容,你到底怕什麽?”
無病嗬嗬一笑,“怕被女人惦記,脫不了身。”
“厚臉皮。”
“紫鉤吻確實厲害,這麽幾天就查到了我在太學。”掏出一卷紙來,“送你的禮物。”
田馨嗬嗬一笑,“每次都送我書,你真會撩撥女孩子的心。”
田馨看看封皮,“花花草草。”
“我起的名字,裏邊寫的都是花草的藥性、藥理,有些配了插圖。有些藥草是我從殘卷佚文上看到的,有的是聽老農、漁夫、獵戶提到的,有自己發現的。”
“這倒是心血之作。”
“還不完善,隻是我誌不在此,就送你了。”
“謝謝,我也有這樣的想法,記錄下藥草的性狀來,都配上圖畫。呦,這圖畫很像啊,看不出來,你還有畫畫的本事。哎,你現在沒有改變容貌吧?”
無病點點頭,“這是我自己的樣子。來,敬你一杯,謝謝你既往不咎。”
田馨笑笑,“你早早就來這裏了,會不會在茶裏下藥啊?”
無病苦澀一笑,“我這人,雖然喜愛美人,可並非漁色之人,君子愛美也,親之有道。”
“嗬嗬,我還是有識人之明的,我從第一眼看見你,就知道你不是壞人。我看人看眼睛。”說著便和無病對視了一下,不等無病挪開視線,田馨雙手端起茶盞,輕輕抬至額頭示意,一飲而盡。
無病放好茶盞,“你想吃什麽?”
田馨笑道,“陰陽乾坤魚、呦呦鹿鳴、火牛呈祥、參差荇菜灼其華。就這四道菜就可以了。你喝鹿血酒嗎?”
無病笑笑,“今夜不喝酒。”
無病叫過侍者來,點了飯菜,田馨低頭不語,侍者也沒有發現這是聞名遐邇的神醫。不多時,四盤菜便端了上來,二人交談甚歡,吃飽喝足,無病又要了兩盤幹果,一盤煮南瓜子一盤杏仁,田馨眼睛好像亮了一下,探出雪白的雙指,拿起一顆,含在嘴裏,清脆一下,皮開籽出,瓜子皮放於小碟上,紅唇閉攏,田馨吃了一枚。複又頻頻吃了許多。
無病搖頭道,“你還挺愛吃南瓜子啊?”
田馨不好意思的笑笑,“喜歡它的香味。”
“這裏吃法太單一了,我問過,人們就是煮著吃。其實這個要是放在銅鍋或者鐵鍋裏混上砂礫一起翻炒,更好吃。混上鹽巴,鹹鹹的有滋味。也可以煨上花椒、桂皮,或者牛乳、瓜果,瀝幹後再炒,就能吃上不同口味的南瓜子。”
田馨哈哈大笑,“你對吃的還挺有研究啊。”無病也爽朗的笑起來。
二人在飯店談天說地,心情愉悅,可苦了杜鵑了,杜鵑坐在馬車裏,繞著長安城走著,一會兒說去東城買糕點,一會兒說去北城看藥材,反正就想方法拖延。
紫鉤吻覺得奇怪,往常田馨哪有這樣漫無目的的?可畢竟是護衛,不便多言。可都二更天了,紫鉤吻按捺不住,叫停車駕,“杜鵑姑娘,田神醫到底要去哪?”
“我不是說了,去西城買尺布。”
“積善堂不遠就有布莊,而且你剛才說去南城買本書呢。這都二更天了啊?”
杜鵑不滿的說道,“你怎麽那麽多話,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
紫鉤吻皺皺眉頭,“田神醫,真的要去西城嗎?”車內並無生息。紫鉤吻一把撥開杜鵑,“你幹什麽?不許開車門。”
紫鉤吻把杜鵑拽下來,打開車門,車內空空如野。紅狐和紅雀也湊了過來,二女大驚失色。其後四名屬下也露出了緊張的表情。
紫燕暴跳如雷,一把拽起杜鵑,飛刀就架到了杜鵑脖子上,“快說,田馨在哪?”
紅狐一拳砸到了杜鵑軟肋,杜鵑哇的大哭起來,“別打別打,姑娘早走了。”
“什麽時候,在哪?”
“就在長安第一飯店那個街口,車突然加速,拐了過來之後,就跳下車鑽進一家茶館了,等你們拐過來跟上,我隻說快點趕路。你們就沒有發現。”
紫鉤吻把杜鵑提了起來,“田馨去茶館做什麽?”
“我真不知道啊,小姐就讓我這麽做,她什麽也沒說。”
紫鉤吻、紅狐互相對視一下,紅雀說道,“杜鵑也沒膽子說謊,田神醫應當是覺得自己做事方便,才甩開我們。我們回那個茶館搜索就是。”
紅狐點頭讚同,紫鉤吻殺氣騰騰的說道,“趕緊回去找,此事不宜宣張,後果姐妹們自當明白。走。”
長安第一飯店,田馨看看夜色,“時辰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無病看看外麵,“好,我去結賬。”無病去了櫃台,跟侍者調笑幾句,田馨腹誹,“還說不色。”
嘻嘻哈哈,無病就又回來了,“那個姐姐挺漂亮啊。”
無病哈哈一笑,“跟你比,這漂亮二字就不恰當了。”
田馨白了無病一眼,無病頭往前湊了一下,“你帶錢了嗎?”
田馨一愣,搖搖頭,“我從不帶錢的。”
無病啞然,“你真是有錢人。”
無病閉眼想了想,田馨出言道,“要不就記賬嗎?寫積善堂和我的名字就可以。”
“那我多沒麵子?”
田馨不說話了,等著無病的決斷。
無病突然說道,“我覺得你平時是個很乖巧的姑娘,做事有嚴格的條條框框吧。”
田馨不應。無病說道,“你想不想像鳥一樣飛呢?”
田馨有些好奇,“怎麽飛?”
無病去一樓要了毛筆、墨汁,在白牆皮上寫了一副大字,“名震秦川三千裏,味壓江東八百樓。小霸王書。”
田馨奇道,“這是什麽意思?”
“昔年項羽浪跡江東,吃遍江東飯店、茶肆,從不付賬,自有仆人掏錢,偶然一日,仆人帶錢不足,項羽帶人逃出了飯店,飯店的打手追了三裏地,項羽自知理虧,逃之夭夭,淪為笑柄。後來項羽率軍攻入關中,占領了秦都鹹陽,那讓他出醜的飯店掌櫃在鹹陽開了一家當地最出名的酒樓,項羽帶軍大肆吃喝,未付分文。”
“那後來呢?”
“後來,就沒有後來了。得罪了。”一把抱起田馨,從窗戶飛了出去,無病大喊,“日後定來付賬,告辭。”
田馨緊緊抱著無病的脖子,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無病放到地上,拉起手腕就跑了。一樓的侍者此時才反應過來,可怎麽追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