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明鏡高懸布黑陰
希賢居,兩撥乞丐動手鬥毆,孫七服軟撤離。
劉演抱拳,“多謝鄭老大施以援手,我在此謝過了。”
鄭十連忙還禮,“不妨事,昨夜裏令尊派人來告知我陳寶祠的卑劣行徑,這才讓我對陳寶祠警覺起來。今早他們來人說請吃飯,一是向五帝祠賠罪和解,二是道別一事。我當時就納悶,兩邊鮮有來往,時有爭鬥,他們哪有服軟的時候?”
“我突然想起令尊的示警,這才明白,急忙打探一早上,才知道陳寶祠兩麵三刀,顛倒黑白,這是要五帝祠背上吃白食的罵名啊,悔不當初沒有幫忙幫到底,絕了陳寶祠的心念。我等險些上當,助紂為虐。可話說回來,這種嫁禍手段也太簡單易化解啦。”
鄭十感歎,“希賢居,名如其字,救助孤寡,鋪路修橋,當是舂陵首善,我深知,不少乞丐得到希賢居施舍飯食藥品衣物,才保全性命,鄭某謝過。而且劉演兄弟聲名遠播,視金錢如糞土,結交天下英豪,救苦解憂,鄭某佩服。”說罷深深鞠躬。
劉演慌忙回禮,“不敢當,家父教導,但行好事而已。”
鄭十抱拳,“放心,以後絕不會有乞丐來希賢居搗亂,但凡有人添堵,我鄭十第一個不答應。”
“鄭老大,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我可否有榮幸雇傭五帝祠的人手,我這管吃管住管傭金,不比行乞強上許多?”
鄭十大笑,“換做別人,我定當將他一頓臭罵,但劉演少年英傑,急危救難,所言發自肺腑,鄭某謝了。不瞞你說,乞丐隻是我們的外在身份,我們組織嚴密,幫主、長老各司其職,我們行走天下,也是為了除強助弱,匡扶天下蒼生,一如遊俠行走江湖,播施仁義。”
劉演歎服,“原來如此,伯升受教了。”
眾人爽朗大笑,一個夥計突然高聲喊了起來,“不好,老乞丐死了。”
鄭十、劉演急急走過去,隻見老乞丐後背一片血紅,一把匕首插在後心,劉演扶起老乞丐,鼻間已無呼吸。
鄭十雙手顫抖,“壞了,這陳寶祠要魚死網破,剛才五帝祠與之打鬥,難逃幹係了。”
這時後廚那邊嘈雜起來,打鬥聲不絕於耳,“快去看看。”劉演領著人就要去後廚。
這時前門又亂了起來,孫七打頭衝了進來,手指劉演和鄭十,“就是他兩個合謀害死了我們的老大,可歎我們雖是乞丐,可也不能讓人這麽欺辱啊。”
郡兵軍候蕭十一大叫道,“光天化日,竟敢行凶,來人,把他們都抓起來。劉演,又見麵了。”
舂陵縣縣令一人獨攬縣尉軍權,其下便是軍候蕭十一了。
劉演不敢反抗,乖乖被郡兵羈押。
鄭十也急急喊道,“小的們,收起棍棒來。”說罷蹲在了地上。
蕭十一大喊,“後廚怎麽這麽亂,去後廚看看。”
蕭十一帶著郡兵湧向了後廚,一陣打鬥聲傳來,不多時抬出來兩個庖廚的屍體,胸前一陣血汙。
劉演抬眼觀瞧,隊伍中並未發現老癩頭、劉稷和小驢子,心中略安。
蕭十一怒道,“這分明是黑店,兩個庖廚給酒肉下毒藥,欲毒死前來就餐的陳寶祠乞丐,想必受了劉演指使。可笑庖廚膽大包天,被我等撞破,竟敢持械拒捕,被郡兵格殺。來人,封存此店,稟告縣令。”
無病一直待在房梁上,將大廳中的事情看得清晰,氣得牙關緊咬,想想後廚發生的事,想必也是被人顛倒黑白,心中已然明悟,“這分明是官商乞丐勾結,狼狽為奸,可歎老乞丐被人利用,至死不明真相,這官商倒底是誰,誰要搶奪希賢居呢?”
劉欽一大早上都在四處找無病,可根本找不到,正焦躁之時,小癩臉賴金豹跑來,“伯父,大事不好,官府認定劉演大哥殺了老乞丐,已被郡兵緝拿走了。”
劉欽一時慌亂,“孽子啊,打打殺殺,惹出了命案。”
“伯父,不是這樣,劉大哥一指頭都沒動。”小癩臉將事情簡單述說,劉欽定定神,“金豹啊,你幫個忙,通知劉氏親族到我家中議事,我先去趟縣衙。”
縣衙內,甄縣令甄求正與客人喝茶,仆人近前,“使君,劉欽劉公求見。”
那客人放下茶盞,“這事就有勞使君了。”
甄縣令抱拳,“分內之事,請。”那客人轉向了後宅。
甄縣令坐好,“請來吧。”
劉欽小步疾走,“甄兄安好,多日不見,風采依舊啊。”
甄縣令抱拳,也不離座,“劉公安好,請坐。”
劉欽心中預感不妙,“我兒劉演惹上了官司,還請甄兄照拂。”
“嗯,按律法辦事,不過我相信令郎與此案無關,你我多年的交情,你放心。時辰不早了,我這要審案了。”
“這,不該幾日後才審理嗎?”
“茲事體大,不敢耽擱,我也是為了令郎洗脫冤屈,好早日回家團圓啊。”甄縣令邁著四方步離開了。
劉欽心想也是這個道理,可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甄縣令在舂陵大權獨掌,身兼縣令、縣尉等重要官職,大小事務一言而決,手中權勢幾乎與舂陵劉氏相當。
近年來劉氏宗親勢力受損,外戚當權,打壓劉氏,這甄縣令兩邊取好,左右逢源。
甄縣令升堂審案,廳中跪了一地人,甄縣令驗明眾人身份。
陳寶祠乞丐一一說完事情經過,無非上門吃飯,被劉演和五帝祠圍毆,決口不提調戲美姬之事。
孫七伏地喊道,“請使君明察做主,我等陳寶祠在希賢居吃飯多日,一直賒賬,今日登門償還了飯錢,哪想到劉演懷恨在心,毒殺老大,又親手紮心解恨,他殺了我們的老大,可歎老乞丐死得慘啊。”
孫七失聲哭了起來,“五帝祠乞丐夥同劉演的朋友圍毆我等,要不是我等求饒,就要被打死了。我們逃離希賢居,遇到了軍候,這才為我們秉公執法,緝拿了這夥強人。”
蕭十一抱拳,“使君,我等巡街,得到孫七求助訊息,趕到希賢居時,發現老乞丐被殺。於是羈押眾人,搜查餘黨,到了後廚,發現庖廚給酒菜下毒,欲要毒殺陳寶祠乞丐,我已封存下場,物證確鑿。”一擺手,郡兵抬過來酒壇、肉鍋。
“這是毒酒、毒肉,庖廚下毒時被我等發現,人贓並獲,庖廚持械反抗,被當場格殺。”
劉演心中暴怒,“使君大人,他們信口胡說,大廳中隻有店裏的夥計和用餐的顧客。我一直待在二樓,觀察形勢,蓋因陳寶祠乞丐前幾次吃飯,分文不給,我就要多留心一些,但並未接觸老乞丐。後廚發生的事,絕非軍候所言,實則是陳寶祠乞丐要去後廚欲行不軌,我派了人跟蹤,但不清楚發生什麽事。”
“詳細說說。”
“諾,陳寶祠有兩個乞丐去後廚,我讓小驢子呂衛和族弟劉稷跟著,怕乞丐到後廚亂拿吃食,後來出現了打鬥聲,我正要查看,孫七和郡兵們就來店裏了。”
蕭十一冷笑,“事情很清楚了,兩個庖廚下毒,被陳寶祠乞丐撞破,發生了打鬥,呂衛和劉稷夥同庖廚,四個人打兩個乞丐,想必乞丐已經遇害。
我到了後廚,見兩個人背著屍體逃了,當是乞丐的屍身。地上有匕首、破碎的酒壇、血跡、雜物散亂,想必打鬥激烈。兩個庖廚遵從劉演指使,再次下毒,被我撞破陰私,進而持械拒捕,被郡兵斬殺。”
劉演大怒,“你就是在說謊。你怎麽就看到了呂衛和劉稷,你認識他們嗎?我還請老癩頭去查看,你怎麽沒遇到老癩頭。三個人是我的好友,你分得清誰是誰嗎?你說清楚些,誰背走了乞丐屍體?”
孫七心驚,“這劉演,好沉的心機。”
蕭十一一愣,“老癩頭,腦瓜有癩瘡,他在牆角托著一個乞丐屍體,呂衛和劉稷是年輕人,我當然認得。”
“你說謊,老癩頭有癩瘡,那是小時候,現在早沒有了,隻是外號叫的久,大家就這樣叫了下來。劉稷才十三,六尺半的身材,他一個人怎麽背得動屍體,要背也是老癩頭和呂衛去背。”
蕭十一怒道,“你根本沒去後廚,我去看得真切,老癩頭腦瓜一片血汙,看著就像癩瘡。而呂衛和劉稷,我也是大街上見過的,年輕人好勇鬥狠,情急下,力量爆發也是可能的。”
“你就說在說謊,你和孫七是一夥的。”
甄縣令喝道,“大堂不得喧嘩。蕭十一所言可信,親眼所見,而劉演全憑猜測,不予采納。蕭十一,你可派人追拿呂衛、劉稷、老癩頭了嗎?”
“已經全城緝捕了。”
“好,拿住他們,細細拷問是否是劉演指使。鄭十,你為何到希賢居呢?”
“陳寶祠請我們前去赴宴,平日裏聽說陳寶祠吃白食,敗壞乞丐名聲,五帝祠要當麵核查教訓,陳寶祠調戲民女,我們看不過,才交手起來。”
劉一狡辯,“我是和她一起跳舞,難免磕磕碰碰的。”
陳二喊道,“對呀,她先動手打我耳光,我頭一暈,嘴巴就和她的臉撞在了一處。”
美姬氣得發抖,“你們騙人。”
甄縣令喝到,“不許喧嘩,陳二說得有道理,乞丐吃不飽穿不暖,被你打了腦袋,一時頭暈,難免接觸。飽暖才能思色欲,乞丐調戲一事不成立。”
美姬和夥計不滿,急急辯解,甄縣令一拍驚堂木,“不得喧嘩。”美姬夥計慌忙噤聲。
甄縣令搖頭歎道,“縱然言行有虧,也不至於持械惡鬥啊。男男女女,空間狹小,難免肢體接觸,這調戲民女一事不成立。”
美姬欲要再次辯白,甄縣令見狀再次狠狠拍了驚堂木,美姬嚇得不敢多言,“我斷定劉演手下與五帝祠臨時起意,合謀對抗陳寶祠乞丐,乘機就亂殺人。請仵作驗屍、驗贓物。”
錢仵作早在一旁侍候,立即近前細細翻看老乞丐身體片刻,又以銀針檢查贓物,針刺向老乞丐的胃部,銀針依舊閃亮,錢仵作輕挪身體遮掩。
“報使君,老乞丐被利刃穿心而死。毒酒毒肉中摻加了鶴頂紅。”
甄縣令怒道,“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劉演,你還有什麽說的?”
劉演麵目猙獰,“我雖然沒有確鑿證據,可我三弟侯軍親眼目睹老乞丐去孫大頭那討要計策,四弟朱彪、六弟劉稷、小癩臉親眼看到孫大頭與乞丐孫七密謀,這些都是人證。”
甄縣令喝到,“孫大頭、曹寡婦、孫氏族人上來,你們可認識孫七?”
孫大頭領著眾人上堂,細細打量孫七,眾人搖頭,“不認識,不是孫家的孫七。”
劉演冷笑,“他們串通好的。”
甄縣令喝罵,“休得胡言,你的人證呢?”
劉演在人群中掃視,搖頭,“侯軍等不知去向,請縣令請他們來作證。”
甄縣令大怒,“你把審案當成遊戲嗎?乞丐的人證隨叫隨到,你的人證要麽不知所蹤,要麽是害人的嫌犯。休得擾亂公堂,來人,給劉演上鐐銬,”
劉欽在廊下看得心焦,急急高喊,“甄兄,事情絕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一個仵作難免已被收買,至少三名仵作才可以驗屍的。我兒劉演有人證,我這就安排人找來侯軍等人。大漢律法容許有三天搜集證據的,我做過南頓縣令的,甄兄你這審案的方式有問題。”
甄縣令暴喝,“誰人咆哮,亂棍打出。”
劉欽猶自高喊辯白,郡兵、衙役舉著棍棒衝向了劉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