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78章 重傷（下）
輕輕地用剪刀剪開她那些已經和血肉混在一起的衣裳，便瞧見一個原本羊脂白玉似的身體，成了青紅斑布的破損模樣，他一一看過去，好幾次忍不住，隻想命人將那個正在寢殿中休息的安安穩穩的葉影之帶到跟前來，然後一點一點的將她折磨致死。隻是殺了她之後呢？逞一時英雄，圖一時痛快，往後如何？隻會連累她、連累整個楚國。
忍無可忍還需再忍，楚鈺的拳頭捏緊了又鬆開，最終隻得閉一閉眼，長長久久舒上一口氣，將骨氣、尊嚴、愛憐通通丟到一邊，再將仇恨、憤怒、衝動嚼碎了吞下肚，如此才能撐住了身子立在這風雨飄搖惡鬼橫行的人世間。
風過樹葉沙沙響，院子裏靜悄悄，無人私語。
莫忘仍迷糊著，昏昏沉沉不省人事，但身上的藥膏開始起了藥效，一點點蘇蘇麻麻的感覺冒了出來，她不知道要怎麽做，隻是迷迷糊糊間想要用手去碰傷口，可是手才剛剛挨上就疼的放開，複而重複了幾次，才知道那些有傷的地方碰不得，可是身上又難受，隻好嚶嚶的哭了起來。
楚鈺將一切都處理好，又怕她動了傷口，隻得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防止她亂動，不知不覺間竟就這樣過了一整夜。
清早露重，寒意涔涔，楚鈺吩咐好下人務必要照看好莫忘這才從惠妃的寢殿出了，他是皇帝，還有許多事情要等著他去處理。
這時候惠妃蘇凡白就接了楚鈺的點，親自照顧莫忘，看著她如今這殘破的模樣，忍不住感歎，“你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呢？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怎麽就……又是這樣淒慘的模樣？”
說著，忍不住落了淚。一旁的內侍鍾鬱慶趕忙上前，道：“娘娘，莫才人會好起來的，您也要顧著自己的身子啊！再這樣下去，可就……”
蘇凡白擺了擺手，示意他別往下說，“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隻要是在這後宮之中，她就好不了。”
**的莫忘嚶嚀了一聲，一雙眼睜開了一條縫，
“水……”
惠妃蘇凡白高興的趕忙道，“水，快去拿水！”
眾人服侍著莫忘將水服下，她又昏昏沉沉的睡下了。
楚鈺回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情景，莫忘在**依舊沒有睜眼，蘇凡白靠在床沿小憩，鍾鬱慶立在一旁，正要行禮，楚鈺擺擺手示意他起來，然後說道：“這兩天她也累了，別吵醒她。”
說完，看著**的莫忘，忍不住輕歎，“阿莫……”低下頭在她微蹙的眉心裏落下一個輕而未覺的吻，他這一生，前半輩子為了權利不顧一切，如今便在無盡的悔恨中不顧一切，明明說好要護她周全，可到底還是沒有護住。
莫忘徹底轉醒的時候，楚鈺並不在身邊，寢殿裏隻有惠妃蘇凡白和鍾鬱慶，畢芊不知去了何處，莫忘心中著急，可是自己個人腿受了傷，哪也去不了。
後來惠妃好說歹說，好不容易勸著她用了半碗粥，其實都是給吃藥打底，那一碗黑漆漆的藥汁液灌下去，再是山珍海味也沒有興趣。她不哭，也不說話，隻是呆呆模樣望著窗外，等到楚鈺回來，卻隻站在幔帳邊上靜靜地望著她那滿是傷痕的臉。
她看著窗外，他看著她。一時也沒有人說話，沒有人上前，白頭翁還留在北地，蕭蕭瑟瑟秋風裏呼喚著遠去的家鄉。
最終還是莫忘回過頭來，似往常，朝他淡淡一笑，“你看，閻王爺還是不敢收我。”
楚鈺適才有勇氣上前，與她擁緊了，靠坐在春榻上。聞著她頸間淡淡藥香，輕聲問：“是，你命大著，沒人敢害你。”
莫忘將頭靠在他身上，問：“你怎麽處置她？”
這個她是葉影之，楚鈺心知肚明，可是他什麽也沒做，葉影之好好的在寢殿裏呆著，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他不敢回答，怕刺激到她，許久才問：“剛剛在想什麽？”
莫忘道：“想了一會兒畢芊。”
“她沒事，活著。”楚鈺稍頓，將她散落的長發都撥到右
肩，露出眼前一段雪白纖細的脖頸，指腹在她淡青色的血管上滑動，入了迷。
“那就好。”莫忘放軟了身子，靠在他胸前，麵朝著院裏開到頹靡的木槿花，眼睛看著落花，一片片碎裂，“你該怎麽處理我？”
楚鈺對外說她死於大火的事情她已經知道，他的唇就貼在她頸間脈搏之上，靜靜與她細數落紅無數，“你好好養傷，別的都打點好了。”
“哦……”
楚鈺看著她這個樣子心中苦澀，抬手將她轉過來，細細看著她悲喜難辨的麵龐，放柔了聲線說：“不怕，再讓她多活一些時日，將來我定把她千刀萬剮在你麵前，讓你解氣。”
“嗯。”
莫忘又不再說話，楚鈺看著她一直就沒有舒展的眉頭，心中著急，如今的莫忘越發的沉默寡言，什麽事情都放在心底，終有一天會悶壞。他的手輕輕的拂過她麵上已經開始結痂的傷口，不禁皺眉，“還疼麽？”
莫忘搖搖頭說：“不疼——”
沒成想他眉間緊鎖，攥緊了拳，咬牙道：“你放心……”
莫忘不解，“什麽放心？”
楚鈺道：“賬，總會有結算的一天。”
莫忘長歎一聲，不再接話，楚鈺總是在說將來將來，可是現如今她受了那麽重的傷，他卻連處置一下葉影之的能力都沒有，還談什麽將來。莫忘又想了想，楚鈺曾經做了那麽對不起她的事情，她連他這個人都不相信，還信他口中的將來？
然後“嗤嗤”的笑了兩聲，見外頭時辰不早了，問道：“皇上的奏章看完了？”
楚鈺見她竟是要趕自己走的意思，皺了皺眉頭將她抱得更緊了，歎了口氣，“我在這兒陪你，別趕我走好不好？”
莫忘不再說話，竟然在腦海裏回想起葉影之說的那些話，“就因為我們姐妹曾經害過你，所以隻要是害你的事情就都是我們做的？”，總覺得害她下水的不是葉家姐妹，可是又能是誰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