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易作品大全集(全15部共144冊)

第四章 虎跳之峽

花簡寧兒移往唯一的艙窗旁,探身外望,然後在靠窗那組幾椅一邊坐下,向龍鷹冷冷道:“坐!”

龍鷹開始有度日如年的感覺,原來應付一個心存仇恨的女人竟是這麽費力的事,不過已騎上虎背,還有什麽可說的?來到她另一邊的椅子和她隔幾對坐,與她四目交投,不知該如何打開話匣子。

花簡寧兒細看他的眼神,現出驚異的神色,以突厥語道:“你的眼神很怪異,練的是什麽功法?”

她或許因仇視漢人,所以不愛說漢語。

龍鷹很想以漢語回答她,因要表達較複雜的事,他的突厥語是力不從心的。可是如此下去,不但惹她懷疑,且永遠學不好突厥語。隻好避重就輕道:“我的內功心法是集多家之大成,很難說是某種功法。”

花簡寧兒現出深思的神色,龍鷹怕她想多了,擾她心神道:“我睡在哪裏?”

花簡寧兒漫不經心地道:“睡在這裏!”

龍鷹失聲道:“睡在這裏?這不是頂頭大姐的閨艙嗎?”

花簡寧兒白他一眼道:“不是正中你的下懷嗎?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龍鷹攤手無語。

花簡寧兒道:“以後不要叫什麽頂頭大姐,怪難聽的!我的漢名叫寧兒,職級是內三堂的香主,你一是叫我作寧香主,一是喚我寧姑娘,明白嗎?還有,我是因時間緊迫,怕沒時間盤問你過去的經曆,又要寫報告,所以和你同床夜話。休要想歪了,今晚你絕不可以碰我。過了今夜,你要多少女人陪你睡都可以,卻仍不可打我的主意。”

龍鷹本聽得心中有氣,不過想到她雖不守婦道,自己怎麽說都是幹掉她丈夫的人,氣已消掉大半。道:“既然時間無多,為何我們仍不上床?”

花簡寧兒露出個不懷好意的笑容,淡淡道:“因為你尚未通過考驗你的第一關。”

龍鷹暗叫不妙,道:“第一關在哪裏?”

花簡寧兒道:“第一關就是前麵的虎跳峽,由你掌舵,若過不了此關,船給你弄翻了,還有什麽床可上呢?”

刹那之間,龍鷹明白過來,首次清楚掌握到自己對大江聯的重要性。

上次大江聯以三船之力,順流攻擊烏江幫的客貨船,仍落得三船沉沒的結果,誤以為他龍鷹精於水戰。突厥人屢犯中原,於平野戰漢人實非其敵手,可是深溝高牆再配以控製河道的綜合戰力,總能令突厥大軍無法擴大戰果,最厲害不過是擄人掠貨,肆意破壞,且隻限於北方諸地,南方則夷然無損。

突厥人痛定思痛,重新部署,先以內部顛覆之法,不擇手段的去控製大江聯,且卓有成效,惹起大周皇朝的警覺。突厥人在這方麵是采以漢製漢的手段,隻要能在某些非常時期取得大江諸城的控製權,征服中土的大計等於成功了一半。

若要控製大江,造成南北分裂的局麵,必須要龐大水師的支援,在這方麵突厥人仍未有成績。其主基地位於海南島外某處,正基於這種心態。

大江聯現在最需要的人才,是水戰的人才,而虎跳峽的考驗,正是要憑此斷定龍鷹的斤兩。

我的娘!自己哪來操船的經驗呢?

龍鷹雙手拿著舵盤,大喝道:“紮好任何會移動的東西!熄掉所有風燈!降帆!”這個測試他對水戰認識的蠢方法肯定是花簡寧兒的餿主意,真不明白格方倫為何明知此女對自己心存仇恨,仍將他送入她的魔爪去。他早做好最壞的打算,船若翻掉立即逃之夭夭,管他娘的事。

十多名“手下”在他的指示下,降帆的降帆,熄燈的熄燈,頗有末日來臨的混亂氣氛。花簡寧兒兩手抱胸,紅唇隱帶幸災樂禍的得意笑容,俏立龍鷹身後,瞧著龍鷹擺出一派掌船高手風範、裝模作樣試驗舵盤的性能。

龍鷹回頭瞥她一眼,心忖雖是處於敵對的立場,此女確是迷人至極的突厥尤物,特別想到她不堪池上樓挑逗時的放浪形骸,實不用對她守規矩。如能過關,又有機會和她同床共寢,定要好好作弄她,以報此駕船之恨。

水流愈趨湍急,長江等於一條巨龍,卻要鑽進前方三裏許外一道窄縫裏去,不用猜也曉得那種非人力所能抗拒的狂野。

龍鷹暗罵自己窮心未盡,色心又起。大喝道:“給老子全躲進艙裏去!”

大漢們忙依言避進船艙,花簡寧兒卻一動不動,宛如龍鷹沒說過這句話。

龍鷹當然清楚她不會聽指揮,悠然道:“寧兒可抱緊我的腰,保證不會被拋落河。”

花簡寧兒大嗔道:“你算什麽東西,竟敢喚我作寧兒?是否想討打?”

龍鷹哈哈笑道:“我什麽東西都不是,不過若能安然越峽,請寧兒乖乖地陪我睡覺,保證你沒試過像老子般的男人。哈!”

花簡寧兒猛地飛起一腳,朝他的屁股疾踢過來,又狠又快,毫不留情。

龍鷹看也不看左手朝後切下去,劈在她腳背處。

“砰!”

勁氣交擊,龍鷹微晃一下,花簡寧兒卻被他震得挫退兩步,整條美腿酸麻起來,鐵青著臉,一時說不出話來。

龍鷹放開舵盤,一個旋身,欺入她懷裏去。

花簡寧兒怎想到他敢以下犯上,陣腳大亂的兩手翻飛,施出一套掌法,希望把龍鷹逼開。

此時船離虎跳峽不到兩裏。

龍鷹兩手左右開弓,以手法震開她雙手,倏忽間已將她摟個結實,兩手按著她香背,製她穴道,大嘴封香唇,硬輸兩注魔氣進她的小嘴去。

接著解開她穴道,又一個旋身,回到舵盤去。

花簡寧兒兩頰生霞,像喝醉了酒般渾體發軟,龍鷹侵體的兩注魔氣正遊走嬌軀經脈,令她一時無力反擊。

若正麵交鋒,龍鷹要收拾像她般的高手,肯定須費一番工夫,今次卻是攻其無備,兼之花簡寧兒怎想得到龍鷹如此了得,故被他一舉攻破,被慘占便宜。

龍鷹則是拋開一切,兼清楚自己無法過關,遂抱著遊戲的心情,玩弄美人兒。

“嘩啦!”

水浪激濺,雙桅船騰空起飛,朝前方拋擲過去。天上的月兒被左岸高上雲霄的陡崖阻隔,再沒法光耀長河,從光明投進暗黑,一時間變得伸手不見五指般的漆黑。

終於進入虎跳峽。

龍鷹就在此刻,登上魔極至境。

左方玉龍山披雲戴雪,怪石崢嶸,右方哈巴雪山銀峰插天,高起入雲。兩岸懸崖絕壁恍如刀削,夾成有長江第一險之稱、猛虎可越的窄峽,抬頭看去,但見青天一線,若如遠離人世。

“砰!”

雙桅船狼狽從入峽後第一個陡坎拋擲坍跌,落進翻騰狂湍的急流去,船首先往前陷下去,江水猛拍船身,水花激濺,龍鷹和花簡寧兒衣衫盡濕,頗有沉往江底的可怕感覺。

船身朝前傾斜,差點將花簡寧兒傾倒往江水去,嚇得她花容失色,忙往龍鷹的方向搶上去,龍鷹一手抄著她腰肢,將她移至身體和舵盤間的空隙,濕透了的兩個身體緊貼一起,可惜因龍鷹正處於魔極之態,無暇感受那銷魂滋味。

狂暴的水峽如一匹皺紋疊起的布帛般從他的腳下展開,他感覺到江水衝奔,驚濤裂岸,至乎激流激浪間錯綜複雜的關係。現在他的對手再不是人,而是力量龐大千萬倍的大自然,令他進入前所未有的知敵狀態。如果今趟能過關,他等於在這最可怕的敵手狂攻之下,仍能得保不失,於他的魔種來說實是最嚴酷的考驗和挑戰。

花簡寧兒背靠著他,不住喘息。

船首翹起,就是這刹那光景,船隻已被急流帶得前航百丈,這回輪到船隻往後傾側,龍鷹將花簡寧兒緊擠在舵盤處。

花簡寧兒嬌呼一聲,似是禁不起兩人間的親密接觸,又或因大自然的威力震駭失聲。

船隻往一側傾斜。

龍鷹認準江水從一塊巨大礁石倒卷而回的狂流,猛扭舵盤,船往左方彎去,卷流撞上船身,險險將船移返正軌,取得難能可貴兼於此刻最急需的平衡。

龍鷹怪叫一聲,魔種開始有用武之地,探前順口輕吻花簡寧兒晶瑩潔美的可愛小耳珠,再恢複魔極狀態,控船回歸水峽中央的最安全航線。

“砰!”

船隻騰空,從第二個陡坎破空疾射,往下掉去。

墜往江麵時,整艘船似要往下直沉。龍鷹利用“知敵”的非凡靈覺,風帆甫升上水麵,控舵左彎右轉,這時的他若如莊周筆下解牛的庖丁,目無全江,覷準急流湍水間的骨節空隙死中求生。

江流瞬息萬變,渦漩急卷,奔流怒號狂馳,陡坎接陡坎,似如不住往修羅地獄一層一層的跌墜。

此時已來至水峽中段,形勢更趨險惡,懸崖插天,江水不斷衝擊崖石,又從兩邊瀉下,飛瀑騰空,回旋翻滾,濺起幾乎高過船桅的浪花,發出令人震耳欲聾電劈雷打的咆哮聲。

龍鷹對這一切全不理會,隻專心於船隻與江流間的微妙關係,任江流如何橫流逆折,滂沐沆溉,他仍能借勢操舟,避重就輕,最妙的是他能借水流的變化,預知水峽前方的山勢地形,不會撞上礁石或水中的石梁。

在江水的擺布舞弄下,雙桅船變成了虎跳峽的玩物,僅因龍鷹而得到少許自主權,在左搖右斜險象橫生下,越過一道又一道的陡坎,以快逾奔馬的速度,往前方衝奔而去。

船身忽然朝前傾斜,便像往坡底直墜,船速快至令人兩耳生風,又如真投往第十八層地獄。一切再不受控製,全由奔流做主,船舵再起不到絲毫作用。

龍鷹恢複正常感官,登時感受到懷中美女火辣辣胴體的驚人**力。湊到她耳邊以漢語道:“現在小弟和寧香主是同命鴛鴦,水打浪劈都分不開。雖未合體,卻已貼體。”

花簡寧兒被船隻的前傾力帶得身不由己的緊擠著龍鷹,恨得牙癢癢的以漢語回應道:“我要殺了你。”

龍鷹從橫空牧野處曉得塞外諸族最重勇力,男女皆如是。笑道:“香主大姐現在是給老子俘虜了,還輪得到你頤指氣使嗎?老子闖**江湖多年,要哪個女人就哪個女人,軟的不吃便硬來,香主大姐隻有投降馴服的分兒,不信我們走著瞧。”

花簡寧兒恨不得弓背將龍鷹彈開,卻因現時不能失去這個超級舵手,隻好任他輕薄,出奇地心中恨意不濃,且是別有一番黑夜過險峽的刺激滋味。軟弱地道:“你敢!”

龍鷹的胡須磨擦著她嬌嫩的臉蛋,恐嚇道:“有什麽是我範輕舟不敢的,香主你老人家沒聽過色膽包天嗎?”接著一口吻上她滑如凝脂的玉頸,吻得她渾體抖顫,嬌軀發軟。

船隻破空斜下,重重落在水麵,船首完全沒進江水去,雖在水裏,龍鷹仍狂吻不休,來個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盡泄所受之氣。

船首上翹,回到水麵。甲板上的水左右退開,瀉往江麵。

雙桅帆恢複平衡,原來剛過關出峽。

龍鷹收回作怪的嘴,向軟靠自己,紅透耳根的異族美女道:“上床的時間到哩!”

看著重現夜空的半邊美月,大有重返人世的感覺。

龍鷹卓立船首,飽賞大江上遊美景,河麵逐漸開闊,虎跳峽的危崖不住移往後方遠處,變成綠野風煙、平川草木,映入河中,其美不勝收處,實非任何丹青可以描擬。

遠方群峰挺立,愈出愈奇,山矗峰峭,嶺樹肅森,樹梢流霞。朝日在東麵群山後散發萬道霞彩,奇幻多變,如此美景平生未見,尤其是經曆了不平凡的一個險夜後。

換上幹衣的花簡寧兒來到他後方,不知想到什麽俏臉微紅地道:“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再這麽我行我素,我會向上頭匯報你。”

龍鷹仍極目前方,好整以暇道:“寧香主所指的我行我素,是否指小弟和寧香主親熱的情況呢?我想上頭該會體諒我們,**是一發不可收拾的事嗬!難道親嘴吻頸也要照足命令來行事嗎?更何況那時我隻聽到香主的呻吟聲,算什麽娘的指令?”

花簡寧兒給氣得差點瘋了,拿掌往他的頸項劈來,卻是不含勁道,軟弱無力。

龍鷹轉身一手拿著她的玉掌,順勢拉到嘴邊吻她的指尖,亦任由她像吃驚小鳥般將玉手縮回去。

花簡寧兒雙目射出矛盾和有點六神無主的神色,嬌嗔道:“你還討不夠便宜嗎?”

龍鷹瀟灑聳肩道:“不要以為我是滿臉胡子的粗漢,事實上我最明白娘兒的心!……”

花簡寧兒怒道:“閉嘴!你以為我是那麽隨便的嗎?”

龍鷹暗忖愈和她糾纏不清愈好,使她沒法盡心盡力去害自己。也知適可而止,好讓她下台。恭敬地道:“一切依寧香主的指示,不過男女間的事要無法無天才刺激有趣。哈!下一步怎麽走呢?”

帆船往左岸靠過去,遠方隱見一個小碼頭。

花簡寧兒別頭看一眼後,又心情複雜的白他一眼,輕輕道:“你愛怎麽想是你的事,但在未來的幾個時辰,你會見不著我,任你對我有任何手段,亦無法施展。唉!我和你怎麽弄成這個樣子呢?”

最後一句是有感而發的心底話,她以為龍鷹聽不明白,但龍鷹卻曉得她為夫報仇的心誌已被大幅削弱。

龍鷹當然不會揭破,道:“我們現在這樣子不是很好嗎?”

花簡寧兒默然不語。

龍鷹道:“寧香主要到哪裏去呢?不用盤問我嗎?”

花簡寧兒淡淡道:“不是我離開,而是你要離船。岸上有人在等你,見到他後,你將清楚派給你的下一個任務。”

龍鷹目光投往正不住接近的小碼頭,看到碼頭上有座涼亭,一個魁梧奇偉的青袍男子獨坐亭內,散發著詭秘邪異的氣質。

龍鷹心中大懍,看著此君,竟有當日麵對僧王法明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