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域絕境
翌日下午,龍鷹兩人一騎,進入羌塘的無人地域,與草原最明顯的分野,是草叢變得低矮疏落和轉為黃色,他們沿著峽道前進,峽口外有幾組聯群結隊的野牛、野驢,在羌塘的邊緣區徜徉。
龍鷹摟著美修娜芙馳出峽口,登上分水嶺似的高地,極目四方,除十多頭野牛外,眼前盡是茫茫荒野,遼闊壯觀,又是那麽幽僻荒寒,不見任何牧民的蹤影。
地勢並不平坦,波浪狀起伏不休的緩丘和低崗,往無限遠的地平延展,丘崗形成的穀地和湖盆窪地,錯雜的枯黃野草,構組成粗獷單調的獨特風貌,陌生而神秘。
美修娜芙“嗬”的一聲坐直嬌軀,道:“美修娜芙認得哩!這些是野生的犛牛,是我們的寶物,就像高原下沙漠裏的駱駝,隻有在高原才可找到它們。”
龍鷹收回目光,落在牛群處。這些牛披著黑色或棕褐色的長毛,非常粗壯。道:“為什麽稱它們為寶?”
美修娜芙道:“它們不怕寒冷也不畏高,肉可供食用,毛和皮可製成各種衣服和用品,這還不是它們最大的好處,馴服後還可作馱運、耕地和騎乘的用途,牛糞又可作燃料和肥料。”
龍鷹毛骨悚然地道:“不要說哩!我寧願它們像眼前般自由自在的生活。”
美修娜芙伸個懶腰道:“我的男人是個心腸很好的人,對畜生都是那麽好。”
龍鷹想著老子李耳的“小國寡民”,任何與此背道而馳,且是無休止的發展,連人以外的其他生物,也一並遭殃。
策馬下坡,雪兒興奮地放開四蹄,在烈日下全速奔馳,感覺上與在南麵遠在高原之下的半荒漠地帶趕路,分別不大。日落西山時,寒風陣陣吹來,空氣顯著的稀薄,以龍鷹的體質,也覺體力的消耗比在高原下迅快多了。
龍鷹不敢讓雪兒過度操勞,找到一道幹涸河床,在一可避風的凹洞歇息。
龍鷹先以草料和拌和少許鹽的水伺候雪兒,美修娜芙則取來幹枝,生起篝火,他們在火旁以牧民三寶醫肚。
美修娜芙道:“好吃嗎?”
龍鷹笑道:“有我的金發美女伴在身旁,最難下咽的東西也變成佳肴美食。”
美修娜芙嬌嗔道:“那就是很難吃哩!”
龍鷹道:“不!以主菜前的小吃來說,這是非常不錯的好東西。”
美修娜芙不解道:“何來主菜呢?這鬼地方最出色的獵人也沒可能有收獲。”
龍鷹擺出色迷迷的樣子,打量她豐滿撩人的身體,沒有答她。
美修娜芙立告臉紅,雙目射出熾熱的芒火,送他一個媚眼,嬌羞垂首,誘人至極。
龍鷹問道:“你也是第一次到這裏來,如何認路?”
美修娜芙道:“生活在高原上的人,從小便愛看山,現在我們走在離邏些城最遠的羌塘區域,以避過敵人,左方是昆侖山,最高的是木孜塔格峰,非常易認。後天我們該可抵達雙湖區,我們稱那兩個大湖為‘姊妹湖’,那是我們唯一可補充食水的地方。”
龍鷹皺眉道:“敵人該猜到我們為躲避他們,會采偏北的路線,而姊妹湖則是必經之路。”
美修娜芙道:“所以我們定要先一步到那裏去,在敵人抵達前離開。”
龍鷹想起白帝文和覓難天便猶有餘悸,他不是擔心自己,而是擔心美修娜芙,想象到她在自己難以分身下,被如狼似虎的敵人圍攻的可怕情景,便要心內淌血。
對敵人他再不敢掉以輕心。白帝文和覓難天均為追蹤的大行家,誰都不敢肯定他們會否到姊妹湖守待他和美修娜芙。
龍鷹道:“前天我們耽擱了一晚,若對方晝夜兼程,有可能趕在前方。”
美修娜芙道:“可是雪兒已跑得很快嗬!”
龍鷹道:“怎麽快仍是要馱兩個人,敵人則可沿途換馬,有一夜時間,趕過我們毫不稀奇。若我沒有猜錯,兩天後我們到達姊妹湖時,將陷入重圍裏。”
美修娜芙失望地道:“我們是否須立即動身趕路呢?”
龍鷹取來羊毛氈,將她裹在裏麵,摟著她笑道:“如此一夜狂風,什麽蹄印氣味均會被刮走,所以我們等若突然消失了。我更不想給人夜以繼日吊靴鬼般跟在馬後,所以想出以最笨蛋的方法,愚弄更笨蛋的敵人,當那批傻瓜苦候無果,會以為我們過姊妹湖而不入,往東追去,那時小弟便可和美修娜芙,再續水中之情。哈!真爽!”
美修娜芙“咯咯”嬌笑,媚態畢露,對她來說,人世間最動人的事,莫過於與龍鷹深深相愛,極盡男女間的繾綣纏綿。
龍鷹一隻手探進羊毛氈去,胡**索,還裝模作樣道:“為何扣子帶子都不見了?”
美修娜芙雪白的臉膚爬滿鮮豔的紅霞,不依道:“你是故意的。”
龍鷹擺出無賴款兒,道:“我尚是第一次摸女人,怎知如何將她脫個精光?”
美修娜芙嬌吟一聲,軟癱在他懷裏,嬌體燙熱,芳香四溢。
龍鷹心忖,縱然在這個無人區待上三、四天,絕對不愁寂寞。也感覺到自己的變化,換了以前,哪有這種耐性,肯定會千方百計,與敵人鬥智爭雄,不會在意對方如何強大。
龍鷹沒想到的,就是本以為可輕鬆舒服的和美修娜芙好好休息三天,這個無人絕域卻向他們顯露威風,使他們體會到為何羌塘是人畜不至的凶地。
當晚本來一碧如洗的晴空,忽然變臉,烏雲翻滾,下的不是雨而是冰雹。龍鷹還不以為意,躲在凹洞內和美修娜芙幹著永不厭倦的事,說著不可讓第三者曉得的情話。臨天明前,竟下起大雪來,看得龍鷹瞠目結舌。
計算日子,現在該是四、五月時分,下邊的大草原仍是花紅葉綠的時節,這邊卻是千裏冰封,萬裏飄雪。荒野化為雪原,看固是好看,可是大雪掩埋了黃草枯枝,想生起篝火也苦無材料,又是呆著不動,人馬均感吃不消。
看著迷漫的風雪,動身不是,留在凹洞發呆捱冷更不是,龍鷹道:“雪一停,我們立即動身。”
美修娜芙提醒道:“不怕遇上敵人嗎?”
龍鷹苦笑道:“怕得要命。且敵人中肯定有比我們熟悉羌塘天氣變幻的識途老馬,故在準備上比我們優勝。雙方雖未短兵相接,但我們已落在下風。”
美修娜芙道:“怎辦好呢?”
龍鷹長身而起,摟著探頭來和他親熱的雪兒的馬頸,道:“這叫知彼知己,我們最大的優勢是擁有雪兒,它比犛牛更強壯,更耐風霜雨雪,卻不能如此呆立不動,必須讓它放蹄飛奔,方可保持氣血暢通。我才不信昨夜敵人可繼續趕路。嘿!不如立即冒雪起程,和敵人拚馬力速度,以我之長,克敵之短。”
美修娜芙裹著毛氈的躍起來,道:“隻要藏在你懷裏,美修娜芙不怕任何風雪。這麽大的雪,敵人的馬怎肯前進?”
龍鷹拍額道:“我慣了騎雪兒,沒想過其他的馬可以這麽窩囊。哈!這正是逃出生天的最佳機會。美人兒來!讓我們漫遊風雪裏的羌塘。”
兩人一騎,冒著大雪,奮勇前進。
現在可說是龍鷹和雪兒攜手奮鬥,幸好龍鷹對雪兒的狀況明察秋毫,時緩時快,讓雪兒可以回氣。
凜冽的寒風帶起一捧捧的冰粒,迎頭照臉地打來,可是等於“馬中邪帝”的雪兒,卻是愈跑愈興奮,愈跑愈快。想起當日雪兒馱著他逃出沙漠,龍鷹也就不以為怪。
美修娜芙緊裹羊毛厚氈,背馬頭坐著,雙手摟著龍鷹的腰,頭臉埋在他頸項間,就那麽酣然入睡,不知人事。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紅日出現天穹上,人馬溫熱起來,衣服毛氈不到半個時辰恢複幹爽。
龍鷹卻心叫糟糕,敵人豈非可繼續趕路?未來立即變得暗淡無光。現時情況古怪,雙方均不曉得對方的位置。龍鷹唯一勝過對方者,是憑靈應感到與敵人處於同一絕域。
美修娜芙被熱醒過來,扯掉毛氈,**一伸,靈巧地挾著龍鷹的腰,獻上香吻。唇分後,媚笑道:“這是馬背上最好的姿勢。”
龍鷹拍她香臀,笑道:“這是**的姿勢,不要告訴我美修娜芙現在又想要。”
美修娜芙喜滋滋地道:“對著她的男人,美修娜芙隨時隨地也想要。鷹爺嗬!分離了這麽久,人家見到你,不變成**娃**女,可以變成什麽呢?”
龍鷹苦笑道:“你好像忘掉我們正身陷險境。來的可以是數百人,也可以是數千人,敵方又有高手主持,隻要撒出羅網,我們以後都沒得歡好。”
雪兒恢複正常體溫,放蹄奔馳,不住增速,望東跑去。
美修娜芙嬌笑道:“有鷹爺在,人家絕不擔心。雪兒定能載我們比敵人早一步到姊妹湖去。過了姊妹湖,便是可可西裏的平野。我聽人說過,妹湖裏盛產一種奇異的無鱗魚,肉質鮮嫩,美修娜芙想吃嗬!”
龍鷹不知該好氣還是好笑,自己在憂心小命難保的當兒,她卻在想傳說中的美味魚兒。不過此正為其中樂趣,與她共曆艱難,可有苦中作樂的滋味。
“咦!”
美修娜芙學他般抬頭望天,訝道:“什麽事?”
龍鷹臉露喜色,道:“有救了!”
這句話後,不到一刻鍾,風雲變色,狂風刮起,地上的積雪被吹上半空,接著雷電交加,令人不敢相信一刻之前,仍是炎陽高掛,天氣火一般的熱。
這次的雷暴,比之長安那次又是不同,有小巫大巫之別,每一道閃電,都裂空劈下,使他們如在閃電形成的陣式裏行走,激雷在耳邊轟鳴,以龍鷹的靈銳,眼睛和耳朵全失去應有的功能。隻知緊摟美修娜芙,任雪兒前進。
雪兒盡顯它超級神驥的功架,憑著本能,左衝右突,每能在被閃電擊中前,先一步避開,速度沒絲毫減緩下來。龍鷹唯一可做的事,是源源不絕向它輸入魔氣,令它動力不竭。
直至午夜,終於雨收雷散,壯麗的星夜,籠天罩地,美得令人屏息。
龍鷹運功蒸發了兩人衣服和毛氈的水氣,與美修娜芙下馬落地,改為走路,好讓雪兒休息。
龍鷹負著馬鞍行囊,在雪地與美修娜芙並肩而行,發覺步履維艱,皆因本是幹燥堅硬的土地,在雪水和雨的浸滲下,變成了爛泥沼澤般的險地,確是步步驚心。
美修娜芙歎道:“終於明白到,為何沒有人敢深進羌塘來。”
龍鷹道:“這裏雖是天氣惡劣,但比起沙漠卻沒那般單調,我寧願捱雷電也不願捱沙暴。”
美修娜芙親熱地挽著他手臂,天真道:“剛才的雷電,差點駭死人哩!我們真幸運,在那樣的情況下,仍沒有被雷轟中。”
龍鷹帶她繞過身前的沼潭,仰頭以鼻子猛嗅幾下,道:“古怪!風怎會帶著鹽的氣味呢?”
美修娜芙雀躍道:“到了!”
幾近不可能完成的路途,在一天一夜的雪兒馬程下完成。
在日出的晨曦下,一大一小兩個湖安詳地躺在前方,兩湖間隔著一道寬達數裏的大沙堤,從沙堤到湖邊,可看到明顯的十多條水痕,在述說出湖泊退縮的悠久曆史。兩湖可能本是一湖,但在滄海桑田的歲月流逝中,分為兩湖。
湖岸長滿黃色的禾草,小樹叢疏落散布,以中土的標準來說,該算是荒蕪的地,但在羌塘這個絕域,則不啻人間勝景。
兩人一馬奔跑下坡,直抵湖區。
姊湖比妹湖大上數倍,是個鹽湖,沒有水草,更無任何水中生物。妹湖完全是另一番光景,湖內水草繁茂,遍布遊魚。龍鷹下水捉了幾尾魚回來,就在岸旁生火燒烤。發覺火力不旺,怎燒也似欠點火候,隻好用口不住向火堆吹風。
“鷹爺!”
龍鷹循聲望去,隻見美修娜芙一絲不掛地立在岸旁的大石上,向他傲然展示美至無以複加的女體線條,在勝雪的肌膚襯托下,垂下的金發在晨光下閃閃爍爍,其美態嬌姿,已超越了任何形容。
美修娜芙回眸甜笑,聳身插入清澄的湖水去。
龍鷹忍不住起立移近湖邊,目不轉睛看著這尾入侵的美人魚,在水底下展現層出不窮的美態。
雪兒則在水邊喝水吃草,悠然自得,偶爾發出嘶鳴。
龍鷹繼續燒魚,心舒神暢,未來的路絕不好走,對高原變幻無常的天氣隻有逆來順受,但在這一刻,他們終於搶占了先機,得到難能可貴,也是他們最需要的休息和人馬各方麵的補充。
每人各吃兩條鮮美無比的無鱗魚後。美修娜芙滿足地道:“從未吃過這麽好吃的魚。”
龍鷹道:“羌塘的南端,地勢如何?”
美修娜芙道:“是重重山巒的地區,河道密布,水是從冰川流下來的,永不缺水。高山的另一邊是幾道大河的源頭,其中的金沙江,從高原直瀉而下,還有瀾滄江和怒江,人家說的是你們漢語的河名,在高原上有不同的名字。”
龍鷹歎道:“當年我在金沙江過虎跳峽時,哪想過有朝一日,竟會到金沙江的源頭來?水向下流,但源頭竟始自高山的冰川,想想已教人神往。”
美修娜芙興奮地道:“曾聽到過那裏的人說,羌塘東麵的區域處處奇景,有些土地和山還是紅色的,最易認的地貌是一條東西走向的山脈,越過它,我們再走兩、三天,便可離開羌塘。什麽事?”
龍鷹拉著她柔軟的玉手,站起來,道:“敵人來了。”
美修娜芙縱目四顧,道:“在哪裏?”
龍鷹一臉凝重神色,道:“好家夥,比我預估的來得更快,可知他們絕非和稀泥。”
雪兒也似生出警覺,朝他們奔來。
龍鷹執起馬鞍,裝在雪兒身上,道:“若有十來筒箭便好哩!”
抄起美修娜芙蠻腰,將她送上馬背,接著躍上她後方,一聲長嘯,催馬望東奔去。
忽然間,他又充盈鬥誌,更曉得隻懂逃亡,極可能沒法活著離開羌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