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識破陰謀
項少龍偕十八鐵衛抵達西門處時,剛好遇上紀嫣然等回城的車隊。
馬車在寬敞的西門大道一旁停下,項少龍跳下馬來,先到烏廷芳、趙致、田氏姊妹和項寶兒所乘坐的馬車前問好。
烏廷芳等俏臉紅撲撲的,使項少龍感覺到她們因大量運動帶來的活力。項寶兒見到項少龍,揮著小手喚爹。
趙致怨道:“你這幾天很忙嗎?”
項少龍陪笑道:“田獵後我找幾天來陪你們吧!”
烏廷芳嬌憨道:“致姊莫要管他,我們和清姊遊山玩水,都不知多麽寫意。”
項少龍伸手入車窗擰她和項寶兒兩張同樣嫩滑的臉蛋,又關心地與田氏姊妹說幾句話,然後往另一輛馬車走去。
簾子掀起來,露出紀嫣然和琴清的絕世容姿,後者俏臉微紅,狠狠地盯著他,似嗔還喜,項少龍看得心跳加速。
紀嫣然露出一個千嬌百媚的甜蜜笑容,柔聲道:“項郎到西郊去嗎?”
項少龍點頭應是,順口向琴清道:“太原郡發生民變,平亂大軍將於明天出發,此事極可能與高陵君有關,現在呂不韋已知此事,著我全權處理,琴太傅可以放心了。”
琴清抵敵不住他的目光,垂下俏臉,情況非常微妙,充滿男女間的吸引張力。
紀嫣然嬌軀微顫,低聲道:“呂不韋這幾天是否不斷對你示好?”
項少龍想起他重提婚事,點了點頭。
紀嫣然湊到他耳旁以僅可耳聞的聲音道:“他真的要殺你哩!所以做出種種姿態,使人不會懷疑到他身上,你若不信,可向太後和政儲君試探,當會發覺呂不韋清楚地給他們這種錯覺,唉!夫君你太易相信別人了。”
項少龍心中一凜,但仍有點不大相信,茫然點了點頭。
紀嫣然伸手重重在他手臂捏一把,嗔道:“想想吧!以呂不韋的精明,怎會不密切監視高陵君,何須你去提醒他?高陵君如果造反,最高興的人是他哩!”
這幾句話琴清亦聽到,露出注意關懷的神色。
項少龍虎軀一震,終於醒覺過來,施禮道:“多謝賢妻指點,少龍受教了。”
紀嫣然望往琴清,後者正怔怔地望著項少龍,被紀嫣然似能透視人心的清澈眼神射過來,做賊心虛的再次粉臉低垂。
紀嫣然嗔怪地白了項少龍一眼,深情地道:“小心了!”
待車隊遠去後,項少龍收拾情懷,往西郊趕去,心情與剛才已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出城後,項少龍策騎疾風,領了十八鐵衛,沿官道往田獵場馳去。
運送物資到獵場的車隊絡繹不絕,非常熱鬧。
道旁是原始林區,數百年樹齡的老鬆、樺樹聳立遠近。
離城三裏許處,地勢開始起伏不平,每登上丘巒,可見到涇水在東南方流過,隱見伐下的木材順水漂往下遊的田獵場,以供搭建臨時營地之用。
際此春夏之交,長風陣陣,拂過草原山野,令項少龍頓覺神清氣爽,耳聽樹葉對風聲的應和,心頭一片澄明。
涇水兩岸沃野千裏,小河清溪,縱橫交錯,森森莽莽,草原遼闊,珍禽異獸,出沒其中。
穿過一個兩邊斜坡滿布雲杉的穀地後,眼前豁然開朗,涇水在前方奔流而過,林木鬱鬱蔥蔥,杉樹的尖頂像無數直指天空的劍刃。在如茵的綠草坪上,搭起大大小小的營帳,井然有序,以千計的都騎和禁衛軍,正在河旁忙碌,兩道木橋,橫跨涇水。
項少龍在一座小丘上停下來,縱目四顧。
草浪隨風起伏,疏密有致的樹林東一片、西一塊,不時冒起丘巒,一群群鹿、馬、羚羊等野生動物聚在岸旁處溜達,不時發出鳴叫,一點不知道明天將會成為被追逐的獵物。
太陽移向西方,山巒層疊高起,那就是盛產猛獸的西狩山。
項少龍暗忖若要在這種地方隱藏一支軍隊,由於有丘穀樹林的掩護,該是輕而易舉的事。他以專家的眼光,默默審視地勢,到心中有點把握時,馳下山坡,往近河高地的主營方向奔去。
犬吠、馬嘶之聲,在空中**漾。繡有“秦”字的大纛,正隨風飄揚,與天上的浮雲爭妍鬥勝。
工作中的人員見到他這位統領大人,均肅然致敬。項少龍與眾鐵衛旋風般馳過一座座旗幟分明、屬各有身份地位重將大臣的營房,來到高起於正中處的主營。
昌文君正監督手下在四周斜坡頂設立高達兩丈的木柵,加強對主營的保護。
在這平頂的小丘上,設置十多個營帳,除小盤和朱姬外,其他均是供王族之用。
項少龍跳下馬來,道:“為何現在忽然加上高木柵?時間不是緊迫了點嗎?”
昌文君道:“是呂相的意思,今早接到太原郡民變的消息後,他便下令我督建木柵,限我明早前完成。”
項少龍暗叫好險,紀嫣然說得不錯,呂不韋對高陵君的陰謀早智珠在握,還裝模作樣來騙他,好教他失去防備之心,以為呂不韋仍倚重他。
昌文君指著近河處的一群人道:“兩位副統領正在那裏與獵犬戲耍為樂,我的刁蠻妹子也在該處,穿白色滾綠邊武士衣的就是她,黃紫相間的是鹿丹兒。”接著低聲道:“大哥和少龍說了嗎?”
項少龍微一點頭,道:“鹹陽多青年俊彥,令妹沒一個看得上眼嗎?安穀傒是個比我更理想的人選。”
昌文君歎道:“穀傒確是個人才,與少龍各有千秋,問題是他們自幼一起玩耍,像兄妹多過像情侶,所以從沒涉及男女之事。”
頓了一頓續道:“我們大秦和東方諸國很不相同,婚娶前男女歡好是很平常的事,嬴盈亦和不少年輕小子好過,但沒有一段關係是長久的,到遇上你後才認真起來。”
項少龍哂道:“她對管中邪認真才對,你兩兄弟硬把我架上場,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昌文君陪笑道:“那隻因我兩兄弟欣賞你罷了!嘿!我們都不知多麽寶貝這妹子。其實老管也不錯,看他的身手多麽矯捷,隻是錯跟了呂不韋。”
遠處傳來喝彩聲,管中邪戴起裝甲的護臂,閃動如神地與其中一頭獵犬戲耍。
項少龍召來駿馬疾風,道:“我去了!”
昌文君忙教人牽馬來,陪他往眾人圍聚處馳去,在大隊親衛追隨下,兩人來到人群外圍處下馬。
滕翼正聚精會神觀察管中邪縱躍的步法,見到項少龍,神色凝重地走過來,與昌文君打個招呼後,示意項少龍隨他遠遠走開去,來到河邊一堆亂石旁,道:“這家夥城府極深,在這種情況下仍可把真正的實力收藏起來,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項少龍回頭望去,點頭同意,道:“他是我們所遇的劍手中最危險的人物,使人莫測高深,我從未見過他動氣或有任何震驚的表情,隻是沉著的修養,我已自問不及。”
滕翼微笑道:“但你的長處卻是不會輕敵,換了是荊俊,怎都不信有人可勝過他。”
項少龍笑道:“是了!這小子到哪裏去?”
滕翼道:“踩場地去了,愈能把握田獵場的形勢,愈有對付莫傲的把握,你的腿傷如何?”
項少龍道:“好多哩!但仍是不宜奔走,否則傷口會爆裂流血。”
滕翼道:“今早我給你換藥時,見已消腫,以你的體質,過兩天該好的。”
項少龍欣然道:“現在我倒要多謝齊人這一箭,呂不韋要殺我,怕沒那麽輕易了。”
滕翼愕然道:“三弟不是說呂不韋想與你修好嗎?”
項少龍歎了一口氣,把紀嫣然的話說出來,順帶告訴他東郡民變和高陵君的事。
滕翼沉吟片晌,道:“高陵君的事交由我去辦,必要時可動用我們的精兵團,這個功勞絕不能讓管中邪搶去。”
說時兩人眼角瞥見管中邪、昌文君、鹿丹兒和嬴盈等朝他們走過來,滕翼向他打了個眼色,低聲道:“我去找小俊!”先一步脫身去了。
昌文君隔遠向他擠眉弄眼大聲道:“項大人,我們到箭場去試靶,管大人有把鐵弓,聽說少點力氣都拉不開來。”
項少龍心中叫苦,昌文君當然是想製造機會,好讓他在兩女前一殺管中邪的威風,隻是他卻有自知之明,他的箭術雖可列入高手之林,但實遜於王翦或滕翼,甚至及不上死鬼連晉。管中邪隻要差不過連晉,出醜的定會是自己。
管中邪瀟灑地舉手以示清白道:“我絕無爭勝之心,隻是兩位小姐和嬴大人興致勃勃,亦想項兄給小將一開眼界罷了!”
項少龍心中暗罵,裝出抱歉的表情,道:“怕要教管大人失望了,我腿上的傷口仍未複原,不宜用力,還是由管大人表演好了。”
管中邪愕然道:“請恕小將魯莽,小將見大人行走如常,還以為沒有什麽大礙。”
嬴盈俏臉一寒,道:“項大人不是砌詞推搪吧!”
鹿丹兒則低聲吐出“膽小鬼”三個字,拉著嬴盈,不屑地掉頭而去,並向管中邪嬌聲道:“管大人!我們自己去玩耍吧!”
管中邪謙然施禮,隨兩女去了,剩下項少龍和昌文君兩人對視苦笑。
項少龍想起圖先的約會,趁機告辭,返鹹陽城去。
在路上想起兩女不留情麵的冷嘲熱諷,並不覺得難受,隻奇怪自己變了很多。以前在二十一世紀混日子時,什麽都爭強鬥勝,酒要喝最多,打架從不肯認第二。
現在好勝心已大大減弱,事事均從大局著想,不會計較一時的成敗得失。所以兩女雖對他態度惡劣,仍不覺得是什麽一回事。
或者這就是成熟吧!
回到鹹陽,趁尚有點時間,先返烏府,向陶方問得周良兄妹住處後,遂往看視兩人。
他們給陶方安置在東園供鐵衛住宿的一列房舍的其中一間內,環境相當不錯。
項少龍舉步進入小廳時,秀美的周薇正在一角踏著紡布機在織布,周良則坐在一張小幾旁把弄一個似是手鐲的奇怪鐵器,見他進來,兄妹忙起立施禮。
不知是否出於同情心,項少龍特別關懷他們,先向周薇笑道:“周小姐是否為令兄織新衣哩?”
周薇俏臉倏地紅起來,垂頭“嗯”的一聲。
項少龍大感奇怪,卻不好意思追問她害羞的原因,坐到幾子的另一邊,著兩人坐下,向周良問道:“周兄把弄的是什麽寶貝?”
周良把那鐵器遞給他,道:“是供獵鷹抓立的護腕,你看!”
捋起衣袖,把左腕送至他眼下,上麵縱橫交錯十多道疤痕。
項少龍大感有趣道:“原來周兄除造船外,還是馴鷹的專家。隻是既有護腕,為何仍會給鷹兒抓傷了呢?”
周良道:“護腕是訓練新鷹時用的,到最後練得鷹兒懂得用力輕重,才算高手,這些疤痕是十五歲前給抓下來的,此後就再沒有失手。”
項少龍道:“這麽說,周兄是個中高手了。”
周良頹然道:“是以前的事了,現在我有點愧對鷹兒,在它們逼人的目光下,我再不敢做它們的主人。”
項少龍思忖一會兒後,道:“由今天起,周兄再不用為糊口奔波,更不怕被人欺負,應繼續在這方麵加以發展,說不定會對我有很大幫助。”
周良興奮起來,雙目發光道:“項爺吩咐,小人無不遵從。嘿!以後喚我作小良便成,小人不敢擔當給項爺喚作周兄哩!”
項少龍正容道:“我從沒有把周兄視作外人,你不該叫我作項爺才對。敢問養鷹有什麽秘訣,要多久才可培養出一隻獵鷹來,它們可幹些什麽事?”
周良整個人立時神氣起來,傲然道:“首要之事是相鷹,隻有挑得鷹中王者,能通人性,才不致事倍功半。接著是耐性和苦心,養鷹必須由雛鷹養起,至少一年的時間方成。嘿!使牠打獵隻是一般的小道,養鷹的最高境界,是培育出通靈的戰鷹,不但可在高空追蹤敵人、偵察虛實,還可攻擊偷襲,成為厲害的武器。”
今趟輪到項少龍興奮起來,道:“事不宜遲,周兄明天立即去尋找鷹王,我派幾個人陪你,使你行事上方便一點。”
周良欣然領命。
項少龍見時間差不多,道別離去,剛步出門口,周薇追上來道:“項大人!”
項少龍轉身微笑道:“周小姐有何指教?”
周薇垂著俏臉來至他身前,赧然道:“大哥有著落,周薇做些什麽事才好哩?”
項少龍柔聲道:“令兄是馴鷹高手,小姐是第一流的織女,不是各司其職嗎?”
周薇的粉臉更紅,幽幽道:“妾身希望伺候大人,請大人恩準。”
隻看她神態,就知不是伺候那麽簡單,而是以身侍君,這也難怪她,自己確是她理想的對象,加上她又有感恩圖報的心意。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這太委屈你了,讓我想想吧!明天再和你說。”
周薇倔強地搖頭,道:“除非項大人真的嫌棄我,怕妾身粗手粗腳,否則妾身決意終身為大人做牛做馬,伺候大人。”
給這樣秀色可餐的女孩子不顧一切地表示以身相許,要說不心動,實在是騙人的事,項少龍大感頭痛,暗忖暫時答應她吧!以後再看著辦。輕歎一聲道:“真的折煞我項少龍了,暫時照你的話辦!不過……”
話尚未說完,周薇喜滋滋地截斷他道:“謝大人恩準!”
盈盈一福,轉身跑回屋內。
項少龍唯有苦笑著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