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易作品大全集(全15部共144冊)

第四章 房地契約

龍鷹見他們一式佩劍,衣飾講究,還嗅出人人身藏香囊,該非是幫會人物,而是世家子弟。

他們鍥而不舍逼鄭居中說出與竹花幫的關係,顯然屬知情者,非是見義勇為的過路人,故能一矢中的,拿著他們的要害造文章。如此有備而來,沒有皇甫長雄在後麵指使,誰都不相信。

看他們信心十足的眼神,知他們還有後著,摸他們底細隻是個開始。不論龍鷹或鄭居中,乃外來人,一時間哪弄得清楚西京的情況,頗有被按著來揍、矮了一截的感覺。如馮征說的,在西京,很多事不是憑武力能解決。龍鷹此刻感受甚深,關中為世家大族的地頭,其江湖的作風異於關外,頗有玩政治的味兒,連爭鬥也帶點書香。

龍鷹抱拳道:“三位兄台高姓大名。”

帶頭者傲然道:“你曉得本人姓陳便足夠,閣下又是何人?”

大有高高在上,龍鷹不配聽到他名字的氣焰。另兩人雙手抱胸,雙目射出不齒之色。

鄭居中立在空空****、沒半件家俬的鋪子中間,另兩個兄弟挨著一邊牆壁,神情憤慨,因對方不但盛氣淩人,且逼人太甚。

龍鷹清楚鄭居中的為難處,心忖若連這麽三個為皇甫長雄探路的小卒都應付不來,如何到關中來混。

哈哈一笑,道:“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何用隱瞞?大江範輕舟。”

三人同現驚異之色,本滔天的氣焰立告減半,顯然清楚範輕舟是何方神聖,心知肚明未必吃得住他。

這就是在馬球場上顯神通的威力。

姓陳者定定神,幹咳一聲,道:“原來是範先生,不知範先生與竹花、黃河兩幫,有何關聯?”

龍鷹悠然道:“這個恕範某人不方便說出來,因事關做生意的機密。”

姓陳者左邊的年輕人劍眉揚起,狠狠道:“天下間的事,避不開一個‘理’字,此鋪為竹花幫和黃河幫的物業,空置多時,忽然被你們占據,若不交代清楚,我們將報上官去,告發你們侵占別人物業。”

龍鷹好整以暇地道:“這個悉隨尊便,我們可打開多重鎖進來,似是強霸他人的地方嗎?”

姓陳者冷冷道:“範先生當有西京的戶籍,否則怎敢一副開鋪經營的姿態?”

龍鷹啞然笑道:“誰說我們要做老板?做老板的另有其人,範某人隻是代竹花幫和黃河幫將鋪子租出去。”

三人你眼望我眼,均有點泄氣。

姓陳者另一邊的年輕世家子弟憤然道:“若你是代表竹花幫和黃河幫到這裏來,就不會由北幫的人給你們安排搬運,滿口謊言。”

龍鷹毫不動氣,聳肩道:“誰能提供範某需要的服務,範某人就僱用誰,小兄弟肯定從未在江湖混過,不知賺錢的辛酸。範某人不用給錢嗎?天下並沒有不用花子兒的服務,不信你到青樓泡上一晚,看青樓的老板肯否讓你拍手便走?你逛過青樓,又是否代表青樓的老板與你變成同黨。這個有違背你們所說的‘理’嗎?哼!竟敢誣毀範某人說謊。”

那年輕人給龍鷹一番搶白,登時啞口無言。

鄭居中心懷大快,道:“現在明白了嗎?要告官就立即去,我們百廢待舉,沒暇招呼你們。”

三人朝龍鷹瞧來。

龍鷹心忖再不發威,老虎也被當病貓,雙目精芒疾現,直望進三人眼內,同時冷哼一聲,保證震得三人耳鼓生痛,但鄭居中等則不會有異樣。

三人立即色變。

姓陳的算是知機,忿然道:“此事我們絕不罷休,走著瞧好了。”

向另兩人道:“我們走。”

說畢三人悻悻然去了。

看著他們的背影,龍鷹等不知該好氣,還是好笑。

鄭居中鼓掌讚道:“範爺此招很絕,鋪子是租給香怪的,他才是老板。”

兩個兄弟將鋪門關閉,免再有閑雜人闖進來。

龍鷹搭著鄭居中肩頭,往天井的方向走,問道:“房契、地契方麵,沒有問題吧?”

鄭居中道:“範爺若昨夜問我,我肯定答不了。依約定,房地契是藏在地庫內秘處,是由太宗皇帝親自批核,擁有者是兩幫的先祖,依繼承法,隻要契約落在任何一方的子弟處,便有合法的擁有權。嘿!我貼身收藏起來,現在交給範爺。”

事關重大,龍鷹沒有客氣,接過包裹妥當的房地契,收入內袋裏,弄得外袍百上加斤。問道:“可是我和你都不是兩家的後人。”

兩人來到天井處,龍鷹先前的臥椅旁,繼續對話。

鄭居中道:“我今次到西京來,帶著幫主的授權書,見證人為揚州總管宗晉卿和城守周利用,保證沒人敢懷疑。”

龍鷹訝道:“兩個家夥這般合作。”

鄭居中哂道:“又非什麽大不了的事,可賣個人情給我們,何樂而不為。沒有二、三年,他們休想站穩陣腳,很多方麵須我們合作。”

接著壓低聲音道:“不如索性由範爺買下房地,既可完成幫主的付托,又可打擊皇甫長雄,一舉兩得。”

龍鷹道:“好主意!不過恐怕不辦妥戶籍,將無法進行交易,這個由我去想辦法。皇甫長雄衝著我們房地的擁有權而來,當有所恃。唉!想不見武三思都不成。”

鄭居中提議道:“手續還手續,買賣歸買賣,我們可對外宣稱交易早在揚州談妥,範爺到西京來接收。”

龍鷹點頭同意,道:“如此竹花幫可置身事外,不用向理閑事的人交代,沒授人以柄。想不到在這些細微處,竟可出現問題。”

鄭居中有感而發道:“此類事非今天才發生,以前二張的占人妻女,強奪民產,仗的就是官字兩個口,有他說沒你說。說到底,就看誰強誰弱。若非範爺肯為我們出頭,我們唯有忍氣吞聲,賤價賣掉物業算了。”

龍鷹道:“不怕一萬,卻怕萬一,若有自稱黃河幫的陶氏後人來爭產,我們如何應付?”

鄭居中道:“範爺想得周詳,不過此人須證實自己乃黃河幫的新任幫主才成,有代表性,因房地契列明是竹花幫和黃河幫共同擁有。”

再聊幾句後,鄭居中辦事去了。

龍鷹重新躺上臥椅,光陰寶貴,不錯過閱錄的任何機會。

符太踏足“家門”前,被一股奇異的情緒主宰著。

自小他就是個不合群的人,沒必要,盡量不和其他人說話,因通常不會有好結果,他的沉默寡言是環境迫出來的。到與那混蛋結交後,因說話投機,方開始享受唇槍舌劍的交鋒樂趣。到現在化身為醜神醫,二度輪回,連他自己也感到性情生變。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自己,以前失去了,現在尋回來,失而複得。

符太自問狡猾多變,卻有紀律和意誌,否則絕活不到今天,沒法在教內出人頭地。又敏感多疑,信賴嗅覺般的直感,而不是依理推斷。他還有個可自詡的強項,就是不管內心的天地如何錯綜複雜,並不使他心疲力累,沒有輾轉不能入寐這回事。

他也從不放棄夢想,即使他並不清楚追求的是什麽,看似矛盾,卻是深心內的一股衝動。天地遼闊無邊,總有可使他動心的事物,使他樂而忘返。

今天,他可能找到了,從未試過這般實在的。

擺在眼前的情況清楚分明,田上淵的現身,燃著了他生命的烈焰,醜神醫的身份活了過來似的,充盈深刻的意義,也含著強烈的宿命意味。所以即使沒有胖公公在旁耳提麵命,沒有那混蛋大力鞭策,他也會扮好這個角色。欲手刃此獠,須抱著長期艱苦作戰的堅定決心,無隙不窺地找尋可突破田上淵的缺口,若他現在是無懈可擊,自己便須營造出可使他露出弱點的形勢。

這個心態,令自己更進一步投入醜神醫的身份去,過去二十多天在尚藥局忙得昏天昏地,正是讓心內高燃的仇恨和憤怒,得以冷卻下來。同時,唉!也有點是在逃避。

小敏兒愈來愈誘人,他對她亦愈來愈有感覺。

妲瑪嘛!自向她提出“情約”後,他反丟淡了,隨遇而安,更把她和田上淵掛鉤,一並處理。

事實是她沒有來找自己,符太非是不想見她,卻怕碰釘子。

尚未跨過門檻,小敏兒投身入懷,嚷道:“大人終於回來了!”

符太滿鼻芳香,小敏兒火般灼熱的身體將他的心神召回來,感覺是如此有血肉、踏實、**旖旎,真不知自己如何可撐到這一刻。

符太摟著她不盈一握的纖腰,直入內堂。笑道:“發生了什麽事,為何今夜特別癡纏?”

小敏兒撒嬌道:“大人善忘,今早返尚藥局前,不是說過今晚有禮物送給敏兒嗎?”

符太拍額道:“對!對!”

心忖以前自己絕不做這類顯示情緒的動作,現在不但做了,且是自然而然。

小敏兒嬌癡地道:“禮物呢?”

符太道:“坐下再說。”

放開她,坐入內堂靠窗的太師椅,還以為小敏兒像平時般斟茶遞水,豈知她不肯放過,就那麽順勢縱體入懷,坐到他大腿上,肉體廝磨的醉人感覺,可將精鋼化作繞指柔。

符太大吃不消,抗議道:“你這樣坐在本太醫身上,教我如何取出禮物?”

小敏兒嬌憨地道:“何用大人動手?告訴敏兒在哪裏,人家有方法掏出來。”

符太咕噥道:“你又**我。”

小敏兒伏入符太懷裏,俏臉埋在他肩頸,怨道:“小敏兒十七歲了!”

符太不解道:“和年紀有何關聯?”

小敏兒不依地道:“人道女人的歲月,就在這幾個年頭,大人仍不明白?”

她的話,勾起符太的記憶,榮公公說過類似的話,想不到小敏兒也有這個想法,她怕的是他欣賞不到她含苞待放的珍貴時刻。

符太道:“你的想法相當古怪,似將自己的身體當做財貨。”

小敏兒“噗嗤”嬌笑,道:“大人的想法才古怪,人家是你的私產嗬!由皇後把人家送給你的那刻開始,小敏兒便附屬於大人。”

符太心忖這般纏下去不是辦法,還要入書齋動筆,向混蛋交代太平的事。頭痛地說道:“什麽都好!讓我們先完成交易。”

探手腰囊,掏出一串珠鏈。

小敏兒在他腿上坐直嬌軀,立告美態盡展,一雙黑溜溜的眸珠追著他用手提起的珠串,一臉驚喜,嚷道:“噢!是念珠嗬!”

符太摸不著頭腦,道:“念珠?”

小敏兒雀躍道:“是用來誦經的念珠嘛!敏兒以前見過,佛門說的嗬,隻要能將經文反複誦念千萬遍,可消災解難,誦經時從頸上拿下來,捏在手裏,用以計算誦經的次數。看!這一顆不同色,就是方便計數,轉一次,重回到這一顆,就是念了一百零八遍。什麽材料造的呢?”

符太道:“這個忘了去問。”

拿起她的手,將珠鏈放進她手裏,道:“留心把玩,看能否發現異樣處。”

小敏兒愛不釋手,像個剛啟蒙的天真小女孩,得到了夢想的珍物。秀目異采爍動,眸神深注地道:“該是骨珠,難得打磨至粒粒大小相同,色澤如一,隻有這顆黑色的大一點,質料也不一樣。很輕嗬。”

望向符太道:“大人不是請人特製此鏈嗎?為何竟對鏈子的型製和物料全不知情?”

符太灑然道:“小敏兒說得對,我是請人去請人找能勝任的技匠,非常轉折,最後將此念珠交到我手上者,像我般無知。我管它是什麽珠,最緊要能迎合需求。”

這個人就是陸石夫,隻他有辦法,且可守口如瓶。大哥他日理萬機,當然派手下去找箇中能手,如此幾經轉折,最後交到符太手上。

符太道:“用起來很方便,將鏈子提起,向黑珠用力咬下去,包裹大還丹的硬殼破裂,將裏麵的毒粉吸啜入口,隨口涎咽下去,刹那間知覺盡失,進入假死狀態,保證沒人看穿你尚未歸西。”

小敏兒擔心地道:“不會很易裂開吧。”

符太道:“就算掉地亦不破,須用牙狠咬才成。千萬勿咬錯,否則將咬碎小敏兒美麗整齊、雪般白的玉齒。”

小敏兒將念珠送回他手裏,仰起俏臉,滿臉感激,兩手分抓衣襟左右,拉開,把單薄的上裳從香肩兩邊拉褪至手腕和蠻腰的位置,衣裏空無他物。

一時豔色滿堂,宛如怒放鮮花畢呈於符太眼底下,無限春光以最驕傲的方式,不用任何言語,讓符太明白所擁有的,乃世上珍貴無倫,非是任何奇珍異寶能比擬的動人之物。

符太目不由自主地上下梭巡。

小敏兒嬌俏的臉龐爬滿紅霞,羞不可抑地垂下螓首,輕輕道:“請大人為小敏兒戴上念珠串。”

符太咽了口涎沫,道:“你在**本太醫。”

小敏兒嬌聲嚦嚦地道:“現在隻得大人,以後也隻有大人,小敏兒不**大人,**誰呢?”

又勇敢地抬起頭來,秀眸洋溢異采,由衷地道:“交易功成,今晚夜,小敏兒全心全意伺候大人。”

符太頭昏腦漲,將念珠鏈拉開,過頭套入她修長的玉項,一看下更是乖乖不得了。

雪膚襯上念珠,在天然修飾、線條無限美好,色、香、味俱全,小敏兒沒絲毫可供挑剔的香軀上,更是相得益彰,極盡誘人。

終到了和小敏兒攤牌的一刻。

眼前是條沒有回頭路走的不歸之途,選擇了,小敏兒將成為他背負終身的責任,完全絕對地違背他做人的宗旨。

“咦!”

小敏兒訝然瞧他。

符太邊為她拉起衣服,邊道:“有人來!”